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懺悔道歉
第328章懺悔道歉
馮家被禁軍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的。
宮裡馮夫人也被降了位分,軟禁在她自己宮裡。
最開始是忠肅侯夫人去馮家走動,發現了禁軍的身影后,就沒再進府。
她前腳才從馮府回侯府,馮家被禁軍接管,監視圈禁起來的消息,後腳就傳開了。
徐月如便同徐夫人一道進宮去給太后請安來著。
這才得知,馮氏在宮裡也出了事。
官家在這件事上,處理起來,是雷霆手腕,一點兒沒給馮家任何辯解和喘息的機會。
抄家一樣的架勢,把馮府翻了個底兒朝天,也不知是想搜些什麼東西出來。
直到這一日夜幕降臨的時候——
謝喻白去找的陸景明。
陸景明拉上他一道去見的溫長玄和溫桃蹊。
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大家全都抽不出身來的,謝喻白自然沒說什麼。
那時他們才知道,禁軍從馮家搜出了十幾封書信,全是這六七年間,和淮陽王的書信往來,而信上的內容如何,沒有人知道。
只曉得官家大發雷霆,當即就下了旨意,馮家徹底抄了家,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全都判了流刑。
不過急事緩辦,要押到秋後再流放。
這旨意一出,京中高門誰不震驚的?
他們是從頭到尾關切此事,都尚且震驚,旁人家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還不知要如何想。
等明日上朝,又不知有多少人,不知死活的,要去給馮家求情。
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官家金口一開,豈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呢?
這旨意下的這樣急,甚至沒有通過中書門下,直接加蓋天子金印就明發了諭旨了。
說穿了,官家心裡很清楚,若等明日上朝,再議此事,不知多少人要勸,要給馮家求情。
而眼下,兵部尚書還有徐天德,被連夜召入了宮去。
溫長玄呼吸一滯:「這麼說來,果然是淮陽王有了謀逆之心,這幾年,有馮家為淮陽王奔走,裡外勾結,官家才會這樣震怒,不留餘地的處置了馮家?」
謝喻白面色沉沉,再不見往日的悠閑:「急召了兵部尚書和徐大人進宮,恐怕官家是打算先對淮陽王出手。」
溫桃蹊小手倏爾捏緊:「那豈不是要打仗?」
謝喻白以為她怕了,聲兒放緩了些:「也未必是要打仗,只是要兵部提前部署起來,調派淮陽周遭兵力,徐大人是樞密使,少不了要他與兵部尚書一起。
淮陽王若早有謀逆之心,如今事發,也不會坐以待斃。
官家是仁善之君,大約不會輕易用兵,不然戰火一起,遭殃的只有老百姓。
但是這樣雷霆手腕處置馮家,這種事,是觸了逆鱗的。」
自然是觸了逆鱗的。
再如何仁善的君主,也容不下朝中有叛臣。
何況是淮陽王。
官家信任他多年,他就是這樣回報官家的信任和倚重,換做是誰,也忍不了。
「但依官家眼下行事看來,暫且京中動靜,是沒打算驚動淮陽王的。既然沒打算驚動淮陽王,自然便不打算派兵鎮壓……」
陸景明抿唇:「如今這樣,倒真是與我們不相干的了。」
謝喻白沒接話。
同陸景明自然不相干,但是他們這些人家……難說的很。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果淮陽王狗急跳牆,真的興兵起事,若能成,他們這些人家,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也不必與陸景明他們說。
於是謝喻白好半天後才嗯了聲:「我爹說,事情到如今,也該叫你知道,放寬了心,林府縱火的事,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說起這個……
「我沒想明白,淮陽王殿下圖什麼?」
陸景明眉心蹙攏:「如果是他傳信馮家,讓馮夫人安排了這次縱火,難道僅僅是為了,嫁禍給我,不讓我做這個皇商嗎?
意圖謀反的人,心思總該更縝密一些。
那重山輕易能被他收買,難道他就不防著重山有什麼后招?
殺人滅口之後,對於重山未過門的妻子,怎麼一點兒手段都沒有呢?
那個姑娘,帶著那些東西敲響京兆府的鳴冤鼓。
現在想來,這些實在說不通。」
或許是有別的什麼人,從中作梗,又或者,僅僅只是淮陽王過於自負,從沒把區區重山放在眼裡,到頭來,引火燒身而已。
可是這些,於官家而言,都不重要了。
要緊的是馮家搜出來的那十幾封書信。
那都是淮陽王意圖謀反的鐵證。
不管事情是怎麼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官家看到的,只有這個結果。
也許將來的某一日,官家突然想起今日事,會對此有所懷疑,但總歸不是眼下就是了。
謝喻白站起身來:「我把消息送到了,你們往後安心就是,朝廷里的事情,牽扯不到你們身上來,至於你說的這些,眼下也沒人會去在意了。」
溫長玄便與陸景明一道起身,送了他出門去。
溫桃蹊始終不發一言,一直到他兩個把人送走,再回到正堂來時,她還獃獃的坐在那裡。
溫長玄觀她面色,以為她嚇壞了,上前去,柔聲叫她:「沒事吧?是聽了這些,心裡害怕嗎?」
溫桃蹊搖頭說不是:「只是感嘆世事無常。」
昨日還是高高在上的富貴王爺,一夜過後,就成了叛臣逆賊。
還有馮家和馮夫人。
而林月泉,作為淮陽王府選出來的皇商備選,他身處京城,首當其衝,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就算他不曾參與到淮陽王謀反的事情當中,也早被視為淮陽王一黨。
陸景明似乎總是能夠猜出她心中所想:「不管林月泉有什麼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有任何的後果,當然都該他自己來承擔。」
溫長玄眯眼看她:「你在想林月泉會不會受牽連?」
溫桃蹊深吸口氣:「不,我是想著,他應該一同獲罪。」
只是可惜了。
林月泉的下場不是她促成的。
其實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不過如今這樣,也好,省去她許多麻煩,當然了,更多的,是省去陸景明的麻煩。
她不用費心費神的想,怎麼樣才能報仇。
經此一事,至少溫家不會再因林月泉而獲罪出事,往後的日子裡,再謹慎小心一些,遠離京城,遠離朝野,想也不會有什麼十分要緊的事。
陸景明若能順順利利做了皇商,將來大內說得上話,又有徐家和謝家在,今生總是不怕了的。
·
第二天一大早,陸景明收到了一張請帖,林月泉派人送來的請帖。
他讓人去告訴了溫長玄和溫桃蹊后,收拾了一番,便往酒樓去見林月泉的。
三層小樓的酒樓,雅緻的很,上了二樓,小二引著他入了雅間,他把明禮留在了門外等著。
進了門,林月泉一襲月白長衫,端坐在圓桌旁。
恍惚間,陸景明竟覺得,他還是少年模樣。
只是沒有人能回到年少時,尤其是他林月泉。
陸景明提步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挑眉看他:「這時候要見我做什麼?」
林月泉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的弧度,似笑非笑的:「你心下不好奇嗎?」
他一愣:「什麼?」
「馮家出事,連我都知道,你不知道?」
馮家出事。
官家明發諭旨,京中人人皆知。
可外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林月泉所說出事二字,當然意有所指。
「你見我,是為了說這個?」
陸景明嘖聲咂舌:「挺有意思的,我們兩個如今的關係,還能坐在一塊兒,說這個呢?」
林月泉眉心微動:「其實不太能,但是我想,你這麼聰明,心裡應該在懷疑,為什麼突然從我府上的縱火案,就能牽扯出後面這一大串的事情,我說的沒錯吧?」
如果真的說起來,他和林月泉,也還算是,彼此了解的。
或者說,林月泉用心鑽營過,要更了解他一些。
陸景明捏著指尖兒:「所以你打算給我個答案?」
「重山從來就不是馮家的人。」
林月泉沒打算遮掩什麼,也沒打算兜圈子:「馮家找上他,要收買他,讓他縱火燒我手上的賬本,我都知道。」
「你……」
「我想那時候,他們應該只是想栽贓給你,讓你做不了這個皇商。」林月泉深吸口氣,打斷他,沒讓他把話說出口來,「沒了你,我能輕輕鬆鬆的當上這個皇商的。
國庫空虛,朝廷用這樣的法子選皇商,就是耗不起了。
我縱使有監管不力之責,但也可能說,是生性純良,想著人心本善,從沒防著你還有這樣的手段。
總之,只要這罪名坐實在你身上,皇商就只能是我了。」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這是淮陽王的手筆?」
林月泉挑眉看他:「我是淮陽王推舉上來的人,只不過是借了冀州侯府的名而已,淮陽王這些年和馮家有往來,你覺得我知不知道?」
是了,林月泉嘛,就該是這樣的。
當日他也說過的。
他偏不信,林月泉甘心做蘇徽手中劍,而從不曾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這才是林月泉該有的樣子。
陸景明一時間竟有些釋然,只又嗤了聲:「那我還該多謝你?但你可別告訴我,你教著重山留了後手,是為了還我一個清白。」
「你想多了。」
林月泉斜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
「山泉香,從來是溫家所有。我本來,想跟講個故事,但想想看,你未必想聽。」
林月泉一攤手:「我對溫家是有仇恨在的,你當日調查了那麼多,上次跟我說的那些話,我更篤定,你查出的那些事,也足夠你猜個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些年,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蘇徽告訴我,我與溫家,有血海深仇。
後來有一天,突然發現,我被騙了——我從小無依無靠,只有他教養我,他說的,我每一個字都信了的,可從一開始,他也只是想利用我,更有甚者——」
他不至於糊塗至此。
所謂的奪香殺人,既然是蘇徽杜撰出來騙他的,讓他乖乖的,心甘情願的被利用,目的是溫家的家產,他只要用心一點,去查一查當年的事情,不難猜得出,他的祖父,他的親人,究竟是死在誰手上。
不然怎麼就那麼巧,蘇徽剛好就單救下了他。
還有他那個所謂的爹。
怪不得這二十年來,他懷揣著血海深仇,每一天都活在報仇的陰影中,也都在為報仇而努力。
那個便宜爹,倒寄情山水,一概不過問這些。
他從前那麼信任蘇徽,還以為,是親身經歷過昔年滅門慘案后,父親心灰意冷。
卻從來都沒想過。
一切都是假的。
他早就無父無母了,在這個世上,他真正是孤身一人。
「他們利用了我二十年,引著我走上一條不歸路,這筆賬,總要還清我的,還有我們家的血海深仇——我為人子,為人孫,從前二十年,走在報仇的路上,只是弄錯了兇手,早晚是要報仇的。」
陸景明倏爾明白了:「所以你教重山留下那些證據……那些東西,其實不是重山留下來的,是在重山出事之後,你派人去交給那個姑娘的?」
「他們做事縝密,重山死後,他們是不想鬧出人命,才沒有殺人滅口,但也查了好些日子,確定重山沒有留下什麼證據,才收手作罷的。」
林月泉眼底閃過嘲弄:「有了那些東西,霍雲章能輕而易舉查到內府司,順藤摸瓜,自然能抓出馮氏和馮家。
我只是在賭。
賭官家會不會抄了馮家。」
如果官家不會,那淮陽王就無事,等事情過去,淮陽王和蘇徽緩過神來,也能猜到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再往下查,他未必跑得了。
但是他賭對了,也贏了。
不過他自己,也終難獨善其身。
陸景明深吸口氣:「走到今天,你也是咎由自取。」
「是啊,我也是咎由自取。」林月泉苦笑,「我若能早一些發現,早一點去查一查當年的真相,也不會弄成如今這樣……
過去的幾年裡,算計溫家,甚至算計過你,連溫桃蹊……
那姑娘,其實是最無辜的。
如果不是先她遇見你,我真的哄騙來一顆真心,如今再發現真相……」
「真心是要拿真心來換的,你只想哄,只想騙,無論有沒有我,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陸景明站起身來,負手而立:「她是世上最聰慧通透的女孩兒,早能看清你真心與否,現在再來說這個,你是在懺悔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