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第3章

「可……想帶走的都帶不走。」雲曦握著寧姑的手，眼淚嘩啦就出來了。昨日送葬一直沒哭，如今在最親的人身邊，一下子情緒決堤。

之所以要住進了公主府側院，除了因為西北王冥凌會親自帶人來迎親。若是在別處，容易穿幫。同時也是皇后特意找了個嬤嬤來教授她規矩，以免嫁去讓人笑話。這裡雖破舊清冷，可要離開了卻心痛到窒息。

「哭吧。哭吧。」寧姑連聲安慰道。自己也難受得聲音哽塞，眼眶通紅。

過去的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

「起風了，天涼。小主子莫坐冰涼的枯井邊，咱們回屋裡吧。」寧姑把一些整理好的紙包，拿在了身上。

「嗯。」雲曦應聲，拿了剩下的紙包。

兩人一同回到屋內，放好了藥物包后雲曦徑自走向木矮櫃，從裡頭拿出一個木盒，打開木盒拿出一個布錢袋：「這些銀兩，您拿著。」

這些年她綉了一些綉品，讓寧姑在宮市賣，因品質好很受歡迎。除去貼補一些吃穿用度，還攢了幾十兩。

「這，奴婢不能要。」寧姑慌亂地推卻。

「本就是我和我娘早就商量，要在寧姑姑離宮時送你的。如今怕是等不到了。就拿著吧。」

寧姑哽咽得泣不成聲，只得默默收下……

整理好了包裹，她只許放了幾本隨身看的書，衣物也就一套，首飾珠寶一概全無。一身輕鬆，樂得自在。

兩人一起出了冷宮，昨夜下了小雨，冷宮宮牆邊的青苔長得鬱鬱蔥蔥。此時天空放晴，雲層處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雲曦反手遮陽，半眯眼仰頭，雲層深處彷彿是萱妃在揮手道別的臉。

許是幻覺吧……

大周皇宮御花園內。

「雲曦公主，這邊請。」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宮女，冷冷地在前頭引路。

雲曦微微點頭一路跟著往前。這御花園前日倒是來過移回，卻一直沒好好細細瞧，而她如今也沒心思瞧那百花爭艷的美景。

只是，再愚鈍也驚覺到了，這地方已經轉了兩回了呢。若是再這樣下去，就要耽誤面聖時間了，那可是大罪。瞧著那宮女不冷不熱的神色，雲曦心下明了。

雲曦拉過那宮女的手，遞過去一支精緻的玉釵：「這偌大的御花園，若非姐姐帶路，真不知道怎麼走呢。勞煩姐姐了。」

這一聲「勞煩姐姐了」和那支上好的玉釵，讓那宮女兩眼都是精光，客氣道：「公主，太客氣了。」

提著裙擺，帶著雲曦繞進了一段小徑：「這是最近的路。保准耽誤不了公主面聖。」

「有勞了。」

這是雲曦第一回正是被大周皇帝召見。心下大約也清楚，這個時候召見，無非是讓她安分守己，本分一些。大抵也是想要檢驗下這幾日嬤嬤對她的教導吧。

這幾日在公主府內，日子過得如木偶一般。

嬤嬤說什麼也就做什麼。除了苛刻嚴厲一些，倒也沒有過分找茬。許是皇后也知道宮裡頭那些暗地裡的懲罰手段，叮囑了下。也或許是也都知道雲曦如今身份不如從前，畢竟是北冥王的准王妃，多少有些忌憚。

傳說那北冥王，可是殺人不眨眼，皇上也忌憚幾分的角色。

「皇上，您瞧咱們的雲曦公主來了。」說這話的是皇后。

皇后一臉慈色，今日里妝容是精心描的，紫色綢緞上的芙蓉花也是最新讓三十個綉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制好的，只為能得皇上多瞧幾眼。

順著皇后的視線，瞧著來到亭內的女子，大周皇眼神里有過一絲轉迅即逝的詫異，長得倒是有七八分萱妃的模樣，只是性子瞧著冷了些。這樣的脾氣，怎的做人家的王妃？不由眉頭一皺。

皇上的一皺眉恰好被雲曦抬頭時對上，敏感的感覺到了明顯對自己的不滿意。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萬歲。」「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貴妃娘娘吉祥」雲曦恭敬地一一行禮，聲音清澈，溫婉。

剛才還有些不滿的大周皇帝，聽到她的如玉聲音和溫和行禮的模樣，心下有了些寬慰，細細打量了跪在前頭的雲曦，算不得貴氣也算不上傾國傾城，倒也還體態端莊，顏容清秀。

「免禮。」龍臂一台，道。

氣氛有些尷尬，皇后一直在一邊不言不語的。

倒是楊貴妃開口打破了眼前的尷尬。

「皇上，這就是明日要遠嫁的那孩子吧，我今兒第一回瞧著，倒是挺可人的呢。」咧開嘴，笑著說這話的時楊貴妃。

「妹妹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哀家記得前日帶著這孩子路過這御花園時，本想著給妹妹介紹，可是妹妹掉頭就走了。怎麼說也有過一面之緣吧？」皇后就是見不得楊貴妃那一副對誰都好的虛偽模樣。

這宮裡頭，她楊貴妃倒是處處做好人做習慣了么？今日本沒她的事，她來做甚麼？！

皇后已經好些日子沒瞧見皇上了，今日皇上特意召見，雖說是為了見見雲曦，卻也算間接給了個她與皇上見面的機會，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楊貴妃竟然也跟來了。

雲曦靜靜立在一側，並沒有座位可坐。

這幾人，各有心事，哪裡還顧得上她。

楊貴妃是當今皇上的新寵，只要皇上來後宮，十有八九她就必定伴駕。難怪皇后瞧著她，恨不得能用眼神吃了她似的。皇后剛才的話，擺明了就是在告狀。畢竟她是後宮主子，妃嬪見了自然是要行禮請安的，哪裡有掉頭就走的道理。

雲曦低眉淺笑，沒言語。後宮女子之間的爭鬥，她一個就要離開這的人，犯不著成為她們的鬥氣筒。那日楊貴妃雖假裝沒瞧見她和皇后，可是對雲曦來說，卻是剛好的事。

省去了福身行禮，以及聽她們明爭暗鬥的熱鬧。

「那日不是著急嘛。給皇上熬的綠豆湯，這麼熱的日頭，皇上騎射剛回來，趕著送過去呢。是吧，皇上~」嬌滴滴的媚眼，一臉委屈的望著大周皇帝。都要哭出來的感覺了。

這演技，若是在現代，都可以入圍金馬獎了吧。

「咳咳。」大周皇帝打量完雲曦一番，心情還不錯。卻也不太樂意參與身邊女子的爭寵內，只咳嗽兩聲后敷衍應道：「是是。」

這一聽，任誰都能看出來，皇上心裡頭幫著的是楊貴妃。果然是後宮深寵第一人啊。

雲曦心下有些唏噓，這皇后雖是六宮之主，可因著自己丈夫寵愛的女人並非是自己，便也是處處受氣，心裡憋悶。看來就算是後宮第一掌權人，也有不得心之事啊。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姐姐，您瞧皇上都給人家作證了呢。」楊貴妃這聲姐姐，叫得倒是禮貌，卻更向是赤果果的示威。

「敢情，是本后的無禮了啊。」皇后心中早有不滿，這楊貴妃的吃穿用度的等級，都快超過她這個皇后了，且如今愈發不把她瞧在眼中。

楊貴妃一聽這話，眼淚啪嗒就出來了，帶著抽搐地委屈聲道：「皇上，臣妾真的不敢。臣妾向來尊重皇后姐姐。那日是著急面見皇上您，臣妾擔心日頭太毒了，正端著綠豆湯要去給您解暑呢。」

「愛妃不哭不哭，本王知道。本王知道。」輕聲安撫。並掉頭不悅地對皇后道：「皇后，你也聽見了，只是誤會。」

雲曦冷冷瞧著這幾人的好戲，心中哀號大周國有個這樣的皇帝，還真的是件讓人哀傷的事啊。可……若是繼續任憑她們這樣斗下去，自己還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

再說瞧著皇上也有些不太高興了，怎麼說皇后也算是讓她娘親有了個安穩「住處」。雲曦便好意道：「皇後娘娘那日好心讓雲曦瞧瞧這御花園裡的花卉，的確是好看得很。皇後娘娘還一直念叨著皇上今日睡眠不好，於是用玫瑰花給皇上您做了香囊呢。」

雲曦也是瞧著皇後身旁的丫鬟，紫鵑手中的確拿著個香囊，瞧著上面的圖案龍鳳呈祥，還有她遠遠就聞見的玫瑰花和薰衣草香，不用皇后說，也大抵猜到了。

聽見雲曦這樣一說，皇上神色轉喜，撫了撫皇后的手以示安撫。

「是吧。」大周皇帝眼睛里閃過一抹喜：「皇後有心了。」

「這是臣妾應當做的。」皇後面上一喜，皇上已經好久沒這麼溫柔地瞧過自己了呢。

楊貴妃神色一凌厲，直直盯著雲曦。

雲曦自知許才替皇后說話，一定會得罪楊貴妃，可誰願意一直在這站著啊？這幾日都是卯時就要起身學習禮儀，光是學習走路都要走大半日，此刻站著腳都是抖的。

今日皇上找她，大抵也是因為她學得差不多，要被皇上親自檢驗一些的緣故吧。

若是持續看她們的爭寵把戲，指不定腳痛得斗得現行，那時皇上責罰的可就是自己了。雲曦清楚這裡頭的厲害關係。

更何況反正她也是要出嫁的人了，今後能不能再見著還不一定呢。就算楊貴妃在宮內可以呼風喚雨，受盡三千寵愛在一身，也與她無關。卻也不直面衝突，只是柔順地低垂著頭。

楊貴妃瞧著雲曦那個低眉順目的模樣，心裡憋著氣。

奈何皇上在，也就只得硬生生忍了下去。如不然，早兩個耳光子過去了。讓她多嘴！

皇后這會子瞧著雲曦有些暖色，沒想成她竟還能替自己說話，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不過瞧著這丫頭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沒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細膩，有扭轉乾坤之能力，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皇上，今日是要跟雲曦道別的。」皇后喜色道：「您不是說了，要好好叮囑幾句的嘛。」

「哦，對對。還是皇后好記性。」大周皇帝大手往龍腿上一拍，恍然大悟道。

這倒是讓雲曦內心有些訝異，一個大活人在跟前，也能忘記？

大周皇帝頓了頓神，語重心長：「雲曦啊，這回你嫁入北冥府，以後要好生照料好你的夫君，務必督促北冥王好生管理北冥府，好生繼續效忠我大周國啊。」

「雲曦，領旨。」

「回去吧。明日里就出嫁了。」大周皇帝瞧著她的臉，有些難受。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兒，雖沒什麼感情，也血肉相連。特別是這張臉，跟萱妃那樣像，終究有些於心不忍。心下有些懊悔，過去的日子，太過薄待了她們母女。

只奈何，這就是命。誰讓一切發生得那樣巧合。若非妖妃之名，沸沸揚揚得人盡皆知，他或許能稍微善待。人言可畏啊！！

「是，雲曦告退。」雲曦恭敬行禮，後退兩步後轉身離去。

剛才的一幕幕，讓雲曦心有餘悸。想著母妃在冷宮內，雖然清苦，可或許未必就一定是壞事，畢竟這後宮勾心鬥角著實厲害。離開了，也好。

才會到屋內，嬤嬤就進來了，臉色紅潤，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每一樣。

果然瞧見雲曦，簡單福身行禮后便道：「恭喜公主禮儀過關。」

「多虧了嬤嬤們的用心。」雲曦答道。說這話的時候，起身從柜子內拿出綉品。前幾日都戰戰兢兢躲避著她們綉，今日里可算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那是娘親曾給她繡的紅蓋頭，沒有綉完，還剩下鴛鴦尾。若是出嫁，定然要戴著娘親給的紅蓋頭。雲曦心裡這樣想著，同時想到若是娘親知道她要嫁人了，想必會是欣喜的吧。

那兩嬤嬤道了喜后，便離開了。

雲曦從她們臉色中就可瞧見，想必是皇後有打賞吧，不然也不會這般喜滋滋。在宮裡頭，對有些輩分的老人們來說，錢財倒是其次，被尊重被當眾誇獎，那份榮耀更是她們想要的。

想必皇后的讚許，已夠她們得意好一陣子了吧。

沒綉多久，瞧著皇后的貼身侍女紫鵑進來了，身後跟著兩個上了年紀的嬤嬤，還有一個瞧著不過十一二歲的宮女，臉蛋紅撲撲，眼睛怯生生的。

「給公主請安。」紫鵑略微福身。

雲曦詫異，這宮裡頭的奴才哪個不是見風使舵，她是皇後身邊的紅人，竟對她行禮了。這倒是第一遭。

「紫鵑姐姐，快坐。」雲曦放下綉品親切道，並微微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心下卻疑惑，這紫鵑為何會來？卻在瞧見她身後的小宮女后，想起她離開御花園時，似乎聽到皇上問過皇后一句：「雲曦可有貼身宮女？」

這才恍然大悟，皇上的話果然是金言啊，值錢，且有效率。

「奴婢不敢。」紫鵑淺笑道。紫鵑是皇後身邊紅人，整個人的氣質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上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