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山迷霧 第三章 馳援
一大清早,簡秋山己在處理公務,近來縣尉上報,在治所內己發現幾起疑似山戎國探子蹤跡。這些年定邊縣在一眾同僚打理下己初現生機,又有父親所治落葉城的支持,局面向好,倒讓自己這剛上任的便宜縣君省了許多力氣。百姓生活雖尚貧寒,但己日漸安穩,可以糊口。只是這定邊縣畢竟是邊地,常有山戎流兵侵擾,人口時常有些減損,想揀選些強壯的兵丁並不容易。因此,到現下為止,縣中守備力量也只有這百十名衙役、捕快以及兩百縣軍。調查起來實是捉襟見肘。
簡秋山正在思索如何應對,有人來報說有個少女在衙門口吵著找他,說是他妹妹。簡秋山一聽慌忙起身,還未到大門便聽到一女子高聲訓斥衙役,似是頗為著急。
一聽這聲音,簡秋山便知是自家小祖宗到了。一面高聲應著,一面急急奔去。後面跟隨的衙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想著這還是自家威嚴肅穆的大人嗎。
少女進了廳堂抓起茶壺便灌。
「唉喲,你慢點兒。」簡秋山憐惜地看著少女。「你不是和娘一起出來的嗎?娘呢?」
「三哥,」少女放下茶壺,抓起簡秋山的手,「快帶兵和我去幫娘。」
簡秋山將少女按在凳子上,強逼她緩了緩,方才聽了少女將來龍去脈一一講了,低頭沉思片刻,心知極可能有賊人劫了村民。當下著人喚了縣尉李堂前來,兩人商議后,由李堂在縣衙留守,並派人將此事飛書告知駐紮在長平關的二哥簡大虎,請他調兵攔截。自己則帶了五十精騎隨妹妹馳援。
巳時過半,眾軍己至村后。簡秋山年紀雖輕但自小習武,自覺一身本事直追父兄。這一年多邊關歷練,對行軍戰陣亦不外行。一路行來雖心中焦灼,但他素來內斂又有小妹在側,因而並未外露,反倒常遭小妹白眼。幾名軍士在周圍細細勘查得出的結論與婦人一般無二,放出軍中訓練的犬只,嗅了婦人的玉佩引著眾人向前循去。
少女心細,不時看到母親所留標記便提醒眾人。因顧及軍馬蹄印盡量不破壞線索,眾人皆用衣衫裹了馬蹄沿路兩旁奔行。午時過半這些腳印前多了車轍痕迹,軍士驗看后回報有十餘量馬車接了這些人一路西去。
沒有了紛亂的足跡,眾人行軍速度可以快上許多。但在路邊林中簡秋山兄妹卻發現了母親所留印記與先前並不相同。
「哥,怎麼娘留的印記和車轍方向不一致?我們怎麼辦?」少女見了三哥后便又變回將軍府中那個不經世事的小公主。
「小丫頭,我們當然相信娘啊。」簡秋山摸了摸少女的頭。
眾軍雖心中疑惑,但這些人跟隨簡秋山日久,已達到令行禁止的程度,一個個緘口不言。
眾軍持了盾甲將箭手護在中央一路急馳。奔了一個對時,在一處通向遠處山坳的岔路,簡秋山向身後作了手勢,眾軍立即四散成幾組潛入路旁林中,整個過程竟無一絲聲息。
少女處在眾軍之中,下意識隨眾人而行。幾隻軍犬伏在旁邊吐著舌頭。此時日己偏西,斜陽映得林中草木斑駁的影子疏疏淺淺散落一地。遠看上去倒象是排著隊列的士兵。此時少女正伏在哥哥身側,借著斜陽望向哥哥,迎上哥哥的目光,溫暖而堅定。少女懸著的心立時安定了下來。
簡秋山對這件案子一直有所疑惑,山戎國以游牧為主,人口不足,這些年學習天龍國漸漸向農商轉變,因此屢有劫掠邊民以增本國人口的事件發生。但定邊縣雖屬邊地,然離山戎國最近的兵鎮尚有數百里,且頗多山路,中間又隔著兩位兄長鎮守的關隘。乘坐尋常馬車至少要走十天,十天時間足夠父兄派兵阻截。且這仙霞村不過百多戶人口,又無多少錢財。這一路除了村民足跡並未發現敵軍所留痕迹,說明對方來人不多,且極可能只穿了尋常百姓衣裝。以少數人便可控制數百村民毫無反抗的離去,可見是高手。但其所圖為何?
稍頃,一婦人自林間奔行而至,身姿曼妙,宛如凌波仙子。
少女見了那婦人便欲起身,被簡秋山伸手掩了口鼻按下。那婦人在一處松木處看了看,便徑向簡秋山容身處而來。眾軍未奉號令,竟無一人輕動。那婦人到得近前,少女早撲到懷裡。婦人看著一雙兒女,眼中滿是欣慰。
簡秋山與婦人會合后,眾軍移動,刀盾兵在外,箭手在內,將母子三人護在核心。
「娘,我己通知二哥,長平關離此三百里,以二哥麾下十二青衣劍的速度今夜子時前定然可至。我帶了三十刀盾兵和二十名箭手,俱是軍中精幹。」簡秋山未問母親敵情,先將己方安排與實力報與母親知曉。
「我兒安排妥當。敵軍此次只來了十餘人,多是武者或幻術師。因而方能控制一眾村民。所幸我與你妹來時,敵人走得不遠。我在敵人分兵之前趕上。那些敵人中只有兩人帶了一名老者離開,那兩名敵人應是久居軍伍,輕身功夫很是不弱。一路之上專揀乾燥、堅硬的地面前行,儘管兩人架著老者奔行,所留痕迹亦十分輕微。」
「娘,那老者生得怎樣?」
「白髮,紅方臉。蠶眉入鬢,閉著眼。身材魁梧,頰上刺了字。」
「您看清什麼字了嗎?」
婦人低頭沉思,半晌抬頭道:「是個「竹」字」
簡秋山想了片刻不得要領,招手喚來主薄,將事情詳細說了。這主薄本是當朝武威二年進士,因不善鑽營,十年下來只是內史府律令,專司檔案保管。后因得罪了上司被遣了出來,在酒館獨飲時遇到簡秋山,兩人一聊之下,相見恨晚。此人便是這定邊縣人,離家多年,家中親人早已故去。原本有一幼子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如今也不知所蹤,本待喝了這頓斷魂酒,便去林中了斷,不想竟遇到簡秋山。簡秋山驚服其博文強記,便托兄長為其謀了個主薄差事跟在自已身邊。
那主薄想了片刻說道:「本朝官方管理天下各種工藝製作的機構喚作「匠造監」,這匠造監中有些很了不得的制鐵師傅出自一個民間組織喚作「竹生堂」,取「數枝淡竹翠生光,一點無塵自有香。」之意。這堂中人物俱善冶鐵,四處尋貧寒有資質的孩童培養,許多技藝都是不傳之秘,因此進入竹生堂中習得不傳之秘的孩童都要在頰上刻字,以使其不敢背叛。」
簡秋山年來無數次慶幸當年去那小酒館吃飯,這次也不例外。
「娘,看來敵人是為這老者而來。只是不知這老者具體是誰。」
「大人,竹生堂當代名揚天下者以「八大造」為首。其中「烈火大造」常獅便是咱們青山郡人。此人精於火道,猶善農耕器具。」主薄在旁提醒道。
「這便是了,敵人看來所圖長久。娘,那老者看來便不是常獅也與其脫不了干係。」
「不錯,那二人帶了老者七繞八繞進了一處莊院。那莊院與尋常農家大戶並無區別,但莊院周圍看上去似有陣法護持。秋山,你這裡可有精通陣法之人?」婦人望著兒子。
「娘,我們軍中有精通戰陣的戰陣師,精於陣法的倒沒有。急切之間也沒別的辦法,我先著他們去看看如何?」
得了娘的首肯,簡秋山喚了三名戰陣師與婦人一同前去查探。自己則帶了人馬壓到離那莊院間隔二百米外林中埋伏接應。遠遠望去,那莊院隱在一片林中,周圍綠竹掩映,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