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心灰意冷

第二百零五章 心灰意冷

夜已深,酒將闌,賓客散去,偌大的三夜坊只剩他們三人還在對酌談笑。

北宮瑛已經有些微醉,曲絳春則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再看沈玉徹卻似乎仍是興緻勃勃與映月調笑著眉目傳情,懷中美人醉顏酡些,更顯風情。

也不知是幾更天,沈玉徹攬著映月搖晃地站起身來,打了個酒嗝,「呂兄,今夜便早點休息吧,蕭兄就有勞呂兄了。」

「沈公子請便。」北宮瑛道。

「映月,咱們走吧。」說罷,沈玉徹和映月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離開了。

見沈玉徹與映月上了樓,北宮瑛倒了一盞茶,冷聲道:「曲絳春,你可以醒了。」

曲絳春緩緩抬起頭,「我還以為我演的夠逼真了,沒想到還是被您看破了。」

北宮瑛喝了口茶,撩了衣袖,起身道:「你演的確實不差,只是這一路行來,你哪天不是在喝酒,我還從未見你醉過。」

他們飲酒暢談之中途,曲絳春便不勝酒力倒下,怎麼看都不可能,北宮瑛心中雖知但也沒去拆穿。

曲絳春理了理被壓皺的衣袖,面露苦笑,「既然您識破了,想必也未能騙過他,我今天可真是失了大顏面了。」

他原是想裝醉避開三人間這尷尬的氣氛,一邊是皇上,一邊是故友,而皇上似乎覺察到故友的身份,他夾在中間太為難,索性才裝醉。

北宮瑛移步往房間而去,「你又何必替他隱瞞身份,他自己都未想隱瞞。」

自從剛剛那傳話的士兵出現之時,北宮瑛便隱約察覺到了沈玉徹的身份。

再回想在珞州晏安對秀州州牧的描述,聯合沈玉徹的神態面貌,想必這沈玉徹便是這秀州州牧了。

兩人回到房間,曲絳春無奈道:「不是我想替他隱瞞身份,只是您對他已存偏見,今日又在這地方相遇,若是捅破了身份,只怕皇上對他更是不滿。」

「哦?你倒是對他的人品十分信任?」聽到曲絳春這般維護沈玉徹,北宮瑛確實有些不滿。

但同時,北宮瑛卻更覺傷悲,方度離是這樣,沈玉徹也是這樣,原本是年輕有為的少年郎,為何都是這般模樣?

曲絳春見北宮瑛並無不悅,這才仔細道來,「我與他是在京城相識的,當初所見的沈玉徹絕非是這般模樣。」

「哪當年是哪般模樣?」北宮瑛倒是對此人的過去有了幾分興趣。

曲絳春接著回憶道:「當初我欠了別人的銀子,被人追打,是沈玉徹出手相救,替我付了欠的銀子。」

當年落魄心灰意冷的他在京城偶遇沈玉徹,是沈玉徹將他從危難與一蹶不振中解救了出來。

那時的沈玉徹一身冷然正氣,不染纖塵,眉間流瀉著傲氣與深入骨髓的自信,滿腔豪情與壯志,當真是如玉般絕俗,如山泉般清冷澄澈。

沈玉徹替他付了欠債,俯視著癱軟在地的曲絳春,皺著眉頭,道:「與其在這裡自甘墮落,不如豁出生命去做點有利蒼生的事情,左右不過是死而已。」

說罷,便翩然遠去,看著那挺直的背脊,那傲然的氣態,曲絳春在那一瞬間忽然清醒過來。

北宮瑛輕笑,「不會又是欠了青樓的銀子吧。」

畢竟他們第一次相遇之時,也這般情形,只不過沒被人打而已。

曲絳春清了清嗓子,「總之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後來,沈玉徹便考中了狀元。」

他與沈玉徹第二次相遇是在沈玉徹中了狀元遊街之時碰到的,當時騎在馬上風采無限的沈玉徹一眼便看到人群中湊熱鬧的曲絳春。

遊街結束后,沈玉徹便提了天山一丈雪來找曲絳春飲酒,兩人閑談甚歡,飲了三天三夜,結為知交。

那是曲絳春第一次飲天山一丈雪,那是他平生喝過的最甘醇的酒,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醉酒。

「中了狀元?我怎麼沒聽過?」北宮瑛頗為驚訝。

若是這沈玉徹是狀元,他怎未聽聞過,而且狀元又怎麼來這偏遠的地方做了州牧。

「因為那之後,戰爭開始,先皇與太子先後離世,家國巨變,亂世中,又有誰還記得這個狀元呢?」說到此處曲絳春不禁有些傷懷。

「那後來呢?本是一介良才,應該留在京中才對。」

「他空有一腔報國熱情,卻遇上了您這位不理國事的皇上,他性格剛直,年少傲氣,得罪了一些舊臣,眼見壯志難酬,心灰意冷之下便請願去了秀州。」曲絳春說完深深嘆息了一聲。

沈玉徹南下秀州任職前夜,兩人秉燭對酌了一整晚,曲絳春才知沈玉徹已對朝廷徹底失去了希望,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狀元郎了。

北宮瑛聽完曲絳春的話呆木了片刻,「原是我辜負了他一片赤忱之心。」

北宮瑛萬萬沒想到事情的最後竟然是這樣,原以為皇叔執掌朝廷,只要有皇叔打理好朝政便可。

卻不知即使是當初那樣毫無作為的自己,也曾是一些人心中的期盼,一想到自己竟然辜負了那些人的信任,北宮瑛不禁更覺愧疚。

即使他放棄了自己,卻仍有人還對他還抱有一絲期望,曾一次次逃避責任,這樣的自己是何等的懦弱啊。

「只是沒想到,現在的他會是這般模樣,但我仍然相信這樣的他絕不是真正的他。」曲絳春信誓旦旦道。

曾經的沈玉徹從不會路徑煙花之地,更別說如現在這般,流連青樓了。

他相信他認識的沈玉徹絕非這樣輕易便會拋棄初心的人。

「睡吧,明日再去秀州州牧府邸一趟。」北宮瑛心中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北宮瑛和衣躺上床。

那滴在瓦楞上的雨滴彷彿在一次次敲擊著北宮瑛的心,令他輾轉難眠。

曲絳春抱了一床被子在梨花榻上躺下,盯著那燭台上越來越短的紅燭陷入沉思。

半睡半醒間,北宮瑛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轉身看了看已熟睡的曲絳春,悄聲起了身。

北宮瑛打開門,只見一抹灰色身影已經踏出了三夜坊,北宮瑛欲悄無聲息下了樓跟了上去,哪知,等出了門,只見雨簾連天,那身影也早就不見,北宮瑛只得又悻悻回到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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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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