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番外(11)
「你醒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宵鄴陰鷙的面容霎然就出現在我眼前。
我一驚。
過了一會兒,我開口輕聲問他:「我怎麼了?」
他看住我道:「你是故意的。」
我心一宕,卻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色,裝作不解,「什麼故意的?」
他一斜笑,俯下身來,將臉慢慢湊近到我面前,低聲道:「你是想救他。」
我一掙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笑哼,「聽不懂?」片刻,他依舊極近的睨著我,「聽不懂也罷。」說著,他整個身子已經壓上來,我猛地一推他,「你要做什麼?!」
他向後一仰,笑盯住我道:「方才羅熙有一句話說得倒對。」
我問:「什麼話?」
他沉聲道:「朕是不會讓你走的。」
我一蹙眉,「你竟說話不算話!」
宵鄴卻只是淡淡一笑。
我睨著他又道:「你可是北境的君王,一言九鼎,怎能跟我出爾反爾?」
宵鄴一挑眉道:「北境不比你們南梁,向來對君王沒有這種苛刻要求。」
我目光在他面上逡巡,真是極少能見到比羅熙當年還要更厚顏無恥之人,「我們本來就說好的,分明是假戲,怎可真做?」
他湊近,「為什麼不能?」
我無言。
他又道:「你以為朕真的這麼無聊么?」
我不解。
他冷哼一聲道:「朕從來不以為你能真正為朕從羅熙口中掏出什麼話來,傷羅熙也已經夠了,他都快死了,說實話,朕還真不願讓他這麼快就死,之所以朕在你身上花費這麼多時間,只是因為朕看上你了,這北境廣袤之地還未有后,你有沒有……」
我忙道:「我沒有!」我這話回答得乾脆利落,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他問:「為什麼?」
我還不想被折磨死!
過了一會兒,我卻輕輕一笑道:「陛下你所謂的花費時間就是把我吊捆在廊下任人鞭打嗎?」
宵鄴低眸,「這事,朕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我搖頭,「不必了,我不需要陛下為我討回什麼公道,我只要陛下放了我。」
他睨著我沒出聲。
我望住他道:「陛下,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沉聲問:「是羅熙嗎?」
我笑著一搖頭,「不是。」
他蹙眉問:「那是誰?」
我不言。
他一拂身,想了想道:「朕知道了,可是上次在客棧里與你一起的那個男人?」
我目光一凜,既然被看穿了,我也沒有必要再瞞什麼,於是,目光篤定的看著宵鄴,沉聲道:「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宵鄴笑,「憑他?」
我一揚眉,「我相信他。」
隨即,宵鄴一動,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把就將髮鬢上的一根簪子抽出來抵住喉嚨,並出言威脅道:「你若再動,我立馬就自盡!」宵鄴面上彷彿不信,還想再動,我手一用力,金簪戳穿了我的皮膚,鮮血從手腕順流下去,緩緩滴在錦被上頭,宵鄴一驚,吁出一口氣道:「好,朕就在這裡不動就是。」
我凝視他道:「放了我!」
他一搖頭,一字一句:「想都不要想,絕不可能。」
我實在不明白,只問:「為什麼?」
他看住我道:「在戰場上哪有不戰而敗的道理?」
我沉聲道:「可是現在並不在戰場。」
他輕笑道:「情場便如戰場,就是輸也要輸得心服口服。」
我蹙眉,「感情這種東西,哪有什麼輸贏?」
他卻道:「有。」
我顫抖著聲音道:「陛下,你不曉得,感情,執著到最後,根本就不會有贏家,每個人都會傷痕纍纍,倒不如在還未開始的時候就放手為好。」
他隨即傾身過來,一把奪過我手裡的簪子,順勢將我撲倒,雙手只是死死按在我的喉嚨上,低聲道:「遲了。在動情的時候,其實一切就已經開始了。」
我搖頭。
「陛下乃北境之主,什麼好女子沒有,明知道不是你的,陛下又何以偏生要這樣執著?」
他深吸一口氣,「但凡是朕想要的,就是最好的,但凡是朕想要的,朕就一定要得到。」
我盯住宵鄴,難道說,當皇帝的人都是這樣心思嗎?
羅熙以前彷彿也曾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心不在,得到了人又怎樣呢?
鏡花水月,都是一場空罷了。
我緩緩道:「你們這些當皇帝的人,『成全』二字竟沒有學過嗎?」
宵鄴笑道:「『成全』,在朕的字典里就從沒有過這兩個字。」
我輕笑問道:「陛下說陛下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那麼南梁不是陛下一直想要的么,陛下如今得到了嗎?」
宵鄴沉默片刻,「朕終會得到。」
我緩聲道:「陛下,世上的很多東西並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你若是曉得我以前的性子,你就會清楚你不能強迫我。」
宵鄴笑哼一聲道:「見識過了,朕不會強迫你,朕只是留你在府邸,終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
我肯定道:「我不會的。」
宵鄴一皺眉,語氣中露出幾許不解問道:「朕真的好奇,你何以對那個男人那樣死心塌地?」電子書屋
我卻道:「不是死心塌地,而是相處不累。」
宵鄴的目光悄然凝在我面上,良久不言。
「相處不累?」
我淡淡一笑,「你們這些人吶,是絕不會懂的。」
宵鄴更為不解,「你們?」
我無奈笑道:「你這些在高位上的人,自小體會著『高處不勝寒』的凄冷,自是不知該如何跟人相處。」
宵鄴一撇嘴,「但,得一人,便是溫暖一生。」
我輕笑,「陛下玩笑了,北境並非從未有過皇后,只是陛下不曾珍惜罷了。」
宵鄴冷下臉來問:「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我一掙眉,稍許心虛,「沒誰,我自己隨意聽來的。」
他問:「可是小梅?」
我趕緊道:「不是。」
我見他神色似乎已經十分肯定,於是,我又道:「她不肯。是我非要讓她說的,你不許傷害她。」
宵鄴淡淡一笑,「小梅可是告訴你,皇后是被朕折磨死的?」
我注視著他不言。
他輕哼一聲,「若有話何苦問她們,你直接來問朕便是,她們大多隻知其一,卻並不知其二。」
我問:「那陛下就告訴我其二是什麼?」
宵鄴低眸,「皇后是父皇當年逼著朕娶的,朕並不喜歡。」
「所以,你就折磨她。」
宵鄴一笑搖頭,「朕還沒有這麼殘忍。」
我無言。
宵鄴繼續看著我道:「同樣的,皇后心裡也沒有朕,皇后比朕大了三歲,一直覺得朕是一個小孩子。」
我點頭,「確實是。」
「你還讓不讓朕說了?」
「你說。」
「皇后自己早就有一個青梅竹馬,之前也是因著父皇的面子,朕不好輕舉妄動,後來,朕登基后,就許了皇后一個海闊天空。」
我忙道:「所以,陛下沒有折磨死皇后?」
「那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那陛下為什麼卻不能也許我一個海闊天空?」
宵鄴沉聲道:「那不一樣。」
我蹙眉問:「有什麼不一樣的?」
宵鄴淺淺吁出一口氣道:「朕不喜歡皇后才能那麼做,而你卻不行。」
我蹙眉,「可是陛下留一個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什麼意義?」
宵鄴笑,「朕說過,會讓你死心塌地的。」
我什麼話都沒多說,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一會兒,門外忽有人道:「陛下,宮中有急事!」
宵鄴吁出一口氣,緩緩起身問:「什麼事?」
外頭人恭謹道:「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幾位大人匆匆入宮說要見陛下。」
宵鄴沉聲道:「有事讓他們明日朝上再說。」
「奴才原也是這麼勸的,只是幾位大人神色憂慮,怎麼說都不肯離去,偏生要立刻見到陛下才行。」
宵鄴不耐煩的低聲道:「麻煩!」
話音未落,宵鄴就已經開了門離去。
小梅見宵鄴走了,這才端了盥洗水進來,剛放下盆子,她就看見我脖頸上頭的傷痕,一驚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我輕輕一下搖頭。
小梅神色緊張,試探問:「陛下折磨你了?」
我一笑,「與陛下無干,是我自己弄得。」
小梅轉身擰了把熱毛巾過來,「小姐實在不必為陛下掩藏,奴婢心裡頭清楚。」
「清楚什麼?」
「陛下下手從來就是這樣的。」
我笑,看起來小梅還真的不太了解宵鄴為人,「小梅,你誤會陛下了。」
小梅一面輕輕幫我擦拭著傷口,一面道:「奴婢才沒有誤會陛下,」說著,她微微抬眸看我一眼,「那麼小姐你自己說,你何苦要把自己傷成這樣?」
我想了想道:「陛下方才逼迫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反抗,就不小心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小梅不言。
我笑,「你以後可不要再到處說陛下心狠手辣喜歡折磨人了,更不要再說皇后是被陛下折磨死的話了,這些話也不知你是從哪裡聽過來的,恐原就不實,若是再讓什麼有心人聽過去大做文章,你會倒霉的。」
小梅一掙眉。
我一抿嘴,「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可明白?」
小梅輕輕一點頭。
隨後,小梅緊張問:「可是陛下知道奴婢……」
我還未等及小梅說完,就忙搖頭道:「你也別太過緊張,想來如今是無事的,不過囑咐你日後行事要更加謹慎罷了。」
小梅點頭,跟著又朝我行一大禮。
我問:「你這是做什麼?」
小梅道:「奴婢曉得陛下必是知道什麼了,依著陛下的性子,方才定會懲罰奴婢,但事實卻是沒有,只能是小姐為奴婢在陛下面前說了好話。」
我笑,「你倒是個有眼力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