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刮眉怪3
小二被使君這陣勢嚇了一跳,漢宮秋忙打圓場蹭使君一下,「人家變戲法呢,沒見識!」小二嘴一咧,又才說道,「這邪祟其實也沒幹什麼大事,就愛刮人眉毛,可到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客官們一看就是外地來的,沒見識到睡一覺眉毛就沒了的可怕,偏偏還只是少了一邊的眉毛,說怪吧也確實,少的一邊,全跑到另一邊了,這刮也不是,留也不是,惹不得,還躲不得?誒……客官就這兩間了。我啊,也就是仗著自己天生沒有眉毛,所以沒什麼好怕的,掌柜的現在還就正缺我這種,晚間雖然生意不好,但這不,就等到了您幾位!」
靈素自覺地選了一間房進去整理,蘇合香見也沒什麼好問的,加上路路通那小子也說得差不多,便要了些清淡吃食,自個逍遙去,徒留漢宮秋和使君兄、柏子仁三個大男人乾瞪眼,一路沉默的進了自己房,然而秋公子萬萬沒想到,這兩人人模人樣的,卻沒人給他留床……
他進去時,柏子仁鑒於莫名的敵意,佔了左邊,使君兄一腳踢向高板凳,衣袖翻飛間幾個長凳子規規矩矩的排一起,兩床前面空出一片。
意思及其明顯,要麼睡地上,要麼睡凳子上,床歸他,為表誠意,一人給了他枕頭,一人從旁邊柜子里,給丟來一床被子……
意圖,如此明顯,竟無力反駁……
「喂……」漢宮秋食指指著天花板,表達抗議,「為什麼只要了兩間房?咱不是還有銀子嗎,為什麼不多要一間?」
柏子仁掀起被子,靴子一脫就躺了上去,一本正經答,「我記得我們只有四個人來著……」
使君坐在床邊,取出腰間寶劍擦拭,認真的看他一眼,卻惜字如金,屁話不說。
某人:「……」
我那麼大個活人在車上、面前,晃蕩如此久,你告訴我說沒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謝謝你個鬥雞眼,鬥雞眼眼神都可能比你好,來來來我們不如談談,你的眼疾多久了我可以幫你看看!
出於對美好世界的嚮往,漢宮秋按捺住實踐與理論的抗爭,屈服在那把白晃晃的寶劍下,乖乖打起地鋪,為了眼不見為凈,洗漱過後特意靠門睡,遠離那兩個只會用武力的「粗人」。
睡到後半夜,總覺得臉上涼絲絲的,像小時候母親濕濕的頭髮掃在臉上的感覺,只是有些滑膩膩的,在睡覺的時候尤為不舒服,他只好伸手去趕,可每次趕完,心裡默數三聲,這感覺又來了……
漢宮秋只覺他想一巴掌拍死這作惡的人。
於是也就這麼做了,一巴掌啪的扇響,同時一咕嚕翻身就往使君他們那邊看,可是那兩人好好的躺著,聽到響聲也不過哼哼兩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秋公子脊背突然發出涼意,從頭涼到腳,在暖暖的被窩裡硬生生打了個冷顫,環顧四周后,即使沒發現什麼,還是有些怕,只好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哆嗦著去尋使君他們。
這兩人睡眠都不深,起來后迅速掌燈,使君留下來檢查屋內有無異樣,柏子仁則第一時間去隔壁探望蘇合香她們。
片刻后,幾人圍著桌子,瞪著桌子上的一縷黑髮,全都眉頭緊鎖。
蘇合香右手一會握拳一會張開,疑惑地看著漢宮秋……的眉毛。
嗯,沒錯,完好無損。
「它為什麼沒有刮你的眉毛?」
「不知道。」
「這頭髮是你抓出來的?」
「有可能。」畢竟那一掌自我感覺挺用力,手指帶落了邪祟的頭髮也是有可能的,可是那邪祟未免太過膽小,一巴掌就把它嚇跑了。
「這小鬼感覺像個小孩子似的……」靈素對此發表言論,漢宮秋兩手一拍,附和道,「我也覺得像個小孩子,要是成人,怎麼會幹這麼幼稚的事,還一下子就嚇跑掉!」
畢竟他長得也沒有比鬼更可怕嚇人,那小鬼總不至於是被嚇走的。
成人對世俗要是生怨,多會成為厲鬼,怎麼只會刮人眉毛,只有孩子,本性純良,但或許是生前在眉毛一事上面有什麼心結,又沒法轉生,才會來做這種惡作劇。
為了驗證這件事的真實性,次日幾人先是問了「刮眉怪」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就開始了分頭走訪,靈素是誓死要跟著蘇合香好貼身保護她的,於是她們兩人同路。
路上有意無意打聽了些,但大多數人閉口不談,又或許是真不知道,快到了晌午,才稍稍有點眉目。
那是個小祠堂附近的人家,草屋房,門前有一條小河,河中央赫然矗立著一株參天大樹,盤根錯節,在沙渚中間圈出一個小山包,樹上系滿了紅絲帶,隨風飄舞,似要乘風而去。
漢宮秋兜著一堆吃食慢吞吞踏上河上年久的木板橋,邊吃邊享受春末的和煦微風,絲帶飄飛間,蘇合香綽約的身影出現在另一頭。
日光下朦朧若夢,不得不說,即便只有十四歲,小小年紀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哪怕身著男裝,也擋不住那股清秀味兒,像個勾引人的狐仙,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便能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漢宮秋有些失神,喃喃道:「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蘇合香一路尋訪,才找到了那個雙目失明的老奶奶,去的時候,老人正坐在自己家編出的藤椅上,一雙手顫顫巍巍的剝蒜,屋內應該還有人,燃起的炊煙隨風飄散,應當是在做午飯。蘇合香借口喝水,禮貌地交談幾句,有意無意說自己家裡有個弟弟,天生沒多少毛髮,總是帶來困擾,所以她四訪名醫,希望找到法子可以醫治自己的弟弟。聞言,老奶奶剝蒜的動作打住,無神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就著挽起的袖子沾了沾眼睛。
「那你弟弟,運氣很好,有你這樣的姐姐……」
「聽老奶奶這麼說,是有誰也有這樣的病嗎?他可有被治好?還是說……」
老奶奶揮手,「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而且人也走了,自然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