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捨得她的性命
晚上桓蘅卻來了絳墨的屋子裡,他瞧著她正看著那幾盆開的嬌艷的牡丹花,唇畔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
「這花開的可沒有往日的嬌艷,若你喜歡,我叫人去江南給你買一些好的。」他聲音出奇的溫和。
「我原本也不喜歡這些的,不過是衛姨娘硬塞給我的而已。」絳墨纖細的手指觸碰到那些花瓣,「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
桓蘅見她開口拒絕,眼底已經有了一絲的不悅,但旋即收斂,「今日你出門了?」
絳墨的手指微微的一顫,一朵嬌艷的牡丹花竟應聲而斷,旋即她將那花捻在手裡,「出門轉了轉,還遇見桓怏了。」
她心思縝密,知曉桓蘅會讓人看著桓怏,只怕兩個人的事情他只怕已經聽說了,反倒不如坦誠相告,才能打消他的疑心。
聽到她的話,桓蘅的眼底的複雜才漸漸的散去了。
「昨夜我做夢見到我父親了,我想去祭拜他。」絳墨眼神有些暗淡,聲音也很弱,「我枉為他的女兒,他心中的志向,我卻無法替他實現。」
桓蘅摟著她羸弱的肩膀,他很想陪著她一起去,但他現在真的很忙,半點的時間也抽不出來。
絳墨眼角似有淚痕,從她杏核是的眼睛里流出的。
他伸手想要去拂去她眼角的淚珠,而她竟下意識的一個瑟縮,眼底滿是惶恐。
剎那間他心裡的溫熱涼了一半,如夢囈一樣在她的耳邊輕聲的呢喃,「別怕我,我再也不會傷你半分了。」
第二日絳墨早早的便出了府邸了,不才原本想跟著的,桓蘅進宮處理朝政上的事情去了,只讓他留在府邸里侍奉著絳墨,而她出門她自然是要作陪的,但絳墨只說自己帶著茴兒去。
然而不才的眼皮卻一直在跳,只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果然過了晌午,卻見那茴兒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滿頭的汗珠子,連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見到了不才,忙急道,「可了不得了,絳墨姑娘不知被誰給綁了去了。」
不才心驚膽戰,眼皮突突的跳,這才從茴兒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今日絳墨出了城門沒有多久,卻見一個馬車從樹林子里鑽出來,幾乎險些撞上兩個人。
而等茴兒從惶恐中恢復過來的時候,絳墨竟不見了蹤影,那馬車也走了。
不才聽到了這話也沒有了主意,一邊差人去尋,一邊進宮給桓蘅傳話,如今活生生的人在他的手裡給弄丟了,不才急道滿頭的大汗。
他守在府門外面,果然沒過多少時辰,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面傳來,似乎要將上京街道上的磚石踏碎了一般。
伴隨著那馬兒的嘶鳴聲,那馬兒尚未站穩,卻見一個人已經跳了下來。
卻見桓蘅目光如寒冰,冷的人直哆嗦,不才嚇得早已跪在地上,「奴才有罪,還請二公子責罰。」
桓蘅的聲音冷的如同寒冰,「可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不才勉強恢復了鎮定,回話道,「出去找的人都還沒有回來,姑娘是在城外的樹林里丟的,又是那樣大的地方,怎能輕易的找到?」
然而桓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進了府邸,不才也匆匆忙忙的跟上了,卻見他順著長廊,竟直奔著桓怏的院子里而去。
自那日的一場大火之後,雖將主屋一併給燒了,但後院的幾間屋子還算完好,桓怏便搬到那裡去了,而侍奉著他的依舊只有梵音。
等他們到了那裡,卻見桓怏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那大理石的石桌上放著筆墨紙硯,而他正在臨摹著枝頭上嬉戲著的鳥兒。
聽見了腳步聲,桓怏慢慢的抬起頭來,漆黑的眼底帶著嘲弄,「二叔這樣風風火火的過來,可是想要殺我?」
桓蘅的目光如寒冰,「絳墨究竟被你弄到哪裡去了?她現在可有性命之憂?」
桓怏的聲音里夾著譏諷,只撂下手裡的筆,「我今日只在這裡哪裡也不曾去過,其他的我全不知曉,二叔問錯了人。」
聽到這樣的話,桓蘅伸手便將身上的佩刀拔了出來,鋒利的劍鋒直抵桓怏的喉嚨,眼底卻蔓延出無盡的殺意。
不才忙上前要去奪桓蘅的劍,急道,「如今外面這樣的亂,只怕姑娘是被什麼人給擄了去了,或是自己丟了,只怕這件事小公子也不知曉。」
春光透過斑駁的樹影,落在桓怏的臉上,他肌膚勝雪,卻帶著幾分病態,「倒是頭次見二叔這樣的焦急,若是她死了,二叔只怕也活不成罷。」
桓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的聲音冷的徹骨,過了良久還是將那鋒利的劍扔在了石桌上,而桓怏那副畫卻被硬生生的割成了兩半。
「若她有半分的損傷,我便要你償命。」
桓蘅的話剛說完,便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卻見府邸的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見了桓蘅也不待請安,忙道,「二公子,那搜尋的人說了,城北山上又個土匪窩子,只說今日他們下了山,搶了幾個女子回去,不知有沒有絳墨姑娘在裡面。」
桓蘅聽到這話,臉色有些慘白,只吩咐不才道,「去叫鄭大統領調遣京中所有的侍衛,即刻去城外,但凡未時未到的,即刻斬殺。」
等桓蘅匆匆忙忙的離開之後,桓怏的目光這才慢慢的放到那石桌上的劍上,然後慢慢的將那劍拿起來,眼底帶著無盡的譏諷和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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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中的百姓瞧著無數的鐵甲侍衛出城,為首的還有剛被封為忠順王的桓蘅,皆以為有叛軍攻城,或者要出征,頓時上京中皆是人心惶惶的,連百姓也開始胡亂的猜測起來。
誰知桓蘅竟帶著京中的三萬侍衛只奔著北山,將那一座山給團團的圍住了,連一隻兔子也跑不出去了。
可憐那北山的幾百個土匪,嚇得屁滾尿流,只嚇得出來磕頭,竟不知他們犯了什麼大事,竟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很快今日被他們綁過來的幾個女子被拖拽出來,幾個嚇破了膽子的女子見了朝廷的兵馬,便滿臉的歡喜模樣。
而桓蘅將整座山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絳墨的身影,而那幾個土匪也說不曾見過絳墨,有求著桓蘅饒了他們的性命。
而桓怏眼底里滿是血絲,聽到了他們求饒的話,只抽出身上的配劍來,將那些土匪的腦袋全都砍了下來。
不才見他如此的模樣,也不敢再勸,只得吩咐侍衛滿開始搜尋,又命人將城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出城。
絳墨這一丟,只讓整個上京雞飛狗跳的,而那些侍衛更是滿街的搜尋,只恨不得將磚縫扒開,將底下都翻一翻。
不才好不容易才勸著桓蘅回去,然而兩個人才到了府邸,尚未下馬,卻見鄭薔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她也聽聞了這件事,臉色十分的蒼白。
「夫君,阿怏不知去了哪裡,如今府邸找遍了也沒有尋見他的身影。」鄭薔滿臉的憂心,「妾身還清點過家裡的小廝,一個賬房裡的腳張訥的人,也不知去了哪裡。」
桓蘅一腳從馬上跨步下來,聲音里夾著幾分的冷意,「原來府邸里有內應,看來我還是小瞧他了,如今我倒是放心了,至少絳墨還是安然無恙的。」
不才也知道,這件事背後自然有主謀,絕不會是輕易的想要謀財害命。
桓蘅這才轉身對不才吩咐道,「即刻去滿城的搜,家家戶戶都不能放過,若是那些官宦人家,只說城裡出了亂臣,不知藏到了何處。」
沒想到桓怏也這樣的會算計起來了,如今府邸里的侍衛都去外面找人了,這確實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桓蘅的眼底滿是冷然,倒是他小瞧了桓怏,沒想到那樣不學無術的人,竟有這樣的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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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屋子裡,隱隱的能聽見院子里的鳥叫聲,帶著歡快。
而絳墨卻靠在冰冷的木頭上,她的雙眼被牢牢的蒙著,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今日她被那馬車險些撞到,住摔在地上,然而她還未站起身來,便有兩個男人將她打昏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這裡了。
就在她怔怔的出神的時候,一個開門聲卻打攪了她的思緒,她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但並未露出半點的恐慌。
很快一個饅頭便塞進了她的嘴裡,隨即一個粗狂的聲音傳來,「快吃。」
絳墨胃裡跟塞了石頭一樣,並不覺得餓,只麻木的嚼了兩下,還未吞咽進去,又塞進嘴裡一塊。
絳墨直噎住了,不斷的皺著眉,卻很難在下咽了。
而那人似乎很是不滿,「什麼東西,還不快吃,老子還有事情要忙呢,沒有工夫在這裡侍奉你。」
說完那人竟直接將剩下的一塊全部塞進了她的嘴裡,然後似乎出門而去了。
絳墨不斷的咳嗽起來,嗓子似乎著了火似的,火辣辣的疼。
而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去慢慢的扼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在動,然後卻見唇邊一涼,竟是水袋。
絳墨大口大口的吞咽了幾口,這才好些了。
很快那人又將那糕點慢慢的放在她的嘴裡,絳墨雖瞧不見,卻知曉那人的動作是那樣的和熟悉,那綠豆糕的香氣充斥著她的唇齒,她竟十分溫順的吃了幾塊,直到吃不下的,才慢慢的搖了搖頭。
那人果然不再餵給她了,然後又將那水袋湊上去,讓她喝下去了一大口。
而就在這時,那人站起身來,似乎想要離開。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良久才慢慢的道,「阿怏,是你對嗎?」
那人渾身一震,連腳步也停在了那裡,卻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腳步再次響起,似乎依舊想要離開。
「桓怏,我知道是你,我若是連你的氣息也認不出來,那也算白白的活了一場。」絳墨的聲音裡帶著無奈。
然而那人還是慢慢的轉身,一把將絳墨臉上綁著的黑布給扯開了。
被遮擋了許久的眼睛驟然間見了光澤,針扎是的疼痛起來,她等了很久才恢復了清明,果然看見了桓怏那雙漆黑的眼睛,卻也在直直的看著她。
兩個人相對無言,空氣中皆是那木頭髮霉的氣息,只讓人作嘔。
「你可怪我欺騙了你?」桓怏的聲音裡帶著暗淡,卻沒有一絲的悔意,「我只能這樣做。」
絳墨瞧著窗外,卻隱約的瞧見那亭台樓閣,卻是極為繁華的地方,她勾了勾唇角,卻是一抹苦笑,「這是文府罷,你還是跟他們攪在了一起,他們豺狼之心,未必比桓蘅好,你這是入了虎穴了。」
聽到桓蘅的名字,眼前桓怏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他幾乎咬牙切齒的說,「只要他死,我便是到了陰司地獄里又怕什麼。」
絳墨從他的眼裡看見了無盡的恨意,與滔天的怒火,她無奈的道,「那我呢,連我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了嗎?」
桓怏跌坐在她身邊,他那樣愛乾淨的人,此時竟任由著碎屑沾上了他的衣衫,他眼底皆是冷意,「我什麼也不在乎了,只要能殺了他,便是用你做餌,我也捨得了。」
絳墨很想用手去撫他的臉頰,此時的桓怏竟像是被世人遺棄的孩子,滿臉的怨氣和刻毒,好似要讓這世上的人全部去陪葬一般,滿身的戾氣。
「阿怏,記住,文家的人不管做什麼,以後也絕不會放過你的,你現在便趁機離開。」絳墨生怕有人聽到聲音壓得很低,「他們比你還希望桓蘅死,即便沒有你,他們也會利用我去殺桓蘅的,你一定要離開這裡。」
桓怏滿是恨與的眼睛里終於有了一絲的鬆動,漆黑的瞳仁慢慢的落到了絳墨的臉上,似乎在看著她的每一個表情,「你為什麼不恨我。」
絳墨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你讓我怎麼恨你,誰叫我這樣的愛你。」
桓怏的眼底一陣複雜,幾乎下意識的將那黑綢又綁在了她的眼睛上,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見她細嫩的手腕已經被那粗糲的繩子給勒出了一大片的血跡。
他還是慢慢的從懷裡掏出帕子,將那帕子蓋在她的手腕上,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好似生怕觸及到她的傷口一般。
良久他才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慢慢的說道,「我的祖父因你們而死,我不會原諒你們任何人,你將這條命償還了,咱們一了百了。」
說完桓怏便咬了咬牙,徑直的走了了屋子,然後將門上的鎖也一併鎖了起來。
文府離著忠順王的府邸很近,幾乎只有半條街的距離,而桓蘅正在滿上京的尋人,只怕很快便找到了這裡來了。
世人皆知桓家與文家乃是十幾年的恩怨,若是絳墨被人擄走了,最先懷疑的人自然是文家的人。
桓怏臉色凝重的才走了幾步,卻見文國丈正站在廊下,瞧著那籠中的鳥兒,然後拿著銀鉤子逗弄著。
見他來了,文國丈的臉上已經滿是不悅,「小公子,把你弄進府邸已經是不容易了,難道您還要四處的逛,生怕旁人瞧不見您啊。」
桓怏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精明的老人,祖父跟他鬥了大半輩子,卻不曾將他搬到,可見是個極為陰狠厲害的人。
「我只希望你好生的待她,給她安置的好些,她不曾受過這樣的苦,既然你們一心想要利用她,那便不要去折磨她。」
「呦,原來小公子是心疼了,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也不知給你們桓家的兩個小公子什麼好處,竟這樣的對她痴迷,天下的絕色女子無數,這丫頭也不過算得上是清秀佳人而已。」那文國丈滿臉的譏諷。
「您也知道我的脾氣,若是熱鬧了我,大家誰也不好過。」桓怏的聲音冰冷,即便面對如此強勢的文國丈,卻沒有半點的軟弱之態,「我說到做的,免得將來您什麼也撈不到。」
文國丈這才呵呵的笑著,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這時候瞧著小公子,倒是像極了你的祖父,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都說小公子是個酒囊飯桶,徒有其表的人物,看來傳言竟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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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個時辰,上京便被徹徹底底的翻找了一遍,連京中的禁軍也出動了,一時間滿上京的慌亂,連只會飲酒作樂的皇帝也被驚擾了,只匆匆忙忙的腳內侍來問。
桓蘅只說上京中跑了一個謀反的人,而皇帝聽聞了這件事也是十分的憂心,畢竟上京里出了叛賊,那他的皇位便不穩了。
然而桓蘅一直在府邸里等著,卻始終沒有聽到人搜尋到絳墨。
直到所有的侍衛回來,那不才才臉色複雜的道,「二公子,除了那文府,上京里全部否搜尋遍了。」
「文家?」桓蘅扯了扯唇角,卻是冰冷的笑,「是該想到他們的。倒是我糊塗了起來,這世上最恨我的不是他們嗎?咱們看來得走一遭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