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如此交易
陳峰自得了傅振羽的話,便知道她對余姑娘是有安排。出於對傅振羽的信任,又怕自家多事壞了傅振羽的盤算,便一個字沒和余姑娘說過。
對此一無所知的余姑娘,隨著時間的推進,她的穩,漸漸穩不住了。穩是表象,穩的原因,卻各自不同。余姑娘的穩,是一種「我要強」,是一種有所圖的穩。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個月過的不算安穩。
但她命好,遇到的是陳太太。
陳太太也穩,卻是經歷風霜、打心底就穩得住之人。所有不穩情緒,到了陳太太面前,便是不能消失,也能去個七七八八。
最典型的受益人,便是陳峰。
陳峰從前沒有憤世嫉俗,陳太太居功甚偉;後來陳峰雖跟了傅振羽,心底卻是有委屈的。又是陳太太的潛移默化,再加上跟了傅振羽后,他所求的一一實現。經過這幾年不相見,但一直隱形存在的「師徒」關係,陳峰這才徹底接受了女師這件事。
而今,又有沈明陽這樣炒雞崇拜師父的師弟在,他有了師門的感覺。在金陵,他的所見所經,又更上了一層樓。傅振羽沒有和他說,但他通過經歷,便知「沒有一段經歷會浪費」這樣的真理。
對比六年前,陳峰已經脫胎換骨。
陳太太日漸一日的看在眼裡,如今已對這個庶子很是放心了。對提供改變機會的傅振羽,陳太太那是真心感謝。更兼她對傅振羽本人也是佩服的,眼見余姑娘有些緊張,便軟聲鼓舞:「不用擔心,興許是好事。仔細想想,凡進傅夫子眼的人,不論姑娘家還是爺們,哪個不是越來越好?」
七月初七,七夕節,又是女兒節。
趙麟夫婦特意趕來為李星卓過節,傅振羽請了陳太太入席,聽得陳太太的身份,陸清玄待她甚是恭敬。便是從前在京城,陸清玄這樣的姑娘,教養放那,不會做出不規矩的事來,但絕對不會這樣恭敬。
那樣好的姑娘,卻歡歡喜喜嫁進農門,不說傅振羽居功甚偉,陳太太知道,沒有傅振羽,趙麟絕沒有這樣的好運——沒有傅振羽,趙麟當年可是學都沒法進的人呢!
余姑娘也想到了日前的女兒節。
傅振羽邀了陳太太參宴,卻沒叫上她。她和陳太太兩個人一院子住著,單漏了她一個,便是有陳太太解說,余姑娘仍然控制不住多想。
陳太太說:「我能去,那是靠著兒子。你雖與我同住,到底與我、與我兒都沒甚關係,你自家也不願意同傅家有關係,不叫你去,更妥當一些。」
說白了,就是她的身份很尷尬。
可造成這樣尷尬的,不是傅家嗎?傅振商莫名其妙地「看」上她,傅振羽莫名其妙地叫她來了金陵,然後往一丟,便不管不問了。
七夕后,余姑娘一直不忿的。
這會兒馬上要去見傅振羽了,余姑娘知道該把這不忿去了,借著換衣裳的功夫,她再次問陳太太:「會沒事的對吧?」
陳太太肯定說:「不會有事的。你瞧,知道你不願意見傅大爺,傅夫子便一直不打擾你。這不,傅大爺前腳走,她後腳就見你了。」
如果真是這樣,這傅夫子未免太好了吧?余姑娘忐忑地想著,在婢女的催促聲中,與陳太太道別,去見傅振羽。
傅振羽那裡見到遲來的余姑娘也沒多說,笑問了幾句生活,又與她客氣地賠了個不是:「家裡事多,又有顧夫人那裡生產,沒顧得上你,讓你受委屈了。」
余姑娘哪敢承認,連忙道:「不委屈的,我長這麼大,頭一回這麼清閑。」
這話若是嬌俏地說著,傅振羽定就喜歡了——傅振羽自家十三歲的時候,哪怕是再世為人,也不會將穩放在面上。一旦放在了臉上,痕迹就太明顯了。不過,傅振羽也想了,若余姑娘不是這麼個狀態,她也就不會做今日的決定了。
頓了頓,傅振羽把她和傅振商商定的事換了個說法,講了出來。
「我送弟弟入軍事書院,四年後方能結業。而在這四年,我會全力培養你,讓你具有做傅家媳婦的能力。四年後,他按照我的要求結業后,可以再向你表白。你若拒絕,他便必須放棄,你們各自婚嫁;你若點頭,我父母那裡,便由我來解決。」
所以說,自己這是被傅家綁定了?
余姑娘壓了一個月的委屈湧上心頭,忍不住說了句:「如果這樣,我覺得委屈。」
傅振羽沒有惱,而是問道:「有委屈是必然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覺得的委屈是什麼?」
余姑娘心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不過傅振羽問了,她還是答了:「傅夫子那話不是說,未來四年我不能回家,不能婚嫁嗎?」
傅振羽道:「不能婚嫁是真,不能回家卻不見得。你若想回,我隨時可以派人送你回去;只是那樣一來,你就徹底沒了機會了。若只是想見親人,待你哥哥中了秀才,我可以想法子讓他入南京國子監,可以安排你父母在南京暫住。」
以秀才功名入國子監的,乃為貢監,一縣每年也不過那麼一個人。是以,除非自家非常優秀,否則,以秀才之身入國子監,太難。
從前的余姑娘不懂,但是來金陵也一個多月了,偶爾從陳太太、陳峰嘴裡,她已知道了一些事。又因李子堅任國子監祭酒,對國子監的了解,就是最多的了。她自家知道,傅振羽這是給出的非常好的承諾。
「好,我答應傅夫子。」余姑娘應了,卻有一些壯士斷腕的架勢。
傅振羽並不想要這樣的結果,便又多說了幾句:「你也不要因為這事對我弟弟有偏見。要知道,任何事都有好和不好的地方。我們要做的,把好處和壞處羅列過後,想要好處就要接受壞處,只要想好處不想要不好的,天下間,就沒這種可能。」
若是平常時候說這句,余姑娘興許能聽進去。至於眼下,衝擊力太大。
她只知道,自己接下來四年的人生就定下來了,努力學,為了匹配傅振商而努力,這是她心底最不平之處。
花了一會兒工夫,余姑娘讓自己平靜下來后,問傅振羽:「傅夫子,傅大爺讀聖賢書,卻做這樣的事,沒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