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以退為進
沈牧之的無情拒絕,讓許一倍感頹喪。
或許是他終於明白了沈牧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幫他的,這一回,他沒再說些什麼,沉默地接受了。
沈牧之心頭微微鬆了口氣,朝著柳鳶拱了拱手后,便準備離開。
臨走時,想到許一先前提到了玄誠,想了想后,又回過頭來,朝許一警告了一句:「你在我朋友他們坐的馬車上動手腳一事,我可以不計較!不過我沈牧之在這世上,就這麼一個朋友,所以,接下去他們要是因為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定不會放過你!」
許一站在那,臉色難看,沒作聲。
柳鳶看了他一眼后,朝著沈牧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沈公子放心,之前的事情,是許一一時心急做錯了事,之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如此最好!」沈牧之說完,又看了許一一眼,而後轉身走了。
結果,他走了沒多久,一直沒說過話的許一突然深吸一口氣,而後不顧柳鳶勸阻,就朝著沈牧之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沈牧之根本沒想到,這許一竟然還能追上來。
等到他發現的時候,許一已經在離著他二三十丈遠的後方跟了一會兒了,他也不靠近,就是一直保持著這個距離,遠遠地跟著。
沈牧之一開始還忍著,可走了大半個時辰后,那許一竟然還跟著,他就有些忍不住了。想了一下后,索性就停了下來,等著許一他們上來。
結果,他一停,許一帶著柳鳶也停了。
沈牧之氣笑了,這許一真當他是傻子了不成?
當即就想對許一出手,可念頭一轉,卻又被他壓下了。
那柳鳶雖說在許一口中只是個風府境,但若真只是簡簡單單的風府境實力,三合門那邊不至於還要請一個上境高手來幫忙。而且,之前那柳鳶站在跟前時,沈牧之根本就看不透她的實力。所以,這柳鳶身上定然有些古怪。
他此時若是動手,一個許一,加一個不知深淺的柳鳶,結果如何多少有些風險。
猶豫了一下后,沈牧之壓了心底怒火,不再管後面二人。既然這許一願意這樣跟著,那就讓他跟著。他這一路過去,是要經過烏山城的,他倒是要看看這許一能有膽子跟到哪裡!
想定后,沈牧之再次上路。一路上,沈牧之就像是忘記了後面的兩人一般,再未留意過,埋頭只顧自己趕路。
開始的時候,那柳鳶還陪著許一一道跟著,後面柳鳶也退回了那玉飾之中,只剩了許一一人,還是不肯放棄,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著。
漸漸的,太陽西斜,眼看著就要入夜,沈牧之在路過一個小村莊的時候,在村外的河邊停了下來,準備休息上半個時辰,等天色徹底黑下來后,再繼續趕路。
沈牧之對大明不熟,所以這一路過來,怕走錯方向,他都是跟著官道走的。雖然相比較於普通人來說,他這一路速度都已經算很快了,但半天下來,才不過走了一半的路。
入夜後,官道上行人就少了,正好適合他趕路。
後方跟著的許一,看到他停下后,也跟著停了下來。但沒一會兒,他忽又起了身,竟是往沈牧之這邊靠近了過來。
坐在河邊正閉目養神的沈牧之察覺到后,眉頭皺了皺,心頭忍了一下午的怒火,漸漸有些要壓不住了。
許一大概也料到沈牧之的耐心就快要極限了,所以走到一半后,又停下了,隔著不短距離,喊了一聲:「能不能跟你聊幾句?」
沈牧之沒搭理他,他實在想不出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好聊的!
許一等了一會,不見回應,想了一下后,又喊了一聲:「我保證,等說完想說的話后,我就離開!」
這話讓沈牧之有些意動。
思忖了一下后,沈牧之轉頭看向了許一,點了點頭。
許一立馬走了過來,在沈牧之對面坐下后,立馬就拿出了酒,說要請沈牧之喝酒。
沈牧之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諷刺道:「你的酒,我怕是不敢喝!」
許一苦笑,自知自己理虧,拿起酒壺就往自己口中灌了幾口,放下后,抹了一把嘴角,道:「這一路過來,我也想了很多。整件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沈牧之冷冷看著他:「你只要接下去不要再跟著我就行了!」
許一抬眸與他目光對視了一下,而後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放心,這一回我定說話算話,不會再跟著你了!」
沈牧之冷哼了一聲,對他這話,有些不以為然。他倒不是不信許一這話,而是覺得,許一這會兒放棄,是因為離烏山城越來越近,他心中沒底了!
許一大概也聽得出沈牧之那一聲冷哼之中所含的意思,苦笑了一聲后,拿起酒壺又往自己口中連灌了好幾口。
放下酒壺后,他忽地抬眸看向沈牧之,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死皮賴臉地跟著你嗎?」
「不想知道!」沈牧之說完,便閉上眼睛,不再搭理許一。
許一面露失望地看著他,片刻后,忽然伸手摘下了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個玉飾,拿在了手心后,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東西叫靈璧,是多年前我外出遊歷時在一處古迹當中尋到的。柳鳶也不是什麼鬼妖,確切的來說,她算是器靈,不過,她跟一般器靈不太一樣。她本是這塊靈璧的主人,死後魂魄被困在了這塊靈璧之中,漫長歲月之後,漸漸跟這靈璧融合為了一體,成了這靈璧的器靈,但同時也是這塊靈璧的主人。三合門的人,既是沖著柳鳶來的,也是沖著這靈璧來的。正如你所說,這一次他們連上境高手都請來了,他們對柳鳶是勢在必得!」說到此處,許一頓了一頓,微微吸了口氣后,才又苦笑著繼續說道:「我在大明劍宗沒有朋友,也沒有師兄弟,師父在我很小的時候外出遊歷就再也沒回來,我就是孤家寡人一個。雖然,如果我死了,大明劍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我也不敢將柳鳶的事情告知門內,否則,只不過是讓覬覦這塊靈璧的人多上幾個而已!所以,我沒有人可以求助,那天在遇上你之前,我原本是打算跟三合門的人來個魚死網破的。沒想到,我運氣不錯,碰上了你……」
聽到此處的沈牧之忍不住哼了一聲。
許一看著他,笑了笑,而後忽地伸手將那塊靈璧往沈牧之跟前一放。
沈牧之聽得動靜,睜開了眼,看到后,眉頭一皺,立馬抬眼質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剛一路過來,我想了很多。不論我帶著柳鳶單獨逃走,還是和你一起離開大明,都逃不遠。三合門的人肯定猜得到是我將柳鳶帶走了,他們找不到我的話,一定會想辦法通過門中來找我。到時候,即便我成功逃到了古蘭,也遲早會被他們找到。所以,柳鳶跟著我,是沒辦法安全的。」許一說到此處,目光靜靜落在了那塊靈璧上,溫柔的目光里,多了些繾綣不舍,不過片刻,就又盡數斂起,抬眸看向沈牧之,懇求道:「我想請求你幫忙帶柳鳶離開這裡,在你方便的時候,給她找一個適合安身的地方,讓她可以好好修行,不受外界的紛擾。」
沈牧之一聽,立馬就想要拒絕,但剛張嘴,許一忽地又拿出了兩個盒子,放在了沈牧之面前。
正是之前許一拿出來過的那柄上品飛劍,還有一個小方盒子,裡面大概是他曾提過的空間法器。
「只要你答應,這兩樣東西就是給你的報酬!」許一盯著沈牧之,眼神里滿是殷切。
沈牧之張了張嘴,原本要拒絕的話,在唇邊打了轉后,又吞了回去。
他閉上嘴,低頭看著眼前這三樣東西,忽然有些好奇,這一回,這柳鳶怎麼沒出現?難道,她也已經默認了許一這個計劃?
這可不像是之前她所表現出來的性格。
許一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輕聲說了一句:「柳鳶之前受了重傷,現在已經陷入了沉睡,一時半會醒不來!等她醒來,你們應該已經在古蘭國了!」
此時,沈牧之心中已無多少怒火了。他其實從來都不是心狠之人。
之前之所以會一直不肯答應許一與他同路,最主要還是在氣許一對他下藥一事,和後面許一對他的一些隱瞞。
但此時看他如此,沈牧之這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
沉默了片刻后,他伸手將那三樣東西都推了回去。
許一一見,臉上神色頓時灰了下來,默默看著這些東西,深吸了一口氣后,悶聲道:「既然你不肯,那就不勉強了。還是要謝謝你昨天夜裡願意出手幫忙!」說完,收起那三樣東西,起身就要走。
沈牧之叫住了他:「你急什麼!」
許一愣了一下。
「你還沒說你到底為什麼非要跟著我呢!」沈牧之抬頭看著他,淡淡說道。
許一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后,又是大喜,臉上笑容頓時綻放,忙不迭地又坐了回來,咧嘴道:「你知道溺水之人,一旦手中抓到了什麼,總是不肯輕易鬆開的!我就是那個溺水之人,你就是我拚命抓住的那根浮木。我若想帶著柳鳶平安躲過三合門的追捕,目前來看,跟著你是唯一出路!」
沈牧之聞言,冷哼一聲,反問道:「你就不怕我身上的麻煩更多嗎?到時候,可能三合門的人沒追上來,你們兩卻因為我的麻煩而身陷危險之中!」
許一苦笑了一下,道:「危急時刻,哪裡顧得了那麼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牧之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片刻后,認真問道:「你確定你沒對我朋友他們做什麼嗎?」
許一一聽,忙舉手跟沈牧之保證:「我發誓,我除了在他們坐的馬車上留了點特殊的香料之外,真的沒動任何手腳!」
沈牧之哼了一聲:「最好如此!」
許一忙又連連保證,發了好幾個毒誓,直到沈牧之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喊停后,他才嘿嘿笑著停下。
接著,他揣著小心,試探著問沈牧之:「那我們待會就啟程往金國那邊去嗎?」
沈牧之搖了搖頭,道:「不,還是走烏山城那邊!」
許一愣了一下后,連忙擺手:「不行,不能走那邊,三合門的人肯定會有人守在那邊的。」
沈牧之瞪了他一眼,旋即拿了一張面具扔給了他,道:「將這個戴在臉上,再稍微喬裝一下,只要你小心些,不會有人認出你的!」
許一拿著那張面具,驚訝而又意外地打量著。
這時,沈牧之又說道:「三合門的人除了能通過大明劍宗來追蹤你之外,還有沒有什麼手段,可以直接追蹤柳姑娘的?」
許一搖頭:「應該沒有。」
「那就好!」沈牧之道了一句后,見許一臉上喜色濃郁,忍不住想打擊他一下,便道:「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可以跟我走一道,如果三合門的人追來,我也可以出手幫忙,但如果事不可為,該逃我還是會逃的,你別指望我會替你賣命!」
許一微怔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沈牧之會將話將那麼直白,不過,對他來說,沈牧之能同意已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了,此時又怎麼可能還會有什麼意見,回過神后,立馬就點了頭。
沈牧之看著他,忽然心頭有些後悔自己太容易心軟了。無奈,這話已經說出口了,再反悔,不是他的風格。鬱悶之下,下意識地拿了一壺酒出來,就喝了起來。
許一一聞那酒香,頓時眼睛就亮了:「這是什麼酒,這麼香?」
「蘭城的丁香釀!你回頭到了蘭城,可以自己去買點嘗嘗,味道比較獨特。」沈牧之淡淡答了一句,卻絲毫沒有要把自己手中的酒分一點給許一嘗嘗的打算。
許一看了出來,訕訕笑了笑后,低頭拿過自己那酒壺,飲了一口。可不知為何,平日里一直喝著還算爽口的這酒,突然間就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