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盡忠

原來的墳墓已經變成廢墟，慕沉香的心也跟著死了，她獃滯望著眼前的泥坑，一動不動，沒有眼淚，也沒有恨。

就連夜幽影夜幽影失神，這孩子多年來一直未變，她很堅強，沒有母親在身邊，沒有父親的疼愛，她都一個人走過來了。

「咻」，就在兩人同時失神之時，草叢中的冷箭已然射出，三箭齊發，指向慕沉香。

三箭已出，四個刺客跳出草叢，拔刀斬向慕沉香。

四個刺客與她不過相隔十幾步，瞬息之間已經到了慕沉香身邊，同時，箭矢也已經到慕沉香身後。

「沉香小心」，夜幽影聽到聲音，回頭看時，箭矢與人都已經到了慕沉香身後，而她卻沒有反應過來。

「好快！」這是夜幽影腦海中忽然跳出來的詞，除了這個，她已經做不出其他幻想。

這是一場完美的刺殺，偷襲，暗殺一氣呵成，從刺客暗夜偷襲幕府時就開始了，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這一刻，所有人都以為刺客退了，所有人都以為死裡逃生了逃過一劫了。

慕沉香反應過來，回頭看時，箭矢已經到達身前，想躲避！根本來不及。

「呃」！一聲哀嚎，竟然是夜幽影撲在她身上，為她擋下三支暗箭，可是，四個刺客已經來到身前。

「啊啊，你們，也一起死吧」，身中三箭，都是要害之處，夜幽影知道自己已然難逃一死，臨死之際，奮力推開慕沉香，抽刀迎上四個刺客。

「噗，噗呲，叮」，三聲，是刀劃過血肉的聲音，是骨頭斷裂的的聲音，四個刺客下手狠絕，不留一絲生機，不容一絲喘息之機。

最後一聲，是她的刀擋下一個刺客的刀的聲音。

「沉香，快走」。

慕沉香定睛看清時，夜幽影的身影已經支撐不住，緩緩倒下，害怕她再次起來，四個刺客沒有再動，戒備著她還剩下一口氣。

「夜幽影！不啊……」，慕沉香大駭，眼睛已然失去神采。

「快……走」，這是她倒地時最後一聲。

夜幽影倒下，四個刺客確認她已經沒有了氣息，兇惡眼神望向慕沉香，刀鋒已經指向了她。

一個不會武功的女流之輩，她的命不過是手到擒來。

就在四人自信滿滿，緩緩走到慕沉香身邊，想要一刀了結了她，卻忽然感覺身後傳來一絲冷風。

一個刺客回頭看時，一刀刀光閃過，他已經人頭落地。

雖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三個刺客並不慌，然而，當看到來人時，三人不由同時驚愕。

「鬼！兩個人？」這個人一身裝扮與倒在地上的人一模一樣，若不是她的屍體還在那裡，他們幾乎認為她是鬼。

「榮姐！」趕來的夜幽影看到倒在地上的夜幽影，心中悶痛，已然無力痛哭。

「榮姐……怎麼會……！余華！」不用想，夜幽影也知道是余華暗中下手布的局。

「你們三個，給我去死吧」，心痛，夜幽影怒吼一聲，抽刀殺向三人。

三人武功不弱，配合默契，初時勉強可以將夜幽影困住，即使殺不了她，也可以耗盡她的力氣。

然而，失去榮姐的夜幽影像是瘋了一般。接招！三人擋不住，防守，三人守不住，心中驚駭，不知不覺亂了方寸。

「噗嗤」，夜幽影刀法精湛，心含怒火，捉准機會，破開三人刀勢，舉手之間，刀起刀落，三人人頭落地，毫不留情。

這是她成為殺手以來最快最強的一戰，只為那個陪伴自己走過十幾年歲月的榮姐。

慕沉香慌張走至倒下的夜幽影身旁，她的面紗已經被鮮血染濕，伸手揭下她蒙面面紗，想要讓她得以喘息，然而，面紗下的面容卻讓她怔住。

「榮……嬤嬤」！

由不得她不信，由不得她不心疼，面紗下的面容，是那個一直在後院中打罵她，監視著她的惡毒女人。

「榮……嬤嬤，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為什麼要暗中保護我？」

「榮姐！不要，挺住，我救你，我會救你」，殺完三個刺客，夜幽影來到榮嬤嬤身旁，推開慕沉香，慌慌張張的為她止血。

「榮姐，不要死，我們主僕二十幾年，你不可以就這樣走，本宮不允，本宮不允。」她的手不停顫抖，想要為她止血，傷口的血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貌似是迴光返照，容嬤嬤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慌張痛哭的夜幽影，震驚痛哭，一臉茫然的慕沉香。

她緩緩伸出手，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向慕沉香：

「公主殿下，對不起，我再也保護不了你了，娘娘，我再也……做不了什麼了，娘娘，放棄你的計劃，讓公主殿下做一個普通人……」

這是她最後的遺言，慕沉香沒有聽見，她已經失去了主張，那個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夜幽影是容嬤嬤，那個一直打罵自己的也是她，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會是她？

不等慕沉香反應過來，她緩緩伸出的手霎時墜落，落在塵埃之上。

「嬤嬤……！」慕沉香來不及抓住她最後一絲生機，只能無盡悔恨。

「啪」，耳光生疼，是夜幽影打的。

失去榮姐，她頓時慌了，榮姐陪伴了她十幾年，沒想到今日就這樣失去了她。

她不由的恨慕沉香，大聲苛責她：「為什麼要單獨出來，為什麼不讓蕭何丹跟著，幕府的刺殺只是為了讓你麻痹大意，經歷了這麼多，怎麼還沒把你教乖一點？」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慕沉香無力的狡辯，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狡辯。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利用你嗎？現在你滿意了？」

夜幽影也失去了理智，她忘了，慕沉香是她的女兒，不是她的出氣筒。

她在深宮中保護陳鳳顏，同時注意暗中監視余華，不想還是被她暗中下手。她生氣同時，也是在為自己的無力感到羞愧，她已經奮力趕來，還是晚了一步。

痛哭之後，夜幽影的理智終於恢復了幾分，抱著榮嬤嬤的屍體，走下亂葬崗，她的榮姐，不能葬在這樣的地方。

她們遠去了，慕沉香不知所措的跪在那裡，只聽夜幽影道：「回幕府，我要你以女兒的身份為她披麻戴孝，送她歸去。」

「我會的，我會……」

慕沉香起身，追上夜幽影，從她手中接過榮嬤嬤的屍體，帶她回了幕府。

沒有人敢反對她，即便是慕東山也沒有，他知道，慕沉香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容嬤嬤對她做的所有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然而，慕沉香都不恨，他怎能多說其她！

再者，容嬤嬤早已賣身為奴，她雖然離開了，賣身契一直在慕家，她也算慕家的人，在慕家院子里為她辦一場喪事並不為過。

十天天之後，容嬤嬤的頭七之後，她的新墳坐落在亂葬崗后的山林中。那裡依山傍水，要風有風，要水有水，是難得的墳地。

為她送葬的只有慕沉香，夜幽影，蕭何丹。

一個夜幽影死了，自此之後，只有一個夜幽影了。

十天，夜幽華恢復了理智，慕沉香也早已恢復了理智，關於容嬤嬤最後的遺言，她需要夜幽影的一個解釋：

「說吧，這山中只有我們，你是誰，她是誰，我是誰？」

夜幽影對著容嬤嬤的新墳，久久佇立，彷彿在回味往事。

慕沉香不傻，雖然只是入宮兩年，她已經教導她很多東西，還有李江楓也是一樣，他也教給了她很多東西。當容嬤嬤說出遺言時，她便已經猜到了什麼，只是壓到現在才問。

現在，慕沉香問起，她沒有隱瞞，轉身，揭下了自己的面紗。面紗下，一張令人神往，失去意識的容顏，讓慕沉香不由屏住呼吸，險些窒息。

很美的一張臉，貌似天下也不為過。都說紅顏命薄，她有這一張臉，足以讓她一生顛沛流離，禍國殃民，不得好死。

「你……！是誰？」她輕聲開口，害怕驚擾到她。

她沒有說自己是誰，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中落下淚珠，走到她面前，慈祥的望著慕沉香，望著她的眼睛道：

「香兒，恨我嗎？」

「……你！……是……誰？」慕沉香後退一步。

一個早已想到，一個不敢想的接結果，一個渴望已久，現在卻忽然接受不了的事實。

「香兒，對不起，我也是……被逼無奈。」夜幽影失聲抽泣，不敢大聲哭泣。

「你是……我娘！嗯？」慕沉香後退，不敢相信她的身份。

「是，你是我夜幽華的女兒，是陳國陳哀帝陳參商之女，陳國的公主。」

彷彿天雷霹靂，慕沉香腦海頓時變得空蕩蕩的，所有理智，所有意識全部消散了。

這身份對於她來說沒有一點好處，陳國是怎樣滅的？是周國，隋國，大涼入侵而亡，也是陳國丞相專權而亡。若她坐實了陳國公主的身份，她與李江楓李江心就是死敵，是他們的父親，涼武帝李良宵帶兵入主順天皇城，滅亡了陳國。

「不，你不是，你胡說，我娘早就死了，她早已死了」，慕沉香發瘋似的推開夜幽影想要撫摸自己的手，想要逃走。

卻被身後不急不忙趕來的財叔攔住。

「財叔？」

財叔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那裡，蕭何丹見到他，恭敬行禮道：

「參見總舵主。」

財叔沒有理睬他，向慕沉香跪下，行禮問安：

「老臣財進，參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