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手 殺手
皇宮的朱紅大門緩緩打開,又緩緩關閉,眨眼之間,一個大活人彷彿消失在慕東山眼前。
他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但是內心卻比泉水還乾淨透徹,腦子也不是個有毛病的。人人都以為他傻,不,那是因為他太聰明了,只看一個人的言行,便能斷定那人的秉性如何。
久而久之,慕東山看透了人心,這是一種可怕的能力,這種能力害苦了他。他看透了誰的心,便不會再與那個人往來,包括自己的父親慕毅與母親慕劉氏。
「噠噠噠」
隨著一陣馬蹄聲響,管家老財與慕東山回了慕府,兩人停在慕府大門前。
「吁吁~」
慕東山不等下人來牽馬,忽然將馬勒馬停下,無故發怒道:
「財叔,這幾日是怎麼了?是不是我爹將我關了禁閉,你們就敢對我陽奉陰違了?」
「哦?是,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理好府上的下人們。」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生氣,但管家仍然下馬,俯身認錯,而後問道:
「少爺,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發生了什麼?你還有臉問?你看,這一路上以來,我的馬沒有你的快,還有,我這個月的月錢少了許多,又是怎麼回事?」
「這!我馬上去查,一定會給少爺一個交代。」
「不用了,」慕東山叫住他。
「管家一人管理著整個慕府,也是夠累的,此事我先去質問賬房先生,你去問問那幾個管馬的奴才,定要給我個交代。」
「是是是,老奴一定給少爺一個交代。」管家老財不停點頭。
而後,兩人進了府中,管家老財去找那養馬的馬夫,而慕東山,去提了一把劍,將劍磨得光滑鋒利,提著劍去賬房找賬房先生了。
慕沉香已然進入皇宮之中,然而,在她進入皇宮之時,曾在耳邊輕聲交代自己的事情:
「三個月前,有個奴婢給姐姐送飯,那飯里有毒,雖然姐姐沒有死,但若是不將那人揪出來,姐姐死也不會瞑目。」
既然是而姐姐交代的事情,他慕東山就要將他辦好了,即使她已經入了宮,即便她可能會死,即便她再也不能知道了,自己也要將那人揪出來。
慕東山提著劍,怒氣沖衝去找賬房先生,沿途小斯與奴婢們看到他,都不敢與他正眼相視,低著頭,彎著腰,輕輕從他身邊走過。
賬房先生正坐在賬房裡撥弄著算盤,他實在是有些老了,花白鬍子剛巧落在桌子上,他捋了一遍又一遍。眼前有些似有似無的飛蚊,他用手扇了了又扇,還是扇不去,不禁感嘆:
「唉!人老了,眼前怎麼這麼多蚊子?」
「鏗~」
就在他一絲不苟撥弄著算盤時,一把劍忽然落在他手邊上,將那算盤也斬斷了,劍身為沒入桌子之中,可見慕東山力氣有多大。
老賬房畢竟老了,沒有去顧是哪來的劍,只想將算盤抽出來,等意識到是一把劍時,他才突然跳起來,發現慕東山在怒視著他。
「少少……少爺!」老賬房惶恐不安的看著他。
「老賬房,為何這個月我的月錢會少了十幾兩銀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嗯?」
「啊!真真……真的嗎!不會吧!老奴怎會算錯呢?」
老賬房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他不知道,慕東山是有意為之,任憑他怎麼狡辯,也逃不過他的刁難。
「是嗎?本少爺也懂一些數算,老先生,不妨將這幾個月的人事調動與月錢賬簿給我一觀?我讓你看看你究竟有沒有算錯賬。」
「是是是,少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取賬本。」
老賬房唯唯諾諾,再加上他怒氣沖沖而來,一時之間根本沒有想到什麼,就將府邸最近的人事調動與月錢分發賬本全部拿出來給他。
慕東山本是不相信那個奴婢會是自家奴婢的,但既然要查,便要從自家家裡人開始調查,再去查外人。
但是,賬簿之中幾個名字卻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舟」,這大概是一個女奴婢。
「阿寶」,這大概是個奴才。
這兩人人是這三個月內進入府中的,而且也是這呆了不久便被趕出去了,他們的月錢一分也沒有少。
「小舟!」慕東山心裡嘀咕這。
不知不覺間,他已然翻了一個時辰的賬簿,最後只能向老賬房說到:
「唉,老先生的數算果然沒問題,是我唐突了,這便給先生道個不是,是在下眼拙了。」
聽他這樣說,老賬房鬆了一口氣,同時高興道:
「少爺也是個好手,平常人根本沒那麼多耐心看這賬本,你才是第一次看,就已然能算好這些賬了,老奴佩服。」
話到此處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隨意與那看賬房敷衍幾句,他找個借口離開了,去了那個「小舟」的家。
小舟家在城外,那裡雖然有些偏僻,但是,皇城裡許多大戶人家的奴婢都是城外的人,很少有外鄉人。
雖然以他的身份不該去那些地方,但他仍然要去,只是不料,才騎馬出了城門,便有一隻短劍向著自己射來,落在身後小路上,同時,一道青褐色身影閃過,逃向城外亂葬崗方向。
「是誰?給我站住。」
慕東山快馬加鞭追上去,直到亂葬崗中屍臭撲鼻而來,他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不該來的方向,同時,那個青褐色身影也在那裡等著他。
「你是?」
那人一身青褐色夜行衣,青色面紗腹遮住了面孔,只是背影背對著他。沒有回答他,手指著身旁一處草叢中。
慕東山雖然奇怪,還是走向那草叢中。只是,還未走近,他便被不知什麼東西嚇了一跳,連連退步。
那是一具女人屍體,穿著一件灰色襦裙,已然有些腐爛了,蛆蟲爬滿了她的臉。
「她是?小舟?」
「嗯,沒錯。」青衣人點頭。
「是你殺死的?」
「不是」,青衣人搖頭。
「不信?你可以好好看看,她是被鋼刀自背後剜心而死,而我,是個劍客,不會用刀。」
他將自己手中抱著的劍展示給他看。
「可是,是誰殺了她?」慕東山問道。
「不知道,我也有和你一樣的疑問。」他低聲道。
「你是誰?你為何要幫我?為何要插手此事?難道,你認識二姐姐?」慕東山連連發問。
「我不認識你所謂的二姐姐,但是,我見過她,而我認識的,是那邊那座墳墓的主人。」
青衣人以手指著慕沉香母親的墳墓。
那個墳墓,慕東山也是知道,雖然是父親的小妾,但以父親的身份,給自己的小妾置辦一個好些的墳墓,是沒有問題的,然而,慕毅沒有。
「我見過你的姐姐,那是前些天的一個傍晚時分……那天,她哼唱著一首曲子。」
青衣人回憶著。
那天傍晚時分,她又身穿一身鵝黃色廣袖襦裙,似一隻鵝黃粉蝶穿過山林,穿過亂葬崗。手裡提著一籃子香火紙竹,口中哼著一首簡單的的小曲兒:
「孤城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她的身後,便是一片落日殘霞中的大涼國都城北涼城。她的腳步,正在走過亂葬崗邊上,前方是一片安靜的琥珀色湖泊,她的身後,幾隻黑色的烏鴉唱著歌兒,也在笑哈哈。青山綠水間,冷風吹過,吹落幾片黃葉,宣告秋天已經來臨了。
不遠處山林中,一棵老樹上滿是盤根的野藤,草木之中,有一個人,懷中抱著一把劍,默默注視她走向一座孤墳。
這個人一身藍色劍客長衫,灰藍色長帽掩蓋了他的眼神,掩蓋不了他一身的冷肅殺意。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他嘴中也在瀰漫著這首小曲兒,只是,那個城字被他改成了村字,雖然改了一個字,但是,又是另一番引人入勝的情景。
而他眼中又是另外一個情景,一片落日殘陽之下,一個身著一身灰黃色長裙的女子站在一座小村前,她身後的小村正在被一場大火焚燒。連同小村被焚燒的,還有一具具屍體,散發著和豬肉一樣的油煙味。
那個女子渾身衣服散亂,有些衣不遮體,一頭髮絲凌亂不堪,汗漬滿臉,但還是擋不住她的傾城容貌。不等大火燒完,一個將官騎馬跑來,將她提上馬,狂奔著,遠去了。
正在思索間,慕沉香已經遠去了,走到她母親的墳前,跪下,燒些紙錢。她口中的小曲兒已經唱完,又換了另外一首小曲兒: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的《虞美人》,曲中一個悲傷的愛情故事,關於李煜的,可惜,人們忘了李煜的愛人是誰,只是,李煜寫了這首詞之後便被宋太祖殺死了,人們以為,這是他在懷念他的故國。其實不然,李煜不在乎江山,更不在乎王權,只是,他最在乎的那個人,被別的男人帶走了,為了保住他的性命。
她自然是聽說過這個故事的,母親曾給她說過,正如她的母親,為了她,被別的男人擄走了,成了他人的胯下玩物,終於,讓她有機會長大成人。可是啊,誰又能想到,現在的她,又要被轉手送給另外一個人了。
「她真是一個……」
青衣人思考著,想不出什麼能形容慕沉香的句子,久久,他才忽然道:
「她真像一個劍客,可惜,她是個身嬌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