第212章 舊人（1）

「師傅，不知，我們要去向誰請教？」李江心搓搓手，虛心請教道，

然而，當風朝闕說出他們所要見的那個人時，李江心的臉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那個人，你也認識，便是杜明禮，杜尚書。」

杜明禮雖然還是五品官員，但已經不是尚書了，如今的他在梨園訓練一幫樂師，倒也樂得自在。

風朝闕不用想也知道，車轎外的李江心有些不悅了，但風朝闕仍然故意說道：

「杜明禮，他是陳國降臣吧？你父皇在世時他便敢當眾頂撞你父皇，因此被處以宮刑，做了太監。」

「是」。李江心只回了一個字。

真實的原因比風朝闕所想的還要簡單，當年涼武帝李宏攻下陳國皇城后，便遷都於此，且納了陳國太后余華為妃。

連同餘華一起被看重的，還有杜明禮，熊方，燕回，王光耀，陳顯煜等人。熊方，燕回，王光耀，陳顯煜四人當年投降，並且被封為開國元老，因為四人手中掌握著雄兵幾十萬，想要安撫他們，自然需要一些名和利。而大涼剛剛建國，需要兵馬，以鞏固皇權，這四人更是需要好好巴結。

幾人之中，杜明禮乃是最為特殊的，他是個文臣，什麼也沒有，唯一擁有的，便是他儒學大家，樂痴的稱號。

李江心不知道涼武帝為何捨不得殺他，甚至百般恩惠，也不見杜明禮給他一點好臉色。杜明禮甚至敢於朝堂之上辱罵涼武帝，說他乃是竊國之賊，為人下賤，不配為帝。

即使如此，涼武帝也沒有殺他，只是讓他做了太監。

李江心不知道涼武帝為何這麼捨不得杜明禮，但自己登基之後，也同樣不敢惹他。涼武帝不殺他，自然有他的理由，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同先帝一樣留著他，不動他。

然而，杜明禮此人實在是桀驁不馴，處處頂撞自己，辱罵當朝大員，低至三省六部寺卿，高至當朝太子太傅，丞相。

車轎中的風朝闕自然知道這些事，只是故意提起，以試探李江心，李江心的皇位來歷不正。名不正言不順，涼武帝死前自然沒有告訴他杜明禮的秘密，他若是知道，恐怕不僅不會懲處，還要處處護著杜明禮。

「江心，若是你知道杜明禮身上的秘密，你就不會恨他了，而且，還會巴結他。」車轎中的風朝闕如是說到。

「是嗎？那徒兒便聽從師傅的安排了。」李江心也開始好奇，他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不過，再去之前，你我先去流芳閣，請他的義女，你的沉美人一同前去，事情會簡單一些。」

「香兒」！李江心沒有想到，此事還需要慕沉香一起去？宮中人人皆知，慕沉香是他的義女，平時也只有慕沉香能與他說上幾句話。

「沒錯，至於原因，你該知道的。」風朝闕說完便不再說話，由李江心帶著車轎往流芳閣去。

流芳閣中，慕沉香剛剛回去，才喝了一口熱茶，吃了兩口熱粥，便聽到有人傳喚：

「皇上駕到，流芳閣之人迎駕。」

來不及反應，慕沉香放下手中碗筷，帶著幾個侍女急忙出門迎駕。

李江心早已在樓下等待多時了，見慕沉香要下跪，急忙阻攔：

「香兒免禮平身，朕說過，你不用行禮。」

「謝陛下，」慕沉香躬身謝恩。

李江心沒有浪費時間，直奔主題：

「香兒，今日朕與師尊想要去探望你義父，命你陪同，可有不願！」

慕沉香哪敢說個不字，只得點頭答應了，同時心中留了個疑惑，他的師尊！是誰？

沒有多餘的時間，三個轎子一路往梨園而去，所有人都知道，杜明禮會在那裡教導那些樂師們，那是他僅存的樂趣了。

還未到梨園門口，就聽見其中傳來的樂聲與杜明禮的聲音，小白依舊在門口高聲喊著：

「皇上駕到，迎駕。」

梨園中所有樂師都停下手中活計，跪下迎駕。

李江心請出風朝闕，命慕沉香下轎子。

再次見到風朝闕，慕沉香並沒有太多意外，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李江心的師傅竟然是他！再仔細想想，他竟然能夠進宮，自然是要有一個身份的。

見到慕沉香，風朝闕只是靜默回禮，如同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稱讚她：

「江心的眼光不錯，沉美人亭亭玉立，一舉一動間有一股國母威儀，引人矚目。」

「沉香謝過先生」，慕沉香只是簡單回禮，謝過他的稱讚。他知道她的秘密，只要他一句話，自己立刻就可以做這後宮中一個孤魂野鬼了。

李江心聽了風朝闕的話，卻是另外一番心思，別人說風朝闕說慕沉香有皇后威儀，李江心不過當他放屁罷了。但是，這句話是自風朝闕的口中說出的，就不由令李江心注意了。

再看慕沉香，面對風朝闕，她一絲敬仰也沒有，連自己在他面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仰慕之情，她卻當做平常人一般！李江心忙向她介紹道：

「香兒，這位仙師便是朕的師尊，天下第一智者，策夢羅喉鳳朝闕。」

「原來是鳳先生，慕沉香久仰大名。」嘴上說著久仰大名，慕沉香卻是一臉平靜，心中甚至翻起了白眼：

「策夢羅喉！沒聽說過，只知道他現在還不敢說出李江楓的下落」。

簡單寒暄幾句，風朝闕直接開門見山，對慕沉香道：「嗯，姑娘乃是杜先生的義女，想來應該了解他的脾性，待會兒還請姑娘為我美言幾句。」

慕沉香沒有想到，他除了找了自己，還要找杜明禮，找自己是為了幫自己算命，那他找杜明禮有人為了什麼？現在李江心在一旁。她不敢說個不字，也不敢保證什麼，只能應付下來：「這？義父的脾性！我也不是太清楚，儘力而為吧。」

李江心不知道兩人已經見過面了，看著慕沉香的神情，就更加肯定她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情再介紹，畢竟她只是一個女人，許多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且，不知道也是最好的，對她，對自己都好，便恭敬邀請風朝闕道：

「師尊，請移步梨園賞心亭中吧，朕已經派人去催杜明禮了。」

「欸！江心，為師既然來了，便是你我去求教他，而不是去命令他。」風朝闕一聽，當即打斷了他，走向梨園門口低頭跪著的一個樂師，問道：

「先生，不知杜大人在何處？在下慕名而來，有些儒學之事想要求教於他。」

那個被問話的樂師不敢抬頭看他，顫抖著聲音回話：

「杜……大人……，在梨園賞心亭，那裡是他最愛的地方。」

「多謝先生」，風朝闕向他深施一禮，而後自大袖中拿出一張拜貼交給這個樂師，再次行禮道：

「還勞煩先生為我送入拜貼，望能得與杜大人一會。」

「師傅！」李江心不明白所以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不說憑他自己的身份，就是自己的身份，也用不著在梨園門口等著他杜明禮。這皇宮，乃至整個大涼都是自己的，自己想要見誰，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哪裡需要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還要送拜貼！

一旁的慕沉香倒是挺喜歡風朝闕這般禮節，儒者講究禮節，杜明禮會喜歡他這般做法的。

梨園賞心亭並非是一座亭子，還是一片江南風貌的山水文園，雖然小，也是有山有樹有綠蔭，更有小橋下潺潺流水。杜明禮最喜歡這裡，這裡也收藏著他最喜愛的各種樂器與樂譜古籍。

聽到門口小白的聲音，他知道是李江心來了，但他與李江心相見就沒有什麼好脾氣，細想一下，還是不去見他，有那些樂師在門口應付著，屆時他以沒有聽見聲音求恕罪就沒事了，就這樣在賞心亭中一間房屋中整理自己的樂譜。許久也沒有見李江心進來，他自己都有些納悶，李江心就算是缺胳膊少腿的，等了好久了，他也應該進來了。

就在他以為李江心只是來梨園轉一下，轉完就回去之時，卻有一個樂師前來送上拜貼：

「杜大人，門外有一位先生想要求見您，這是他的拜貼。」

「拜貼！」杜明禮臉上沒有多餘表情，心中卻疑惑不解，許多年了，現在的人早已忘了拜貼是什麼，禮節也早已廢了，這個時候，在這皇宮中，竟然有人會用拜貼！

「好，勞煩了，你且下去，做你該做之事吧」，即便前來送拜貼的只是一個小樂師，杜明禮也沒有怠慢他。

待這樂師離開之後，杜明禮方才凈手，擦乾手上水滴，再打開拜貼，只見上面寫到：

「登京口，望神州，風光最屬順天樓，二十年風雪路，恨難休。天下未定主，心懷萬兜謀，老驥伏櫪尚千里，君可再飯否？」

「登京口北固亭懷古？不，這是……。」

不知為何，看到這封信，杜明禮眉頭不經一皺，再仔細看看筆跡，圓潤，工整，下筆的力度輕重有度。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家之作，但也能看出寫字之人一片誠意，急忙吩咐門外侍者：

「快請送來拜貼的先生至賞心亭中一敘，好生招呼，不可怠慢。」

侍者出去延請風朝闕去了，杜明禮點燃燭火將拜貼燒了，換了一身盛裝，急忙備茶，往賞心亭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