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一場空
齊鳴剛才還一臉真誠地說著自己不知道林長纓去了何處,此時卻又如此有恃無恐地說著兩人都在袁長青手中,讓於新兩個選一個,這番嘴臉,看得於新憤怒不已,可偏偏又投鼠忌器,不能在此時與他撕破了臉。
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頭咆哮怒火后,於新說道:「既然人都在袁長青手中,那我也沒必要再與你浪費口舌!」說罷,欲起身離開。
「於長老這是要去找袁長青嗎?」齊鳴頭也沒抬,神情淡定自若,「於長老覺得,若是你帶著那個許一去找袁長青告訴他,是許一殺的他徒弟,他會信嗎?」
「他信與不信不重要,只要許一承認是他殺的人就行!」於新說著,已經起了身,冷冷盯了齊鳴一眼,就要離開。
齊鳴略有些坐不住了,但還是耐住焦急,穩坐在那,只是抬頭看向了於新,又說了一句:「那你知道袁長青在哪裡嗎?」
這話,頓時讓於新皺起了眉頭。
「就算你知道,你確定他會願意見你嗎?他現在咬定了是林軒他們二人殺的人,若換做是我,我肯定也不會見你。見了你,還怎麼報仇?」齊鳴笑得有些得意:「於長老,你說是也不是?」
於新臉色難看,轉過頭問:「那你就有辦法能讓他放人?」
「放兩個,不太可能。放一個,還是有很大把握的!」齊鳴悠悠說道:「畢竟,與於長老你不同,我和大明劍宗也是數百年的交情了!」
於新沉吟不語。
他不太相信齊鳴沒辦法讓袁長青將兩人放了,但他清楚齊鳴的心思,他就是又想要許一,又不想放過沈牧之。
「怎麼樣?兩個挑一個吧,於長老!」齊鳴催促道。
於新看著他,眯著眼,心思在腦海中,百轉千回,片刻之後,他復又重新在齊鳴對面坐了下來,看著那臉上寫滿了勝券在握的得意臉龐,於新冷哼了一聲,道:「我忽然想到一事,或許我們之間這個交易,可以換種方式來談!」
齊鳴一挑眉頭,笑問:「什麼方式?」
「其實昨天離開陰陽天去找許一的時候,我一路上都在想,為什麼齊長老不惜與我們大劍門交惡也要找到許一呢!所以,見到許一之後,我使了些手段,然後問出來了一點東西!一座帶有器靈的靈宅,外加一座秘境,確實足以讓人瘋狂了!齊長老,你說是也不是?」於新看著他,瞧著他的臉色逐漸失去平靜,心中不由大定,同時胸口那股難以釋放的憋悶之感也得以舒緩了許多。
齊鳴臉色變得陰沉無比。他沒想到,許一在被他們暗中追殺了這麼久都沒鬆口向大明劍宗求援過,如今竟然都跟於新說了。
二人對視著,大堂突然間就感覺冷了下來。
四月份的天氣,已經能夠穿單衣了。可此時,坐在那裡的三四個散客卻在不停地搓手臂,口中哈出的氣體都成了白色,桌上碗中的粥都迅速冷了下來,甚至有結冰的趨勢。這幾個人堅持了沒一會兒,便撐不住了,紛紛扔了幾個銅板在桌上,就匆匆逃了出去。
櫃檯內的小二也嘀咕著跑去添衣裳了。
角落裡,齊鳴忽然眼眸一動,錯開了視線,沉聲問:「你想怎麼樣?」
話落,一陣微風拂過大堂,頓時間,大堂里的溫度又恢復到了原先的程度。剛添了衣裳跑回來的小二,立馬察覺了出來,擰著眉頭抓著腦袋,滿是不解,最後狐疑地往於新他們那瞧了兩眼后,就又匆匆跑去脫衣服去了。
於新看著齊鳴,微微一笑:「剛才齊長老如此威風,此時倒是識時務了!」
齊鳴黑著臉,沒接話。
於新笑了笑,也不在意,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磕著,幾息過後,道:「秘境歸你,靈宅歸我。當然,林軒他們二人,一人都不能少!而且,袁振一事,你必須得跟大明劍宗說清楚,還他們二人一個清白!」
「不行!」齊鳴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此物本來就是我們三合門的,不過是被那混賬東西給偷去的!你把東西還我,我幫你把林軒二人從袁長青那裡要出來,袁振一事,我也會想辦法幫他們二人洗清嫌疑。」
「齊長老,我想你可能弄錯了!我剛才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是不肯,我可以拿許一和這個秘境跟大明劍宗換,我想他們一定會十分願意的!」於新看著他,神情一如他之前的那種有恃無恐。
齊鳴冷哼一聲:「你覺得你有這個時間嗎?袁長青已經將他們二人都帶走了,他會一直等著你不動手嗎?」
「你不是說袁長青是昨天來的嗎?如今林軒二人都在他手中,他要動手早就動手了,齊長老,你說對嗎?」於新此時已經冷靜了不少,思維也比先前清晰了許多。
先前,他因為找不到林長纓,一時心急,以至於亂了心境,對話時一直被齊鳴牽著鼻子走。如今反過來后,冷靜下來的他,漸漸也想到了很多剛才沒想到的東西。
比如這個袁長青。
沈牧之被他帶走,肯定和齊鳴有關係。
齊鳴之前的心思,其實是明擺在那的。他是既想要許一,又不想就這樣放沈牧之離開。所以在沒可能讓沈牧之留在三合門后,他便讓袁長青帶走了沈牧之。他這是想借刀殺人。
但,他如果還想要從於新這裡得到許一,那沈牧之能死,林長纓卻不能死,否則不僅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他齊鳴和他背後的三合門,必定要面臨大劍門的責問。
齊鳴不會那麼傻。
也就是說,林長纓肯定不會有事的。
那麼就剩下沈牧之了。
袁長青確實有可能會殺了沈牧之,但看剛才齊鳴的表現,沈牧之應該還活著,否則以齊鳴的精明,他肯定會一開始就直接告訴於新,沈牧之已經被袁長青殺了。
畢竟,袁長青想殺沈牧之,合情合理。
齊鳴沒攔住,也合情合理。
於新可以生氣,可以憤怒,卻沒辦法真的拿齊鳴怎麼樣。
到時候,齊鳴再把林長纓拿出來作為條件跟於新交換許一,於新也就只能妥協。
但,齊鳴沒這麼說,那就說明沈牧之很大可能還活著。
既然如此,於新何必還要被齊鳴牽著鼻子走。
袁長青到現在都沒殺沈牧之,要麼是不想殺,要麼是不能殺。
不論哪一種,對於於新都是有利的,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如今齊鳴得知他已經知道了那個靈宅和秘境的事情,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恐怕,就算接下去袁長青想殺沈牧之,齊鳴都得幫忙攔著了。
於新想著這些,越想著心中就越平靜。再看齊鳴時,心中也就越發地有把握了。
「齊長老想得怎麼樣了?時間可不等人啊!」於新瞧著齊鳴陰著臉不說話,又冷笑著催促了一句。
齊鳴一咬牙,點頭同意了。
於新道:「那就麻煩齊長老去把他二人帶來吧!」
齊鳴坐在那沒動,沉聲道:「我得先見過許一。」
「沒問題。」於新笑著應下。而後起身讓齊鳴坐著稍等,他上了樓沒多久,便將許一帶了下來。
許一遠遠地就停了腳步,與齊鳴對視了一眼后,轉身就又往樓上走。
於新也沒攔他,看著他上了樓后,又走到齊鳴跟前,道:「人,你已經見了。齊長老,請吧!」
齊鳴看了他一眼,默默站起了身,拔腿就走。
剛走出去沒幾步,他耳邊忽然傳來於新的聲音:「你要的東西如今在我身上,你就算暗中偷偷將許一帶走也是沒用的。所以,務必要麻煩齊長老將林軒他們二人毫髮無損地帶過來,否則,那東西就只能作為賠禮,歸我們大劍門了!」
齊鳴腳下頓了一下,接著,一甩大袖,憤憤離去。
片刻后,他就到了棲和園。
只是,此時棲和園中,已經無人。
這下,齊鳴心中有些急了。
現在袁長青不知去向,這個陸尤又不知道去了哪裡。而這棲和園,他雖然全力出手,能強行闖進去,但如此一來,勢必要被大明劍宗追究。況且,陸尤現在不在,那個林軒在不在裡面也不好說!
若是於新不知道那做靈宅和秘境之事,那他還能穩得住。可現在於新知道了,那麼稍微不慎,他可就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想到這,齊鳴心頭便又惱怒了起來,都是些不中用的東西!
一個袁長青,一個張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鳴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后,又匆匆離開了棲和園,往後面烏山山脈中飛去。
而就在齊鳴離開了烏山城的時候,等在泉友客棧的於新,卻突然收到了林長纓的消息。大喜之下,立馬帶著許一,按照信上留下的地址尋了過去,沒想到,那裡等著的,不僅僅有林長纓,還有沈牧之。
四人碰頭,於新二話不多說,什麼都沒問,帶著林長纓和沈牧之,就離開了烏山城。出了烏山城后,四人也不御劍,而是在黑水河邊租了一條船,上了船后,順著黑水河就往下游飄去。
烏山之中,湖畔竹林。
大明劍宗別院。
齊鳴終於見到了袁長青。
不過片刻,他又飛速從大明劍宗別院離開,往烏山城趕去。
只是,等他趕到泉友客棧時,於新四人早已順著黑水河飄出去好幾里地了。
一夜折騰,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齊鳴獨自一人坐在之前那張桌子旁,手中微光一閃,便多了一壺酒。剛灌了沒幾口,小二跑了過來,看著這個鬚髮潔白的老頭,冷著臉呵斥道:「你這老頭,喝別家的酒到我這店裡來坐什麼坐!快走!」說著,伸手就要趕來。
結果,齊鳴一個轉頭,凌厲目光如劍一般落在小二身上,小二頓時間臉色慘白,而後七竅之中,鮮血如注,汩汩而出。
不過眨眼功夫,小二身子便抽搐了起來,砰地一聲砸倒在地,大堂內,其餘幾人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不過二十左右年紀的小二便已沒了聲息。
「殺人啦!」
堂中客人頓時驚慌而散,尖叫聲將外面的行人都吸引了過來。
齊鳴依舊坐在那,兀自喝著酒。
地上的小二,身子蜷曲著躺在那,鮮血還在從他的七竅之中流出,只是已經緩慢了許多。
片刻之後,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哎,那個人怎麼不見了?」
眾人再看,大堂內哪裡還有什麼身影,剛剛明明還在眼前的人,此時卻已不見了。只剩下了那個可憐的小二,無聲無息地躺在了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