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若有來生
山巔高萬丈,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玄武鎮外,荊山支脈,林海莽莽,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群山重重疊疊,像波濤起伏的大海一樣,雄偉壯觀;又像是似夢似幻的雲煙,貼在天邊,美得令人心醉。
荊山之高由西北向東南略減,隨便一座山頭都有萬八千丈,荊山之巔更是高達數十萬丈,頗有拔地通天之勢,擎手捧日之姿。世人常贊荊山「方古此山先得日,諸峰無雨亦生雲」。
山腰往上常年籠罩在雲霧之中,飄渺之中帶著些許與世隔絕的仙氣,若從山腳仰望,只見峰上雲霧繚繞,山徑蜿蜒曲折,好似一條彩帶自雲間飄落而下,繁星點點,皓月當空,皆似彩帶之上的點綴,令人嘖嘖稱奇。
靠近玄武鎮最外圍的一座山頭,有一偏僻懸崖,佔地十數丈,三面白蒙蒙的霧氣,時而化作千軍萬馬,時而滾作一團團棉絮,時而化作長長的綾羅,變幻無常。懸崖邊緣,一塊岩石上,中年男子一襲灰袍,盤膝而坐。
那略顯斑駁的灰白長發就那麼隨意的披散在肩頭,他的神情從容自在,淡定溫和,好像周圍的一切,皆與他沒有關係,只是他的心卻不似表面那般平靜。
望著荊山腳下那若隱若現的玄武鎮,中年心潮起伏。
「呵,還是放不下嗎?」
中年男子嘴角微揚,一抹嘲諷之笑不禁而出,這一生三十餘載,零零散散拼湊的回憶頓時湧上了心頭。
……
此間中年生於荊山腳下,玄武鎮帝家,不是帝家人,卻隨帝家姓。
姓帝名七曜,是帝家族長帝戰天的外孫。
帝家是玄武鎮的外來戶,處處受到城內老牌勢力的排擠,新銳勢力的打壓,家主帝戰天硬是憑著一身強絕的本領帶著帝家族人紮根在玄武鎮。
數年耕耘,終在小鎮上打下了屬於自家的勢力,鎮內經營著幾家店鋪,鎮外坐守一座礦山,帝家的生活這才好了些。
如果說帝家是玄武鎮的外來戶,那麼帝七曜父子亦是帝家的外來戶,雖是隨了帝家姓,但終究還是會被族人說三道四,尤其在母親去世后,帝七曜父子更是不受族人待見,若不是老爺子帝戰天力排眾議,恐怕父子二人早就被激進的帝家族人掃地出門。
大陸之上,武力為尊!年少時的帝七曜心不相武,但是迫於父親的壓力,也是早早踏入武道,一直跟隨父親帝辰修行。
帝七曜所在的大陸名為星斗大陸,自那盤古開天以來,億萬年間,大陸武者修行之法也隨著天地大道之變,不斷更迭。
洪荒時期,天地靈氣充足,修行者直接煉化天地元氣用於淬鍊己身,至強者一掌可劈天,一腳可碎地,一指可搬山,一念可移海。
封神之後,人皇軒轅封印天,地,人三界。人界的修行者們無法再獲得足夠的天地元氣,修行者開始另闢蹊徑,轉而修佛問道。在紅塵中歷練心境提高修為,大成者可羽化飛升。
遠古時期,天地靈氣愈發稀少,修佛問道亦難再有大突破,無法再從外界得到幫助,修行者轉而研究自我,欲從本身出發,發掘人體極限,此類武者為煉體者。巔峰者可徒手撕龍宰象。
到了現今,三界封印鬆動,天地靈氣復甦。大道無界,萬法皆可修。雖百家爭鳴,但大陸的主流武者卻是主修星之力!
何為星之力?並非單純所指星辰之氣。
日輝,月華,草木精氣…..大自然中有著無窮無盡的靈氣,有著各式各樣的能量,一旦成為星力武者,皆可煉化為己用。
父親常說星之力修行大成者,一笑風雷震,一怒滄海寒,一掌破蒼穹,一劍舞長天!
少年名七曜,何為七曜?古人又稱七耀,是古人對於日(太陽),月(太陰),金(太白),木(歲星),水(辰星),火(熒惑),土(鎮星)的統稱。這是源於古人對於星辰自然的崇拜。
「七曜」在武術中亦有著特殊的含義,將人的頭,手,肩,肘,胯,膝,足七個部位稱之為七曜。
足可以看出少年的父親對於他武道之路的深深期許和厚望。
可世間萬物往往都是事與願違,帝七曜八歲習武,五載苦修,始終不得破繭入凡。
父親帝辰自身武道修為不高,但是對於帝七曜的修行卻是格外上心。帶他走遍方圓千里,尋方求解,試過無數偏方土法,始終不得其法。
無奈歸途之際,路遇一高人,一語道破:
「此子武道天資生平僅見,更是帝皇命格!然則未生武道之心,造化弄人啊!」
帝辰聞言,驚駭欲絕,所謂武道之心,修武之人那是無人不曉。
若說武道天資決定了一個人的修行速度,那麼武道之心則決定了一個人的武道成就。
武道之心亦有強弱之分,但這未生武道之心,則意味著終生與武道無緣。
帝辰忙行大禮求法。
那高人神秘一笑:
「只需一機緣!」
帝辰聽聞還有救治之法,大喜道,
「還請高人明示,這機緣何處可尋?」
那人大笑一聲,留下一句,便飄然而去
「生死輪迴間!」
...........
回到族中,因帝七曜本就心不向武,倒也無礙,只是每每看到父親為自己武道苦惱之時,亦會心有所愧。
隨著帝七曜年紀大了些,族人的辱罵愈演愈烈。
」一門雙廢,廢物老子,廢物兒子。「
」一出生便剋死自己的母親,真是個小災星!「
」帝家不養無能之人,滾出帝家!「
.......
少年的自尊心受挫,開始抱怨父親,抱怨命運。
十四歲那年更是與父親爆發了一次極大的衝突,父子二人從此形同陌路。
往後的那些年,帝七曜開始鑽研商道一途,更是偶然求得一次在族中商鋪幫忙的機會,自此展露不俗的生意頭腦,商鋪的生意越來越好,帝家說閑話的人才少了些。
直到二十五歲那年。
父親帝辰突然病重,彌留之際,留帝七曜於床前。
「當年你娘親生下你,便去了,我本不欲獨活,奈何你尚在襁褓,為父只得咬牙苟活於世間!」
「帝家人辱我,我不恨。你娘親大家閨秀,善良溫婉,卻是看上我這個窮小子!你娘親待我更是情深義重,我卻沒能給她一個好的生活,是我無能。」
「大陸之上,弱肉強食,為父怕啊,怕我哪一天離開了,我的孩兒又該如何生存啊!」
「這些年苦了你啊,孩子,是為父不夠強大,不能保妻護子,我愧為人夫,愧為人父啊...」
一口鮮血噴出,父親帝辰閉上了眼,再沒醒來。
那時的帝七曜恨,恨自己年少不懂父親,恨自己看著父親死在面前,卻又無能無力,更恨自己自小心不向武,饒是父親臨終都不得安心!
於是在那往後的五年,帝七曜辭去了城中商鋪的工作,在家苦修武道,希望可以完成父親生前最大心愿。
一生的記憶如潮水,在腦海中激蕩盤旋。
「呵呵,生死輪迴間么。」帝七曜自嘲一笑,站起身來。
帝七曜神情漠然,回首望了望山腳下玄武鎮內帝家的方向,縱身一躍,從千丈懸崖跳下。
閉上眼睛,感受到耳邊的狂風呼嘯,腦海中一個個身影掠過。
「若有來生,我帝七曜必登上那武之極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