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祈禱

「鎮子……果然已經全部沒救了。」

四人回到懷恩鎮原本所在的地方，雖然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站在看到鎮子原地僅剩的數條巨大溝壑時，沒有了之前全身心投入戰鬥的氣氛之後，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來。

伊洛蹲在地上，嬌小的肩膀隨著主人的抽泣而抖動。伊菡則緊緊抿著嘴唇，沒有哭泣，但事實上擁有著比妹妹更加柔軟內心的她現在更加悲傷。

「木槿，你說我現在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冷淡地過分了？」

林桑白跟木槿站在姐妹倆後面不遠的地方，重新變回人類模樣的林桑白語氣有些疑惑，「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覺得悲傷？甚至，一點都不感覺遺憾和內疚？是因為這些人給我留下的都是一些壞印象的緣故？」

縱使錯不在林桑白，但至少天災之所以會提前出現，跟他把那個少年逼到心神崩潰脫不了關係。而在這裡說起來有些矯情，林桑白卻的確在為自己為什麼一點心理波動都沒有感到非常疑惑。

木槿看著他的側臉，搖搖頭：「我不是很理解這一點，雖然身為大天使長，我也不像加百列她們那麼善良，但就算是她們在碰到這種情況下也只是會感到有些遺憾或者憤怒而已。更何況感情是在交際中產生的，我們不但是異世界的來客，在這裡也沒有跟多少人有什麼交際，就算有也幾乎都是負面的印象罷了。」

「是這樣嗎？」林桑白有些疑惑地皺皺眉，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髮：「我總覺得變成魔族之後感情就要淡漠很多，是不是現在這樣也是受到影響了？」

說話間，伊菡已經站了起來，雙手交握貼在胸口，彷彿是在為死者祈禱。

木槿看向伊菡，聽著林桑白的話想了想說道：「主人確定不是網上所說的中二病？現在很多年輕人都覺得黑暗力量會很帥吧，常常幻想著自己被黑暗力量影響性格大變什麼的唔——」

林桑白抬手捂住木槿的嘴，渾身無力：「答應我，不要全信網上的東西好嗎？」

木槿向後退一步脫離林桑白的手，淡淡道：「我是活了千年的大天使長，我明白網路上什麼信息值得相信——所以我覺得主人現在的情況很符合以上推測。」

『我信你才有鬼，半夏用幾本書就把你忽悠地找不著北你還能分清楚網路上的東西？』

林桑白翻了個白眼，決定自己還是把注意力放到正在祈禱的伊菡身上比較好。

托木槿的福，連他自己都沒注意自己完全沒有接著在意情緒上的問題了，更沒有注意到，在這一刻木槿重新看向他的眼神，是之前所沒有的嚴肅。

「這是什麼？」林桑白驚訝道。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從以伊菡為中心的大地中緩緩升起的無數乳白色光點，在林桑白身邊也有，但越靠近伊菡所在的位置數量越多。林桑白伸出手指碰了碰不到半個拳頭大的光點，手指直接從中透了過去，無形無質，指尖卻帶著一絲微涼的感覺。

再向前看去，地上的裂谷中湧出了更多光點，它們遮天蔽日般升起，就好像逆流的大雪，從地面降落到天空。

「伊菡她……」木槿看著伊菡的背影，眼神在一瞬間的震撼之後又復歸柔和：「她果然是被這個世界鍾愛的孩子。」

「？？？什麼意思？木槿你知道這是什麼？」

雖然眼前這一幕很震撼很唯美，但林桑白還是被木槿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木槿抬起一隻手，萬分自然地托住一個光點，看向伊菡的眼神仍有驚艷之色：「這是靈魂，當然不像是幽靈那樣的亡靈族，這裡面的都只是最單純的靈魂意識。」

「靈……魂？」

林桑白一愣，看著被木槿安安靜靜托在手中的光點，「這是靈魂？」

當接觸到里世界的同時，林桑白就知道了靈魂是切實存在的東西：亡靈一族，特別是其中的幽靈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這樣的存在林桑白都曾親眼見證：十萬大山戰區里那個因為嚇唬人而被一炮平了墳頭的姑娘。

不過這種狀態的靈魂卻是他第一次看見：「靈魂不應該都是那種……嗯，那種跟生前差不多的樣子嗎？」

這就是林桑白對於幽靈的影響，畢竟無論是恐怖片里還是他親眼所見，靈魂都是生前的模樣，就算有所變化也至少有個類人的形態。

結果你頂著一個球告訴我說這是靈魂我該怎麼理解？

木槿讓手中的光球和其他光球一起向天空飄去，說道：「普通人的靈魂是沒有形態的，大多數人在死去之後靈魂也會化作最本質的能量消散在世界，只用擁有強大力量或者執念的人才擁有具體的形象，實力越強大，執念越深重，形象也就越發鮮明和真實。類似我們大天使長一級的存在，戰死之後保留下來的靈魂幾乎和生前一模一樣，雖然那些魔君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毀掉我們的靈魂或者引誘我們墮落就是。」

「那這些……」

「全是伊菡憑藉自己的力量讓死在這次天災里人的靈魂形成這樣的光點，原本因為這樣枉死這些人很可能成為瘋狂的亡靈，但伊菡卻只憑藉自己的力量就凈化了這裡所有死者的怨念，了不起的人。」

木槿搖頭嘆息，語氣讚歎：「這就算是大天使長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說伊菡不愧是被這個世界眷顧之人。」

「大天使長也做不到這種事情？」

木槿搖頭：「如果是米迦勒動用聖光之力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但她那只是強行用力量凈化，或者說消滅所有可能墮為亡靈的怨靈，跟伊菡所做的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林桑白一愣：「你也不行？」

「我還不如米迦勒。」

木槿搖頭苦笑：「在這方面聖光算是效果最好也最溫和的力量了，而我並不會使用聖光。我的雷霆同樣擁有破邪的效果，但是利用雷霆傷害卻還遠在聖光之上。像伊菡這麼溫柔地解放所有靈魂的怨念，或許要真正的神明才能做到。」

「神明……」

無數光點逐漸升上天空，它們越飛越高並最終如春雨潤入大地一般投進無垠的蒼穹之中消失不見。天空彷彿閃亮了一瞬，也或許沒有。一陣細小的毛毛雨飄了下來，伊菡轉身，臉上帶著疲憊的表情：「我並沒有神明那麼偉大，如果是真正的神明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就把大家都拯救下來才對。我並沒有那麼厲害，所以只能祈禱罷了。」

「伊菡其實你不用——」

「放心吧，我已經恢復了。」伊菡堅強地笑了笑：「再怎麼說，我也是神明賦予救世職責的人，不會一直消沉下去的。現在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們出發吧。」

「去神明留下的通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