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瓷器
杜伯擔心阿七著涼,放好挎袋后,就從房間里拿了被單給阿七蓋上。
環顧四周,杜伯心裡有點涼。
這房子不過六七十平,三室一廳。
因為自己上了年紀,兩三年來,都沒好好打掃一遍。
兒子和女兒的房間都有了蜘蛛網。
老伴幾年前過世,這凳子,這椅子,這電視,都沒人打掃,都是灰塵,一層一層的。
都是些舊東西了。
杜伯靜靜地看著這些東西,眼神暗淡了許多。
「啊……」阿七突然抱著頭叫了起來。
杜伯回過神來,用手摸了摸阿七的額頭。
還好,沒有這麼燙了。
「沒事了,你燒就要退了。」杜伯安慰道。
「疼,疼,疼!」阿七頭甩來甩去,像個小孩子一樣。
杜伯見他神色有異,猜想他應該是病犯了,擔心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趕緊把他手掰下來,用手平平壓住。
阿七抖了一會,聲音轉弱,沒一會,竟睡了過去。
杜伯放開手,鬆了一口氣。
歇了會,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是時候做飯了。
這麼多年了,也是自己一個人做飯。現在多了一個人,杜伯特意多炒了個菜,還不忘煮了湯。
阿七還在熟睡。
「還是先不要吵醒他吧。」杜伯心裡想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窗外面已黑了一片,夜來了。
燈光暗黃,杜伯坐在床沿上,發獃起來了。
隔了好一會,才想起有點事還沒做。
他走到陳舊的衣櫃前,從褲兜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鎖。
不高的衣櫃里,衣服在整整齊齊地放著,右邊角落處放著一個木黃色的盒子。
盒子半個手臂高,稜角已磨平了,不過卻一塵不染。
杜伯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捧了出來,慢慢地放到了床上,覺得不放心,又往裡推了推,自己才往旁邊坐下。
盒子上掛著一拔鎖,也被摸得發亮了。
他用鑰匙打開了鎖,取下了蓋子,然後才謹慎地裡面東西掏了出來。
原來是個瓷器,上面繪著朵大大的牡丹,還有些古韻的字,左下側有個紅印章。不過字應該是古代的,杜伯一個都認不出來。
這是他父親留下來的。
傳說是個古董,很值錢的。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喜歡拿出來看看,順便找些柔軟的干毛巾擦擦。
總有一天兒子會回來的,自己辛苦一輩子了,也沒什麼可以留給兒子的。這東西應該也能值不少錢,留個兒子當急用吧。要是萬一兒子回不來了,就留給女兒吧。不過,女兒也好久沒見了。
不知還能撐不撐得到那天。
杜伯把瓷器放在腿上,呼了口氣,用手輕輕擦了擦。
「啊!啊!……」
突然外面響起了阿七的哭聲。
顯然是醒了。
杜伯趕緊把瓷器放回了盒子,確認沒問題后,鎖好,放回原處,鎖好柜子。
出了房間,只看到阿七在抱頭大哭,毯子已滑落一邊。
「啊……」
杜伯看他胡言亂語半天,卻始終聽不出什麼來。
「不會是又高燒了吧?」杜伯想著,把手搭在了阿七的額頭上,接著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溫度差別不大,並不感覺燙手。
還好。
杜伯放心地坐到沙發上。
阿七坐在沙發另一端,見有人來,雙手便放了下來。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杜伯。
「你醒了?」杜伯問道。
阿七滿臉茫然地看著杜伯,沒有說話。
「這是我家裡,我見你暈倒了,把你帶回我家了。你餓了嗎?」杜伯見他沒說話,擔心他誤會,趕緊解釋。
阿七還是沒有說話,口水卻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杜伯醒悟過來,眼前這人精神還是不好。他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遞了過去,想想不對,直接幫阿七擦乾淨了。
本以為阿七會反抗,誰知阿七安靜得像塊木頭,兩隻眼睛定定地往前看著,毫無表情。
杜伯把紙巾放到了垃圾桶里,進了廚房,把裡面的菜端了出來。
阿七一見,也不等杜伯把菜放好,像個餓狗一樣,爬在了餐桌上,雙手直直地往碗碟里抓去。杜伯想拉都拉不住。
如風捲殘雲,碟子很快空了。阿七雙手豎著碟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杜伯,
顯然還是想要。
杜伯看著他掛滿油漬的臉和手,無奈地笑了笑,轉身又回了廚房,把剩下的另一碟菜端了出來。
這次,他還沒放下,碟子就被阿七搶去了。
一眨眼工夫,碟子又見底了。
阿七摸著肚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手中碟子直直地砸落在地,碎了一地。
杜伯看了地上碎片,有點心疼,可也不好說他,一臉的無奈。
阿七卻拍著手,對著他傻笑。
「別笑了,趕緊睡覺吧。」杜伯對著阿七說道。
阿七打著哈欠,似乎聽懂了杜伯的話,伸著懶腰,就往沙發趴去。
油亮的雙手在沙發上擦出了兩道長長的痕迹。
杜伯趕緊跑過去,把毯子拉到一邊放好,又來到桌前取了紙巾,細心地幫阿七擦去手上的污漬。
阿七不說話,乖乖地伸著手。
杜伯擦著擦著,突然愣了下。
二十多年前,兒子在外面玩膩回家,全身弄得臟髒的,他也是這樣幫兒子擦身子的。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轉眼都這麼多年了。也許兒子現在也在幫他的兒子洗澡吧。
他滿足地笑了笑。
阿七不知道這老人在想什麼,見他不動了,自己翻身,呼呼聲睡了過去。
杜伯也不擦了,拿過毯子給阿七蓋上,擔心阿七翻身踩到碗碟的碎片,趕緊取來掃把清理了。
過了一會,房間突然靜了下來,只剩下阿七的打鼾聲。
杜伯摸了摸乾癟的肚子,回了廚房。
菜已被阿七吃完,只剩下湯和飯了。
杜伯取了碗,和著湯,把剩下的飯吃了。
湯還是按照老方法做的,豬肉配幾條青菜,不過,今天吃起來,杜伯卻感覺特別甜。
好久沒這種感覺了。
有個人在身邊,真好!
洗了碗,杜伯回了大廳,靜靜地坐著,一直等到十一點,他才起身探了探阿七額頭。
並沒有很燙,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杜伯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夜很靜,偶有幾聲狗叫。
杜伯回了自己房間,甜甜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