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壯的歌聲

第六章 悲壯的歌聲

第六章悲壯的歌聲

從351年12月中旬起,帝國中央就把戰略重心轉移到了西北。經過近一個月的jī戰,帝國的軍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351年12月底,藍玉率領南疆軍團奪下了七家鎮。到了352年1月初,帝國的軍隊全面突破了尼雅河防線,迫使巴特隆的防線不斷向北收縮。收復七家鎮,突破尼雅河的輝煌勝利給了西都城的守軍以強烈震撼。不死將軍魏建功同意了帝**務院的談判請求,西都戰場的戰火暫時平息下來,雙方就投降事宜開始討價還價。

巴特隆派重兵固守慶陽城、盧龍城等大城市的同時,又在北征大道上部署了十幾萬游牧民族的精銳騎兵,準備與星月帝國的大軍決一死戰。

雖然軍務院所有的戰略方針都是圍繞著解救狼關制定的,但隨著戰局的不斷發展,戰線的不斷北移,還是給狼關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壓力。

自從尼雅河防線被帝國的軍隊突破之後,巴特隆對西都戰場徹底喪失了信心,他決定不再打西都城的牌了,他草草地安排了一下西北的防禦,就氣急敗壞地跑回狼關前線來督戰。他知道雙方力量懸殊,星月帝國奪回西北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當務之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狼關,把他困在西北的軍隊帶回到草原上來,避免全軍覆沒的命運。

巴特隆恨透了庫克爾克和塔塔格里亞這兩個騙子他們騙他說,到了352年1月11日呼爾巴什族的軍隊就會從狼關北面發起攻擊。可如今都到了352年1月13日,狼關北面依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巴特隆打狼關已經打了兩個月了,雖然其間狼關守軍得到了一次強有力的增援,但打到今天,他知道狼關守軍的力量就要消耗殆盡了。只要北邊一發起進攻,狼關的防禦就會徹底崩潰。他不曉得烏拉特族會製造出劫持使臣這麼聳人聽聞的外交事件,他更沒想到庫克爾克竟會一怒之下棄狼關於不顧突然向烏拉特族興師問罪。他現在只有靠自己的力量來打通狼關了。

從1月13日起,巴特隆親自到狼關督戰。他精心組織了一支敢死隊。在敢死隊發起攻擊之前,他親自向敢死隊員敬酒,並答應他們如果攻下狼關,他將賞賜給他們數額巨大的金錢和漂亮的姑娘。在酒精、金錢和美女的三重刺jī下,巴特隆的敢死隊向狼關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jī戰了一整天的狼關,沉浸在令人心碎的寂靜之中。

柳明秀頭髮散亂,額頭上包紮著一圈白紗布,左額角的白紗布上有一大塊血跡,她那本來俊俏的小臉,被戰火熏染得黑一塊白一塊的,乍一看就像唱戲的huā臉。不過,她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炯炯有神,而且鎮定自若,看來她已經習慣每天在城頭浴血奮戰的生活了。她的衣服上血跡斑斑,身邊的刀鋒上也有血痕,她剛剛率領軍隊打退了敵人一次瘋狂的進攻,正坐在城牆的石凳上休息。

「柳明秀大人,你看」站在她身邊的衛兵就像看到鬼一樣驚叫起來。

柳明秀剛剛擦去臉上的汗水和血水,突然聽到衛兵的驚叫,連忙站起來向狼關下面眺望。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血腥場面。

敵人的敢死隊剛從狼關撤下來,還沒有回到自己的陣地,就被巴特隆派來督戰的弓弩手亂箭射殺了。有些敢死隊員中箭倒地之後還沒有死,還在地上掙扎,突然從弓弩手後面衝上來一隊驃騎兵,他們用馬刀從上往下扎,一直到把所有的敢死隊隊員通通扎死為止。

巴特隆用如此極端殘忍的方式來渲瀉心中的怒氣,逼迫他的軍隊為他拚命。

柳明秀看了幾眼,扭過頭來厭惡地罵道:「真是瘋了」

「柳明秀大人。崔舒翰將軍換防來了。」衛兵向柳明秀稟報。

柳明秀回頭一看,只見崔舒翰領著一群士兵走上了城頭。準確地說這不是一群士兵,而是一群傷病員。他們不是少一隻眼睛,就是少半個鼻子,或是少一隻手,還有那跛了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其中也有一些四肢健全的。有戴白帽子的廚師,有穿白衣服的隨軍醫生和護士,還有一些勤雜工和文職人員。總而言之,凡是手腳能自由活動的幾乎都被崔舒翰調集到城頭上來了。

散坐在城牆上的其他地方的將士看到這個情景都驚呆了,他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驚訝地望著來換防的士兵。

柳明秀眉頭緊蹙,望著崔舒翰問道:「你怎麼把這些人都叫來了?」

「沒有其他人了。」

「預備隊呢?」

「剛才打得jī烈的時候,我不是派預備隊上來了嗎?」

「還有呢?」

「沒有了。那是最後一支預備隊。」

柳明秀上前一步,指著崔舒翰身後那支所謂的軍隊,急切地問道:「就靠他們守夜?」

「是的,只有靠他們了。」

「敵人很有可能連夜攻城,他們守得住嗎?」

「我建議您的軍隊不要回營房了,就在城牆上休息吧。一旦敵人發起進攻,他們還得參戰。」

「這怎麼行?他們都打了一整天了,總得讓他們喘口氣吧?」

「說實話吧,柳明秀大人。現在狼關里活著的還有七千五百多人。但其中重傷員就佔到了五千人,非戰鬥人員六百人,尚有完整戰鬥力的只有您率領的這一千多人和南疆軍團剩下的三百多人了。」崔舒翰嘆了口氣說,「我們的力量已經耗盡,如果明天還得不到增援,就一切都結束了。」

崔舒翰的話剛一說完,狼關上所有的將士都沉浸在悲傷與絕望之中,有的人傷心地流淚。

柳明秀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好像在回味著崔舒翰的話。晚風將她那長長的秀髮托起,溫柔地撫弄著。她那張臉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紅潤而有光澤,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神中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愉悅,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她慢慢抬起頭來看了看站在她周圍的將士們,然後用袖子抹了一下臉,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將士們不知道他們的主帥為何發笑,全都驚奇地望著柳明秀。

「結束了?」柳明秀停止了大笑,不過臉上的愉悅和輕鬆依然沒有褪去。她大聲向將士們說,「早在十天前,甚至二十天前,我以為這裡的戰鬥就要結束了呢,沒想到居然能堅持到現在不只是我沒想到,敵人恐怕更沒想到。我們讓他們膽戰心驚地渡過了兩個月,我們讓狼關腳下堆滿了屍體,我們逼得巴特隆瘋狂屠殺他自己的士兵。我真的感到很高興自從父親死後,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痛快過」

柳明秀抬頭望著天空。紅日已經落山,月亮冉冉升起,天空呈現出一片潔凈的青灰sè。柳明秀微笑著說:「父親現在一定在天上看著我呢。他老人家會和我一樣感到痛快的我現在不怕到天上去見他了。我會高興地站在他面前,把發生在這裡的故事講給他聽。他聽了之後肯定會感動的肯定會為我們感到自豪的」

將士們也都隨著柳明秀抬頭望著天空,好像天空中真顯現了柳琛公爵大人那莊嚴慈祥略帶病容的臉龐。他彷彿在笑,那笑容是欣慰的,喜悅的,自豪的。將士們受到了柳明秀明快爽朗的笑聲的感染,沮喪悲傷的情緒一掃而空,他們也lù出了自豪的笑容。

不知是誰慢慢哼起了一支古老的歌曲,其他人也都漸漸加入進來,跟著他一起吟唱:

天上沒有星星,月亮也消失了,

四周被黑暗籠罩著~~~

城牆傾覆了,家園在燃燒。

可是,戰士們啊,你們沒有喪失勇氣。

看啊四周是一片斷壁殘闕。

敵人任意踐踏我們的土地

牧童的短笛喑啞了啊~~~

盲人手裡的琴弦也已斷裂。

嘹亮的戰歌已經響起,

還有喊殺聲和戰馬的嘶鳴。

英雄們戰死沙場啊~~~

鮮血染紅了征袍。

頭顱離開了軀體啊~~~

可他們面帶微笑。

他們的魂魄回到故里啊~~~

與他們眷戀的土地,

永不分離。

在狼關的南城牆上,上千人一起高聲吟唱。

這首歌凄婉哀傷催人淚下,將士們唱著唱著就流下了熱淚。

柳明秀一邊和大家一起唱著歌兒,一邊想:要是葉楓在這兒該有多好。他一定會站在我身邊和大家一起唱的。這個臭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呢?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等他回來了,瞧我怎麼收拾他柳明秀想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最親近的人不在身邊,多少會感到有些遺憾。

正在金帳里喝悶酒的巴特隆派人去問外面是什麼聲音。

去問的人回來稟報說:

「陛下,城牆上的頑敵正聚在一起唱歌呢。」

「唱什麼歌?」

「我聽不太懂,好像是輓歌之類的,調子很悲傷。」

「輓歌?」

「陛下,要不要派兵打一打,不讓他們唱這種歌。」

「讓他們唱吧。」巴特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他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帝國曆351年1月17日,黃昏。葉楓率領一群白蓮教徒打敗了克穆齊的軍隊,打通了前往狼關的道路。

與其說克穆齊的軍隊是被打敗的,不如說是被嚇跑的。葉楓率領的白蓮教徒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按伊普雷的話說就是烏合之眾,這些人打家劫舍還行,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干,他們絕對不是正規軍隊的對手。可當時克穆齊的軍隊已經與伊普雷的起義軍鏖戰了大半天,被起義軍凌厲的攻勢打得心驚肉跳,成了驚弓之鳥。伊普雷中箭落馬時,克穆齊以為機會來了,便不顧一切地反撲,想要一舉扭轉敗局,就在這時,他的探馬慌慌張張地向他稟報,有一支來歷不明的軍隊向他們殺了過來。人數非常多,多得數不過來。克穆齊忙問是哪裡來的軍隊。他的探馬說了一句非常關鍵的話:

「啟稟大王,這支軍隊穿著與起義軍同樣的衣服。」

其實無論是起義軍還是白蓮教徒,他們穿的都是西北普通百姓的衣服,當然沒有任何差別。

克穆齊和他的軍隊這時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他還沒等葉楓率領的白蓮教徒衝過來呢,就已經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

對於葉楓來說,這場勝利是十分難得的。

葉楓在大護法méng克和五百名白衣武士的保護下來到了伊普雷面前。為了避免伊普雷懷疑,他特意換下了那件代表「聖父」身份的huāhuā綠綠的禮袍,穿上了他平時穿的衣服。

身受重傷的伊普雷此時已不能騎馬,他被抬進了馬車。這輛馬車是從克穆齊那裡繳獲的。葉楓鑽進馬車,看望伊普雷。

伊普雷面黃如紙,氣力微弱,看來傷得不輕。

葉楓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伊普雷輕輕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你跑到哪裡去了?」

葉楓不好意思跟他講自己被騙的事,便搪塞道:「我怕你打不過克穆齊,就去搬救兵了。」

「噢。你認識白蓮教的人?」伊普雷知道在這一帶,除了白蓮教,沒有別的人了。

「嗯。他們中間有我的幾個朋友。」

「白蓮教里魚龍hún雜,你最好不要跟他們攪在一起。」

葉楓羞愧地低著頭說:「知道了。」

伊普雷吃力地說:「你去吧,快去狼關吧。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葉楓從伊普雷的馬車裡出來后,就開始安排增援狼關的事。經過這幾天的jī戰,起義軍中有五千餘人負了傷,能參加戰鬥的還有一萬一千多人。葉楓讓祖正將軍率領兩千人馬保護伊普雷和這五千餘傷病員回大青山的營寨里養傷。祝宏將軍率領其餘的九千人馬和葉楓一道增援狼關。

白蓮教的大護法méng克提出要派一批白衣武士跟隨葉楓去狼關,被葉楓婉拒了。不過,白蓮教徒貢獻的數量可觀的糧食、衣物和藥品都被葉楓接受了,他讓起義軍把這些東西都帶到狼關里去。白蓮教徒們之所以這麼大方,是因為他們做的是順水人情,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從克穆齊的營寨里搶來的。

葉楓歸心似箭,他告別了伊普雷、許德昌、白蓮教的大祭司圖圖塔、大總管méng克,然後翻身上馬,率領起義軍,連夜向狼關進發。

北征大道平坦開闊,葉楓率領的起義軍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狼關賓士。在他們的行軍途中突然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探馬來報:

「啟稟城守大人、副提督大人。呼爾巴什族和烏拉特族的談判已經結束,雙方現已合兵一處向狼關方向殺來。他們的先頭部隊距離狼關只有不到七十里了。率領先頭部隊的將領是呼爾巴什族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瑪。」

「他們有多少人馬?」

「估計有四五萬人,全都是精銳騎兵。」

葉楓轉身向祝宏說:「祝宏將軍,咱們必須全速向狼關進發。」

「遵命,城守大人。」祝宏轉身向旁邊的傳令官大聲說,「傳令下去,全速前進」

葉楓望了一眼前方,雖然有月光,但遠方的霧山不像白天看得那麼真切,月光下的霧山朦朦朧朧,若有若無。

葉楓一咬牙,舉起馬鞭來使勁兒抽了一下馬屁股。

那馬吃痛,邁開四蹄,像閃電一樣朝狼關方向奔去。

緊跟在葉楓身後的,是九千名起義軍。他們都舉著火把,像火龍一樣沿著北征大道蜿蜒前進。

葉楓看到狼關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不過,北方的冬夜漫長,天還沒有亮。

葉楓突然在黑夜裡看到前方有一團刺眼的火光衝天而起。他的心像是被銳利的錐子狠狠地扎了一下,扎得他鮮血淋漓。

他「啊──」的一聲大喊,手不由自主地一勒馬韁。

那馬在急速奔跑中突然被勒,又驚又痛,人立起來。

葉楓一下子失去平衡,從馬上倒栽了下來。

不知是摔傷了,還是心裡急的,他一張嘴,一口滾熱的鮮血噴了出來。

守護在葉楓身邊的祝宏嚇了一跳,趕緊下馬來扶葉楓。

葉楓狠狠地一把推開祝宏,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別管我快救狼關快快來不及啦」

祝宏不敢違命,他讓衛兵去扶葉楓,他自己轉身上馬,率領九千名起義軍展開攻擊隊形,像扇子一樣朝狼關蜂擁而去。

葉楓顧不得自己受傷吐血的事,他急急忙忙地爬起來,望著狼關方向那團熊熊大火,痛苦地悲吟一聲:

「晚啦晚了一步」

狼關的南北城牆都是巨石壘築而成,不可能燃起這麼大的火。狼關的中部地帶全都是磚木結構的營房,倉庫也在中部,倉庫里有很多傢具、糧草、衣被、柴火等易燃物。狼關一旦燃起大火,就意味著敵人已經攻破了南關牆,雙方開始在營房區域內jī戰了。

換句話說:狼關已經失守了

葉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搬來了救兵,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功虧一簣,真是可惜

葉楓急得眼淚嘩啦啦直淌,可是他沒工夫傷心哭泣,他一邊抹著腮邊的眼淚和嘴角的鮮血,一邊翻身上馬,像瘋子一樣朝狼關方向縱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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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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