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影

翌日，宮禮培訓開始了，從一顰一笑，一靜一動，都要經過十幾次，乃至幾百次的訓練。即便是就位進茶，音樂起奏，宴席開幕，舉爵進酒，進饌賞賜，嬉戲打鬧等舉止言談都要講究一個禮儀規矩，都要經過嚴格培訓。

教導的媽媽很嚴格，每一個動作稍有不對，便是一鞭子，又或者罵道：

「短命的，若是想死的更快，儘管隨你心意動作吧。」

慕沉香只能照她吩咐，又將動作重新來過，有時一個動作就練了一天，連原本說好的去都城郊外看望母親墳墓的時間都沒有。

前兩個月是針對言行動作與女戒的培訓，最後一個月是抽查，教導的媽媽隨意說出一個動作，便要立即做規範，問到每一個女戒，女德的內容，要不假思索，立即回答出來。直到最後，連她睡覺時的呼嚕聲，動作也要培訓，甚至如何以色侍君王，如何進行房中術等，也要經過教導。

這一天傍晚，終於有了空閑，能夠去都城郊外亂葬崗陪陪母親，也只有在這裡，她才敢抱出琵琶，在母親的墳前彈奏一曲，訴說每一日的心事。

「娘，今天教導的媽媽打了我十八尺，手臂上有十下，左右兩小腿上分別打了三下，五下。」

琵琶生陪伴著她的訴說，有些低沉，有些沙啞，像繃緊的弓弦，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崩斷。

「原本財叔答應我，最後三個月，我每天都可以來探望你的，可是，教導的媽媽很嚴格，我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還有，那個爹也在旁邊看著我，每一天，他都緊緊盯著我，不允許我走出慕府一步。」

一曲琵琶彈奏完，她的心事還沒有說完，就忙著去燒些黃色紙錢，天色要晚了，荒山野嶺中很危險。她必須抓緊時間把帶來的紙錢燒完，然後趕回去，晚上，教導的的媽媽還要教她如何勾引男人，如何最好的使用房中術。

但是，這一晚上教導的媽媽沒有訓練她如何如何，而是抽查她對各種女戒書籍，女德典籍的記載。

幾個教導的媽媽手裡拿著戒尺在她身邊轉悠，將她圍在中間，一人一句問道：

「班超的《女戒》有幾章？」

她立即回答道：

「有七章，分別是、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七章。」

教導的嬤嬤又換了一個，再次問道：

「很好，將《女訓》大致背誦來聽聽。」

《女訓》與《女戒》都是東漢時人所作，對女人的言行舉止進行了各種規範，然而，慕沉香卻不喜歡其中的內容。即便它流傳千年，一直被世人供奉為典範。然而此時她不得不聽從她們的命令，將那些令她厭惡的的內容背誦出來。

「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面一旦不修飾，則塵垢穢之……」

教導的嬤嬤很不滿意，但是沒有再打她，教導道：

「嗯，不錯，但是要記住，不是只要你背誦就行了，還有身體力行，做到其中每一點。」

「是，臣妾謹遵教誨。」她叩首道。

看她跪下叩首行禮的樣子教導的嬤嬤很滿意，又問道：

「將班超的女戒背誦來聽聽。」

這一次她的反應慢了一步，教導的嬤嬤立即大怒，手中戒尺已經抽打在她身上。

「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這是在宮裡，你早已死了十幾次了，重新還給我誦讀一遍。」

她收斂眼淚，整理儀容儀錶，而後重新誦讀班昭的女戒:

「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

她一字不落的背誦出來，即便是在誦讀這些文章，她的聲色，儀容，仍然是端莊優雅，--舉一動之間讓幾個媽媽都很難挑出毛病，這一次，她們終於無話可說。

又過了幾天，教導的嬤嬤又教起了房中術，第一次接觸，其中內容羞恥不堪令她面紅耳赤，但教導的嬤嬤教訓道：

「房中之術，本無對錯，更非邪淫，只是世人皆貪歡作樂，迷戀女色，生出許多憂患，你要做好賢妻良母，控制好君王的房事。」

「記住，情志不佳時，飽事之後，酒醉之後，身心疲憊之時，萬萬不能行房中事。」

雖是令人羞恥，其中術法，動作更是淫蕩，不堪入目，然而，她還是得記住，且還要演示給幾位教導的嬤嬤看，等她們點頭之後才能通過了。

即使沒有讀過多少書，她仍然能很快將所有的事，所有的話語，教導嬤嬤所說的重點全部記住，並很快反應在身上。

三個月期限就快要到了，教導嬤嬤在她身上已經挑不出任何毛病了。以往時她們教導過很多人，那些動作，言行舉止很簡單，但是很多人十幾年都做不到，其愚蠢令人窒息。

唯有慕沉香還算給予她們一些驚喜，僅僅三個月，便已經讓她們挑不出任何問題了，三人望著跪在的慕沉香，已然不能再教她任何東西了。

三人對視一眼，到慕府後堂之中去找慕毅了。

「慕大人，二小姐天資聰慧，所有的東西她一學就會，三個月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我們已然沒有什麼可以教她的了，你若不滿意，還請另請高明。」

慕毅有些懷疑，但她三人既然異口同聲，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得道：

「也罷，這些天，勞煩三位嬤嬤了，老財，帶三位嬤嬤去庫房領取些賞銀吧。」

「是，」

老財帶著三個教導嬤嬤去庫房領取了賞銀，回來時，看到慕沉香還一人跪在地上，沒有三位嬤嬤的命令。她是不敢起來的。

當下心疼不已，但是，他只是一個奴才，再心疼又能怎樣？做不了她的主，只能將她扶起，道：

「小姐，起來吧，三位教導嬤嬤已然沒有什麼好教導你的了，已然領取了賞銀，走了。」

「嗯，多謝財叔。」

慕沉香自地上起身，去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她的琵琶，去了城外。

老財本想回去復命，但是，走到後堂之中時，卻見大門緊閉著，他不敢貿然進入，只有得到慕毅的命令，他才敢進入房中。

對於將慕沉香送入宮中以色事君王的決定，慕毅是萬萬不能同意的，不管她慕沉香是不是他的女兒。但是，他有他的難處，讓他恐懼的難處。

房屋之中有些昏黑，這後堂本就是屋子之中最當中的一間，即便打開窗戶，也是有些黑暗的，更何況現在是四下里門窗全部緊閉著，連些燭火也沒有。

他不敢動，只是坐在當中一張黑漆木椅子上，他好歹也是千軍萬馬中衝殺過來的，身手敏捷，武功更是不弱。

然而此時他卻真正不敢動，只要一動，脖子上那把匕首便會刺入自己的脖子中。

昏黑的房間中，彷彿只有他一個人，然而，卻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與他說話。

然而，只要注意力集中，便能發現這房屋之中不止是他一人，還有另外一個身影。雖然是一身漆黑，卻是凹凸有致，從中可以看出來是個女人。

「我不明白，她是我的女兒，你為何要強迫我將她送入宮中？那裡可不是什麼善地啊。」

即便對方的匕首放在他的脖子上，慕毅仍然試探試探那人。

「哦！你的女兒？你認為，她真的是你的孩子？你忘了，那個宮女自宮中逃跑出來之時，身體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那道黑影嘲笑到。

慕毅臉上一黑，不由想起當初之事，那時，他還只是個小小的中郎將，攻破陳國皇城之時，他守在陳國皇城順天門前所做的一切。

那個宮女很美，雖然不足以傾國傾城，但也足以讓人失魂落魄，茶不思飯不想。他自然禁不起誘惑，將那宮女玷污了，而後那宮女便有了身孕。但是，多年來他一直懷疑那孩子不是他的，但是，他將她關押在府後竹林中，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個宮女怎麼樣？當你玷污她的時候，滋味如何？」

「自然是神魂顛倒，讓人慾仙欲死。」他回憶著，臉上不禁泛起得意，繼續說道：

「但是，如果在我之前，她便有了身孕了，那麼，那個孩子就不是我的種，陳國皇宮中跑出來的宮女，懷的不是我的種，還能是誰的？」

「所以，你害怕了，即便是貪圖她母親的美色，你也不敢將她放出來，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黑影娓娓道來，慕毅卻是臉上一黑。

這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別看戶部尚書的官職不大，卻也是很多人的眼中釘，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他下位呢！

「但是，你更是讓我疑惑不已，你大可以將這件事抖露出去，讓陛下知道，屆時我就滿門抄斬了，你卻讓我將她送入宮中等死，你又是何居心？」

慕毅問道。

「這個不用你操心，你按我說的做，將她送入宮中，其他一切與你無關。」

黑影沒有說話，慕毅在看時，她人已經不見了，整個房屋裡空蕩蕩的，停留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已然不見了。

然而，四下里門窗並沒有打開，更沒有其它動靜，這屋子中更不可能有地道。

然而，那黑影卻是是消失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