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蝶封印
秋兒小時候常常一個人坐在院里的池塘邊走神，平日里活潑的她這時總顯得有些許懨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從不與我說起。那時我已開始與父親修習仙術，閑暇之餘便會用一些小術法哄她開心，而她也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直到她五歲那年的一日，母親初次教我彈奏七弦琴，琴弦撥動琴音乍起的那一刻，她忽地闖進了書房。
母親微詫，繼續彈奏。
一曲終了之時，秋兒雖面無波瀾，卻已是淚流滿面之態，小小的她順著門框緩緩坐下，眼神空洞。
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似乎完全變了個人，往日活潑的女孩此刻的眼神卻宛如歷經滄桑的老人，透露出無盡的悲傷。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快步至她面前，蹲下身拂去她的眼淚。
秋兒回過神，眼神逐漸恢復明朗，卻又有些懵懂，似乎對她方才的變化一無所知。她沖我微微一笑，然後跑到案幾邊，抓著母親的手指著古琴，眼中滿是期待。
「秋兒可是想學琴？」母親笑問道。
秋兒迅速地點了點頭，母親也有些高興，道：「如此，那待娘親再做一把，以後你與哥哥一同學習如何？」
秋兒一把抱住母親，在她懷裡蹭了兩下，很是開心。
秋兒開心，我便也開心了。
——虞弈
*
小秋醒來后似乎確實不知夜裡發生了何事，三人也皆未提起，虞弈這幾日夜裡都只敢淺眠，生怕小秋再出何事。
只是她這幾日又開始走神，即使是在練習她最愛的七弦琴時，也會調不成調，更多時候是趴在琴上空洞地看著地上。
又彈奏了一遍，琴音仍舊乾澀難以入耳，小秋雙手忽地拍在琴弦上，坐在案幾前一言不發。
「秋兒。」虞弈輕喚她一聲
小秋看向他，眼裡還有些迷茫和疑惑。
「今日天氣甚好，不如我們去海邊走走吧。」
她似乎有些不解，卻仍點了點頭，虞弈忙上前將裘衣給她披上，牽著她的手便往海邊去了。
「哥哥小的時候，娘親時常帶我來海邊拾海螺，喏，就是這種。」海邊，虞弈說著便拾起一個白色海螺遞給她，「放到耳邊聽聽。」
小秋接過，放在耳畔，卻什麼也未曾聽見，有些疑惑，抬手寫下：「聽什麼？」
「海浪的聲音，還有琴音，世上最動聽的琴音。」
「琴音？」
「不錯，在我們面前的東海上，有三山一島，為方丈，瀛洲，蓬萊，三山島。古書上記載，這三座仙山是神族太陽神炎帝所創，三山各有形態與景緻，供其夫人遊樂。而三山島則是他們的居所，懸浮在三座仙山上空。」
小秋聞言，頓住腳步，開始認真地聽了起來。
「炎帝擅撫琴，其妻水伊夫人更愛聽炎帝撫琴，諸神一戰，炎帝羽化后，夫人日夜思念，行遍三山，撫炎帝之琴曲，琴音盤桓於東海上空七七四十九日，久久不曾消散。後來三山島隨著夫人去世而沉沒東海，琴音卻被海螺存納，只是現在已過去近千年，已很難再找到存有琴音的海螺了，不過我有幸聽到過一次。」
小秋看著他，眼中有些許期盼。
「想聽嗎？」
小秋點點頭，眼中有些期待。
虞弈笑了：「再往前走一段路，那裡的海濱有許多海螺，說不定能找到。」
說完便牽著小秋快步往前走去。
「找到了！」虞弈大呼一聲，沖不遠處的小秋招手，示意她快過來，「秋兒，快來。」
小秋面上一喜，快步跑去。
「你聽。」虞弈將海螺放在小秋耳畔。
琴音緩緩傳入耳內，如一股清泉蕩滌心靈，前奏是悠揚的序曲，說的是水伊夫人與炎帝早時濃情；琴聲忽地高亢起來，如山崩地裂般將諸神之戰的驚心動魄傳達得淋漓盡致；而後是毀滅般的沉痛，是骨肉分離，愛人永別的刺骨之痛，如杜鵑啼血般，直入人心；琴聲結束時，水伊夫人似乎都還未得到解脫，琴音不甘而遺憾，甚至還有一分疼惜。一曲終了，小秋卻是眼眶充血般通紅，手緊緊按住心口，微微彎下身子，大口地喘著氣，左肩也一陣陣鈍痛。
「秋兒。」虞弈拍了拍她的背，面色一驚。
小秋驀地清醒，深吸口氣直起身子，看向虞弈，勾唇，寫道：「看來水伊夫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書上的那些個琴曲倒顯得平庸了。」
「不盡然。」虞弈搖搖頭，笑道，「以心演奏之曲，便是上好的曲子。」
小秋點點頭：「哥哥也可以。」
虞弈默然，臉上略有無奈之色，忽然停住腳步，問：「秋兒最近似乎對撫琴失了興趣？」
小秋看向他，不解。他又道：「亦或是有何心事？」
小秋低下頭，片刻，又抬頭看向他，笑著搖了搖頭，寫道：「天乾物燥，心也急躁。」
虞弈哭笑不得，嘆了口氣：「你啊！」
小秋抱著他的手臂蹭了蹭，臉上的笑意止不住。虞弈又捉住她的肩，看向她眼中，道：「若是有什麼事，一定要同哥哥說，知道嗎？」
小秋眨眨眼，點頭，迅速躲開他的目光，抓著他的手往回跑去。
二人在路上遠遠地便見虞靳正從院子里跑出來，面上有幾分焦灼，似乎是看到了他們，一邊快步往他們走來一邊厲聲道：「你們倆孩子去跑哪兒去了，我們回來見不到人，可把你娘急壞了，最近別到處亂跑，就好好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
虞弈不解道：「這是為何？」
虞靳道：「先回去再說。」
便加快腳步帶著二人往家中走去。
「卿兒。」「娘，我們回來了。」
正坐在院中石几旁扶額的賀卿忙站起身，面色有些疲憊，沖他們招了招手，道：「弈兒，秋兒，來這邊坐下。」
兄妹二人點點頭，坐到了賀卿對面。
「西邊的結界昨日夜裡破了，一時半會兒補不了，這裡只怕很快便會被人發現，我們務必儘快離開。你們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入夜我們便動身出發。」
二人臉上皆是一驚，虞弈問道：「我們要去何處？」
「我和你爹會將你們二人送去南華山，那裡有你爹的師弟們在，他們會照顧好你們。」
「那娘和爹呢？」
賀卿笑道：「爹娘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們先在那裡待著，過段時日，爹娘便去接你們，弈兒，你是男子漢，要照顧好妹妹，山上人多，別讓妹妹受人欺負了。」
虞弈點點頭，道：「娘，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秋兒的。」
虞靳正欲開口，卻忽然一陣狂風大作，天色變得深沉，西邊的天上竟遠遠地飄來一團巨大的黑雲，伴著雷鳴般的巨響，竟似要將山丘吞併。
「卿兒，快帶孩子們進屋。」虞靳焦急道，東邊是海，他們退無可退。
賀卿忙點頭，一邊抓著兄妹二人往屋裡跑去一邊道：「師兄，你小心。」
「快進去。」虞靳一邊大喝一邊運功織起新的結界，很快房子周圍便生出一層淡藍色的結界，賀卿將兄妹二人帶入屋內，叮囑道：「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來，聽到了嗎？」
「嗯，娘，弈兒明白。」虞弈用力點點頭，抓緊了小秋的手，道。
賀卿點了點頭，便將房門鎖上，去了院中。
「怕。」小秋凝氣寫道。
「不怕，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的。」虞弈上前將小秋抱在懷裡，輕拍她的後背。
小秋點了點頭，緊緊抱住虞弈，其實她並非怕那團黑雲，而是擔心爹娘。
哥哥，秋兒也想保護你和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