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無處逃亡

李華穿著破爛的睡衣，在曾經熟悉的教學樓中再一次狼狽逃竄。

他的拖鞋早就跑丟了一隻，喘氣急促，空氣彷彿變成了能割傷肺部的灼熱剃刀。

但事實上，這裡的空氣陰冷潮濕，還漂浮著懸浮著五顏六色的細密光點，他也不知道那是某種微生物還是某種蟲。

只要深呼吸一口，光點就會從口鼻進入身體，在肺部吸收進血液，隨後照亮全身的每一處毛細血管。

李華只要低頭就能看到這令人驚恐的一點：他的心臟，血管一直在散發著能透出皮膚的微光。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人類竟然會有這麼多條血管。

更加可怕的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吸收這些光點。因為只要屏氣十秒，體內就再也不會有任何光芒。

所以他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三天里不吃不喝還不會感覺到飢餓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他每時每刻都在吃這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光點。

新建好的教學樓本應漆上了厚厚一層油漆。這裡走廊有綠色的欄杆，綠色的門，白藍兩道的牆，米白色的地磚，還有大而透明的窗戶。

可現在，地磚和牆面上斑駁而又古舊，細密如黑蛇般的裂紋到處都是，既像是植物又像是動物的藤蔓疏密隨機的蔓延生長著。這種藍底且生有白斑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青蛙的皮膚……踩上去黏糊糊的。每一條分出的細小枝丫長成后都像是娃娃魚的腳掌，還會一下一下的動。

彷彿是說反正也沒有人能看見就隨便長長。

鏽蝕成血紅色的欄杆一段有，一段沒有。還有看起來像是蚊子和蜘蛛的漆黑色東西趴在上面啃咬著，滋滋聲在安靜的環境中格外刺耳，看的李華頭皮發麻。

這裡到處都是他從沒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的東西，就連這用來保命的空氣，他都不知道吸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

但最直接的危險，是黑狗。

什麼品種的狗都有，泰迪，金毛，拉布拉多，還有法斗。但這些狗無一例外全身的毛都是漆黑色的，背上還有一對大大的蝙蝠翅膀。

不同於那些蚊子蜘蛛，李華從沒靠近過它們，它們也沒有搭理過李華。而那些黑狗會主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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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講，李華只是憋尿憋醒。

一個本該平凡無奇的早晨，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叢草中。

不，那是他的卧室。床上長滿了有些柔軟的水嫩蒿草。滿布裂紋的地板、牆壁叢生著藍底白斑的藤蔓，他伸手摸了一下，感覺黏糊糊的噁心極了，被摸的藤蔓還抽動了兩下。

屋頂的燈上生長著十幾朵鮮紅的蘑菇，似乎還有若隱若無的香氣。床頭柜上窩著一隻巴掌大的藍色瓢蟲。李華試著摸了一下，那個瓢蟲突然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尖嘯，吵的他腦袋嗡的一下，趕忙連滾帶爬逃出了房間。走到客廳，他發現少了兩面牆，一邊是走廊，而另一邊是十八層樓的高空。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破洞處打量外面，有幾隻像鳥一樣黑不溜秋的東西在如同繁星般的空中飛翔。

整個城市都滿布殘破荒蕪，像是異域魔境。

天上懸挂著一輪深紫色的太陽，難怪到處的光線都是天藍色啊……

李華已經把大腿掐紫了，心也漸漸沉到了谷底。

他深吸了一口氣，當場破口大罵：「宋靜垚！我一定要打死你這個大坑比！」

一隻黑鳥突然停在了半空，然後轉頭飛了過來，李華茫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那個黑色的東西飛快的放大，放大，再放大……那竟然是一隻張開大嘴露出兩排獠牙的純黑色泰迪！李華下意識的向一邊躲閃，漆黑的泰迪剎不住車一直衝進了走廊另一邊的屋子，那是宋靜垚家。

李華有些茫然，但那隻黑狗在地上扒拉了好幾下，瘋了一樣又撲了過來撕咬，跑兩步就用背上的蝙蝠翅膀又飛了起來！

李華在危急關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飛起一腳正正踢到了狗頭，踢得那隻黑泰迪嗷嗷直叫著翻滾進了他的房間。

隨後，李華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燈上的一顆蘑菇恰到好處的脫落，還砸到了黑狗頭上。紅蘑菇像液體一樣濺了一屋子。黑狗身上的那些液體像沸騰般咕嘟咕嘟冒起了氣泡，然後在汪汪汪嗚嗚的凄慘嚎叫聲中，狗不動了。它的身體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小型紅蘑菇。其他的液滴也腐蝕了本就破破爛爛的牆壁，然後像鮮花般綻放出了更多更多的紅蘑菇……

李華退了兩步跌坐在地，嚇的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那種藍底白斑的藤蔓在身下撞了撞他的屁股，他才猛地驚叫出聲，哆哆嗦嗦走向了走廊，看著滿眼的詭異植物，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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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不敢睡覺，也不敢在某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他分不清這裡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但見到所有會動的東西后都繞著走的心態顯然幫了他一個大忙。

他在小區樓下見到了小汽車那麼大的西瓜蟲，雖然看起來性情溫和行動遲緩……但幾個像是鹿又像是羊那樣的動物在追逐打鬧時撞到了它，這個西瓜蟲在驚嚇之下蜷縮成了一團在那一片亂滾，動靜大的和地震一樣。那幾個動物全都被碾成了爛泥，空氣中的光點大量聚集而去，映照的那一片燈火通明。

李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往學校走。或許是想要知道會不會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幾隻蒲扇大小的蝴蝶翅膀上的圖案看起來像是人臉，但至少，它們沒有主動來傷害他。

一路上唯一會主動撲過來的生物只有黑狗。正是為了躲避它們，李華才把上學的十分鐘路程活活走了四個小時。險象環生間，他跑掉了鞋，被撕爛了睡衣，冷的皮膚髮青，可在學校依然是毫無希望的場景。甚至可能還要來的更糟。

在他被一群會飛的黑狗追的逃竄到操場上后，地面撕裂了。

一條惡龍般滿布惡臭的蠕蟲貫穿天地伸展而出。整個操場被它的口器撕成了碎片。泥土，石渣像雨點般從天而降，李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在這種場面中倖存下來的。

那群黑狗像是驚弓之鳥般四散飛逃，但卻被蠕蟲口中伸出的小蠕蟲牢牢咬住拖了回去，幾條小蠕蟲從一動不敢動的李華身邊竄過，四個爪肢中間的圓環形獠牙層層疊疊，密密麻麻。

吃了不知道多少條黑狗之後，那條大傢伙甩頭髮出了像嬰兒哭聲一樣的尖嘯，足足響徹了一分多鐘。

隨後，它只是一次呼吸，天黑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李華能聽到它滑落回地底的轟鳴震響，久久咽不下口中的唾沫。

他，已經不知道該逃向哪裡了。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曾經做了多麼欠缺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