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科舉案
慕沉香看這人有一股書生意氣,且沒有一股酸儒之氣,倒是有些賞識他。
如今他一人在她曾住過的竹茅中彈奏酒狂,定是心有不快只能借題發揮。
她也不惱,沒有以自己的身份壓人。然而,巧英卻來氣了,什麼叫做沒有見過你!他一身官服,竟然敢說不認識慕沉香?於是上前呵斥:
「大膽,見到靜妃娘娘也不行禮問安,竟敢不將娘娘看在眼裡?」
「哎?巧英,多嘴!」
慕沉香責怪巧英多嘴,借她的勢欺人做什麼?自己雖然是靜妃,可是也是被逼無奈才做的靜妃。她並沒有享受到這個身份帶來的權威,只想趕緊逃離皇宮。
那人聽巧英說慕沉香是靜妃,不由一驚,起身,整理衣冠,正襟,作揖行禮:
「臣戶部郎中劉芳草拜見靜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
慕沉香很不習慣,以往都是她向別人問安行禮,現在倒讓別人給她問安行禮了!
慕沉香很不習慣的讓他免禮:「平身吧,此地無人,本……不用跪我。」
她心中討厭這樣的禮節,自己還沒死呢,這個跪,那個也跪!給自己送行嗎?
「謝娘娘」,劉芳草起身,整理衣冠,以示禮節。
觀他一言一行,雖然沒有酸儒之氣,但是論禮節,他做的一絲不苟,整整有條,又比那些儒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郎中,你這人倒是挺有意思,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劉芳草負手在身後,不卑不亢問道:「敢問娘娘想起了何人?」
「杜明禮。」想起自己的義父,慕沉香佩服他,同樣是酸儒,為什麼自己就會仰慕他呢?
同樣是酸儒,他一身傲骨,不慕名利,富貴不淫,威武不屈,讓慕沉香不禁佩服。
他嘴中道理一大堆,卻不讓人厭煩,只是,他的道理實在是不為世人所接納。世人皆醉,唯他獨醒,憑他一個人,又怎麼能夠喚醒他們?
聽聞是杜明禮,就芳草神情一怔,向東方抱拳行禮,道:「杜老師!那正是家師,在下曾經有幸,得杜尚書指點迷津。」
慕沉香暗自歡喜,原來是得他指點,怪不得言行中有他一絲影子。
既然他是杜明禮的弟子,慕沉香來了興趣,正好問問他如何看待杜明禮此人:「那,劉大人認為,我義父是個怎樣的儒生?」
「義父?沒有想到,娘娘竟然是杜大人之義女?佩服佩服。」
劉芳草又是一驚,沒有想到,常人難以近身,想要求教都難以見到其人的杜明禮竟然有一個義女,而且就在這裡?
他曾聽聞,杜明禮乃是儒道聖人,而他又有樂痴之稱,對聲樂同樣喜愛,並且已然臻至大家。而她有一個女兒,更是琴笛琵琶三全,有她在前,讓杜明禮也要暫避鋒芒。
劉芳草完全失去了方才的儒雅姿態,抱拳行禮:「娘娘原來是是杜大人之女!失敬失敬。」
慕沉香不知外界是如何傳說她與杜明禮的,只對他忽然的變化感覺不對勁:
「嗯?大人不必如此,沉香不過一個後宮女人,不配大人如此行禮。」
劉芳草仍然不改,恭敬道:「娘娘過謙了,在下竟然敢在大家之前班門弄斧,獻醜獻醜。」
「大人,不必如此,義父與我只是普通人,並非聖人。」
慕沉香不習慣他忽然的變化,但劉芳草仍然不改:「不不不,娘娘聲名在外,與戰國公主斗琴之事迹流傳甚廣,乃是一樁美談啊。」
她不禁翻白眼,只是斗琴而已,算得上什麼美談?
但是,她也想通了,千金難買心頭好,想來,他劉芳草也是個中愛好的痴人,才會這般失態吧?
慕沉香只能想辦法讓他不要如此過獎,不要用那種仰慕的眼神看她,便向他說出實情::
「大人過獎了,小酌公主乃是我的妹妹,她來大涼不過是來求學,不是來斗琴的。」
「是,娘娘果然有大家風範,有教無類,所以連那呼延公主也願意與你結交。」
「……!」慕沉香無話可說,這人也太過度誇張!也太沒見過世面了?這種小事都要誇她幾句?看來,他是在官場里摸爬滾打學來的脾氣。
「閉嘴,」慕沉香毫不客氣的打斷他。
「這種溜須拍馬的話我不喜歡聽,回到我剛才的問題。」
劉芳草一怔,回過神來,正兒八經的道:
「杜尚書太過鋒芒畢露,他的見識遠遠勝過古往今來任何一個人,可惜,時不我與,眾人皆醉我獨醒,註定杜尚書一生得不到重用。」
他終於肯好好說話了,慕沉香不用再忍受他的溜須拍馬,走過他身旁,坐在他彈琴的地方,聽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還是佩服杜尚書,練武之人鐵骨錚錚,杜尚書也有寒梅氣節。」
聽完他對杜明禮的評價,慕沉香同意的點頭:「嗯,不錯,中肯的評價」。
她也知道,常人是明知不可為而不為,可杜明禮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做事只憑心情,絕不任人擺布。
她一直想要讓杜明禮得到重用,但是她也知道,除非李江楓當政,否則永遠不可能,只有李江楓才能充分發揮杜明禮的才能。
劉芳草說完話后一直在偷看慕沉香神情,不知她是否是生氣了,自己這頂烏紗帽還能不能保得住?
他還在忐忑,慕沉香便先開口:
「劉大人,你的琴音太過煩躁,你心中有事,不知是有什麼事,我能幫到你什麼。」
「娘娘……」
劉芳草沒有想到,她竟然從自己的琴音中聽出自己心中的不悅,不愧是杜明禮之女。
他心中感嘆,既然她自琴音中聽出了端倪,那自己又何必在藏拙?自胸懷中掏出一本書來,呈給巧英,讓她呈給慕沉香。
慕沉香瞟了一眼,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不簡單。
「一本賬簿?」
這是一本賬簿,一本看似普通的賬簿,卻是一本可以掀起風雨的賬簿。
再看劉芳草,他的神情有些不對,他同樣在揣測自己的心思。
慕沉香將賬簿交給了巧英,由她轉交給劉芳草,並且推脫道:
「劉大人,你給我看這個賬簿是什麼意思?我有些不懂,還請大人為我解釋解釋。」
劉芳草沒有就此乖乖退去,厚著臉皮向慕沉香解釋:
「今年八月科舉考試,禮部尚書閆浩被命為監考官,然而,臣卻發現他收受賄賂,為考生作弊。
臣抓住那考生,嚴加盤問,才派人偷到這本賬簿,臣不敢上奏參他一本,只能委託慕大人,我想慕大人應該會幫我,可是,卻被他安排在這裡,不准我出去。」
慕沉香明了,看來是夜幽華那邊在做一些事,因此不便讓他進入幕府。但又不能讓他發現端倪,只能將他打發至此,磨磨他的性子,讓他知難而退。
想清楚這些事,慕沉香臉色沉了下去,怒拍身前案桌大罵:
「荒謬,一派胡言,劉芳草,你撒謊也要動動腦子,吹牛也要打好草稿。」
劉芳草眼珠子極速打轉,自己錯在哪裡了?這一通話沒有什麼毛病啊?
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劉芳草忐忑請示:「這,臣不知做錯了什麼,請娘娘指正。」
「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慕沉香輕聲冷笑:
「哼,劉大人,你一個郎中令,幾品的官員啊?竟然敢打六部大員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劉芳草這才恍然大悟,額頭上汗水淋漓,原來自己犯了這樣一個大錯!自己只是七品官員,實打實的七品芝麻官,這話在想的時候就漏洞百出了。
思慮清楚自己錯在何處,他想慕沉香作揖行禮感謝:「原來如此,臣謝娘娘指點。」
慕沉香閉眼嘆息,無奈對他道:「知道你想要做什麼,可惜,我只是一個女人,後宮女人不幹政,這規矩你也懂吧?」
「是,臣知道。」劉芳草俯身頓首。
「那麼,你現在去找我爹吧,他會幫你的,我想,他會幫你的。」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連她自己都感覺很怪,明明他已經不是自己的爹了。可是,想起東山,她不得不這麼叫,為了東山,這層窗戶紙不能被捅破。
劉芳草得令,俯首拜謝之後便高興的離開了,有了慕沉香的保證,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
這竹茅又變成了她的了,當初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到,世事如棋,她只能接受,不能拒絕。這裡無人打擾,她卻失去了興趣,不想再呆在這裡,可是,往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如今,這裡無人打擾,正是時候將巧英的終身大事辦了。她說過,自己喜歡的人應該是個江湖劍客,他懷裡抱著一把劍,眼中只有她。當她說出這話時,慕沉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只有蕭何丹。
沒有想到,那人就是蕭何丹,看來兩人早已有了緣分。
慕沉香輕撫琴弦,自顧自發問:
「蕭大哥,你看,巧英怎麼樣?她是個不錯的丫頭,我想,你可以照顧他一輩子。」
巧英一怔,羞紅了臉,她知道,其實蕭何丹一直在身邊,在暗中保護著慕沉香。
果然,蕭何丹忽的從竹茅外窗戶看進來。
「巧兒姑娘是個不錯丫頭,可是,我怕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也是要看她,不是看你。」慕沉香打斷了他。
「若是真有情有義,就帶她走,不要讓她隨我回皇宮,否則,我再也不准你近她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