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復活
大宋名錄靖康二年,農曆十月十六日記載:沂州山區出現大地震。
靖康二年,萬里山河萬里血,千載宮牆空對月。北金攻破東京,北宋皇帝宋欽宗被俘,押往北疆,北宋政權名存實亡。
十天之內,千萬後宮嬪妃,官家女眷被擄往北方為奴為婢,一時東京無女,後宮盡空,到處是押送俘虜的隊伍,慘叫哀嚎不絕於耳,成為漢人王朝最為恥辱的年月。
十月十六日,沂州郡境內,天氣陰沉,寒風颼颼。
蒼山山道之上,一隊金兵一行四人,頭戴氈帽,身披裘皮,腰挎彎刀,押送一名十三歲的少女趙靈兒。趙靈兒雙手被麻繩綁縛,牽在最前面一個軍官手裡,行駛在險峻陡峭的山道邊緣,慢慢朝著北方趕去。少女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渾身傷痕纍纍,走路之時一瘸一拐。「快點,磨磨蹭蹭的什麼時候能到?」後面兩個士兵,手持馬鞭不時打在她瘦小的身上。清風微拂,掃開擋在她面前的長發,露出一張略有稚氣的臉,雖滿面土灰,但仍能看出長相十分清秀。少女身體在風中瑟瑟發抖,鞭子打在身上,一鞭一痙攣,但她始終將雙手合掌,放在嘴前,嘴裡不停喃喃道:「蒼天為證,誰救了我我便嫁給他,千秋萬世永不後悔...」「說什麼胡話?」後面士兵聽她念叨一聲,便一鞭兒打在她的身上,少女身體抽搐一下,手臂之上多了一條紅紅的鞭痕,但她兀自倔強,喃喃之聲依舊不停。
山路嶙峋間,不時有陡峭山岩,少女只顧喃喃念叨,一腳不慎,腳下一滑,差點跌落萬丈深淵。正在此時,地面忽然劇烈抖動,狂風驟起,發生了一場罕見的大地震。前面不遠處,一座山峰緩緩裂開,山石四處跌落。狂風吹得趙靈兒左搖右晃,她心生恐慌,忙喊著:「救命啊,快來救我!」士兵自顧逃命,哪裡顧得上她。趙靈兒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過像樣的東西,狂風一掀,腳盤不穩,一腳踏空,就要跌落懸崖。
山林中飛沙走石,樹木折斷,趙靈兒身子懸在懸崖上空,嗓子提到了喉嚨處,緊閉上眼睛。
也許,這便是命,她這樣想。
在她以為必死無疑之際,時空忽然靜止,萬物定格不再動彈。從山峰的裂縫之中緩緩走出一黑衣男子,男子仰天長嘯一聲,定了定神,看到懸空跌落的趙靈兒。他如神仙下凡飛至懸崖邊,伸出手臂將她拉了回來,抱在懷中。男子雙眸輕合,時間驟然轉動,地面停止抖動,原本靜止的萬物又隨風飄浮,士兵們依舊抱著石頭驚慌嚎叫。
正當趙靈兒感覺不再跌落,身體靠上一個溫暖的臂膀,為此感到奇異,雙目緩緩打開。
入眼的是一雙黝黑深邃的雙目,挺直的鼻樑,堅毅的臉龐,一襲長發隨風飛舞。趙靈兒獃獃的看著,不敢相信,卻把臉埋在深深臂彎中......
時光荏苒,這一晃便是匆匆八百餘年。
2019年陰曆十月十六這一天,依舊在蒼山山道之上,一道裂縫如刀劈斧鑿一般將山峰劈作兩半,經過多年風雨洗禮,如今裂縫變寬了許多。裂縫之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雖然過了兩千年,依舊看不出歲月痕迹。鼻樑挺直,臉龐堅毅,除了剪短的頭髮,和過去一模一樣。黑衣男子在裂縫外站了許久,眼神越來越暗淡。直至太陽落山,他輕嘆一聲,一陣風過,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同一時間,在北京的一個偏僻衚衕驟然出現一個人,正是那個黑衣男子。他來回看了看,見沒人發現,才放下心來,遲疑一下,朝著老地方走去。
西門街的靈卿茶館,坐落在一條街的角落,茶館古色古香,小巧清凈。此時,差不多已是傍晚時分,茶館之中依舊沒有幾個人,在靠南窗的一個茶桌旁邊坐著一個人,昏暗燈光下,能看清一身黑色風衣,依然能夠辯清那是剛才的黑衣男子。他面前點了兩杯上好清茶,一杯在他面前,另一杯放在對面。而對面的座位卻空空如也,看來他似乎在等什麼人。黑衣男子透過窗子的縫隙,看到外面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影,看不出表情。
過了一會,天色將黑之時,茶館門扉打開,走進一戴著眼鏡的中年之人,看也不看,徑直走向南窗方向,在黑衣男子對面坐了下來,端起茶水,狂飲幾口。
那黑衣男子見到此人才露出一絲微笑,輕聲道:」每次都是這樣,喝茶是要品的。「說著,端起茶水,輕抿一口。
那中年人一抹嘴,輕輕搖頭道:「若是你渴急了,也會如我這樣,說不定喝相還沒有我好呢!」黑衣男子聽了輕笑幾聲,搖頭不語。
中年人摘下眼鏡,邊擦邊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沒來及給你準備禮物。」
那黑衣男子道:「你知道那不是我的生日。」
中年人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但九百年前的今天是你重生的日子,說不得還是要慶祝一下的。」
黑衣男子依舊還是搖頭不語,許久才道:「今天,我又去了墳地看了。」
中年人抬起頭,道:「怎麼樣?有沒有收穫?」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眼中閃光道:「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去,但還是想不起來,不過,想她卻是想的更深了。」
中年人道:「思念就像一杯陳年老酒,時間越久越是醇濃,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倒是願意洗耳恭聽的。「
黑衣男子道:「你是我唯一的好友,我當然信任你能夠為我保密。」
中年人點頭道:「如果你將快樂告訴朋友,你將得到兩份快樂。你將憂愁向朋友傾訴,你將減掉一半憂愁。」
黑衣男子依舊搖了搖頭,沉默一下,道:「易長風,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可是我的憂愁,不是你能分擔的了的,我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又如何快樂得起來?」
溫晴看了黑衣男子道:「你不是叫崔后卿嗎?」
崔后卿還是搖了搖頭道:「這名字是她取的。」
說著他將眼睛看向窗外,記憶飄向八百年前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