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克沃在城門的戰鬥
克沃推著攻城車緩慢前進,無數的箭矢在頂棚上砸得叮噹作響,這座臨時搭建起來的木頂棚能撐多久聖騎士心裡沒有個數,不過他也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事情,他現在考慮的最大問題是讓自己能夠撐到夕丁打開南面的城門,然後就能放大團長的軍隊進去,給海森的屁股狠狠踢上一腳。
在這之前克沃想大團長告知了這項計劃,因為他和夕丁都沒有第二支部隊能夠承擔起衝進南門,並堅守不讓海森再奪回的重任。即便是一萬個不願意,尤其是在早上會議上被大團長用處刑般的手段羞辱過後,克沃還是決定在離開了夕丁的帳篷后就去面見大團長。
出人意料的是,克沃沒有在大團長的軍營里受到任何阻攔,衛兵們都懶得花費一點兒時間盤問聖騎士所為何來,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大概也是知道戰爭即將開打,所以都把平日里的操作守則拋之腦後。
而大團長沒有離開自己的位置,沒有去洗澡、睡覺、消失不見或者有別的什麼理由不見克沃,就像他還在王都的辦公室一樣,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軍帳里都是的神情凝重的參謀和統領們,圍在作戰地圖邊忙個不停,推演與爭論迫在眉睫的戰爭會是如何發展,安排布置自己的人馬放在何處。同時也不停地有人進出,那是各個貴族的信使,都是在反覆跟大團長確認自己的作戰位置,他們這會兒像是逃避上工的鐵匠學徒一般,用各種理由來讓自己能往後排,這樣好在有需要的時候(在他們看來,這也是一定會發生的狀況)能夠有足夠寬敞的道路「轉移」他們的軍隊。
大團長對這些要求通通都沒有反對的意思,甚至連一句詢問都沒有,更別說像早晨那樣端出難得一見的冷嘲熱諷的態度。他展現了令人驚異幾乎可以令最無恥之人感到羞愧的寬容態度,幾乎懷抱著對嬰兒同情的心情答應了每一個人的要求,這裡頭還包括一名來自東部鄉下伯爵的請求——他希望開拔到距離了辛克城五公裡外的地方,好「監視」像柯羅寧公爵這樣潛在的敵人會不會提前到來。
大團長一概同意,最後擺出來的陣型也跟貴族們的期望一樣,騎士團構成了第一排,他們遠遠地落在後頭。而看到克沃來訪,大團長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驚奇的樣子,克沃努力地想要從他的眼中找到哪怕一絲的倦意,可同過去一樣,克沃什麼都看不出來,或者說即便感受到了什麼東西,也會懷疑要麼是自己的錯覺,要麼是大團長的偽裝。
克沃進來,照例是有人要上去迎接的,但克沃直接無視掉了迎過來的斯夫亞,直接走到大團長的身旁,開口說道:「大團長大人,我和夕丁有一個計劃。」克沃停頓了額片刻,期待大團長會接著問:「是什麼呢?」但是他沒有,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克沃一樣,依舊埋著頭在一份文件上寫著像是意見之類的東西,然後遞給邊上的傳令兵,交代說:「請交給斯坦尼達斯代統領。」然後才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用那雙高深莫測的小眼睛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地把克沃篩了一遍。
「哦,是什麼呢?」大團長露出禮貌性的微笑,他的聲音不大,幾乎給參謀們的爭吵聲掩蓋過去,不過克沃倒是聽得清清楚楚。「非常重要,我得跟您單獨說。」大團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這回克沃一點兒都聽不見了,但仍覺得自己腦袋裡迴響著「啪嗒啪嗒」的聲音,簡直令人窒息。
「那不如您寫份詳細的報告給我吧?」
克沃瞪著大團長,像是要把他給吞沒,腳尖也扭到一邊,想要直接轉身離開,斯夫亞緊張地貼到克沃的背後,害怕這個傢伙直接抬起拳頭砸到大團長的腦門上。
突然,克沃伸出了手,不過不是去揍大團長,而是從大團長的手裡一把抽出羽毛筆,另一隻手在桌子上隨便拿過來一張紙,也不管上頭到底有什麼重要的文本,克沃就直接用碩大無比的字體寫著:「夕丁將從南邊摸進城內,打開城門,需要援軍。」然後連同羽毛筆一起「啪」得一聲直接擺在大團長的鼻子底下。
大團長掃了一眼,拿起筆,也不再多想,寫了一個「准」,他對斯夫亞說:「你來處理這件事。」接著他問克沃:「你還有別的事情嗎?」克沃一言不發,離開了軍帳。
然後就是現在了,克沃站到辛克城前,把腦袋鎖在全盔里,只能從給眼睛預留的狹窄縫隙中看到外頭模模糊糊的世界,他都很難扭轉自己的身體。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了,上一回全副武裝是什麼時候?克沃已經記不大清,大概是哪一場的王國慶典?或者是哪個王公貴族的婚禮?很難說,因為克沃幾乎都不戴頭盔。所以現在脖子上的這份沉重感顯得極為遙遠,他現在想要挖出過去這種經驗來讓自己更快習慣一些,結果找來找去只有在盡情狂歡后第二天的疲憊感可以和現在相提並論。
「該死啊,快點結束吧!」克沃喊叫著,結果在頭盔里的迴響讓他更加煩躁了。城門似乎是遙不可及的地平線,在你靠近的時候,就會不斷地後退。不過他看不到是,華里茲伯爵所帶領的另一部攻城車已經遠遠地走到前面。
在克沃的感覺里,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才走完這一條人生最漫長的道路,他們終於將攻城車推到了辛克城的鐵閘門前。克沃的運氣似乎不錯,直到現在他腦袋上的頂棚還堪稱完好。而在門后,等候多時的海森士兵開始使用弓弩,透過鐵門的空隙向克沃他們射擊。克沃的士兵也早就準備了一人高的塔盾頂在前頭抵擋箭矢,其他人開始推著攻城槌往城門發起撞擊,同時,聯軍的雲梯紛紛架上辛克城的城牆,真刀真槍面對面的廝殺終於在這時候開始。
「一、二,撞!」
伴隨著號子聲,巨大的木槌一下又一下地砸向鐵門,巨大的撞擊讓鐵門整個震顫起來,發出哐當的叫聲,鐵門漸漸向內凹陷,頂棚上叮叮噹噹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亮,直到像是冰雹一樣在上頭跳舞。
而克沃腦袋在頭盔里,眼前不過兩條手臂,耳邊只是一片嗡嗡,他只得咬著牙,不停地推著攻城槌沖向城門。克沃甚至隱約覺得,或是一種希望:他將不需要夕丁的偷襲,自己就可以直接在這兒突破敵人的防禦,然後在他身後原本觀望的千軍萬馬就會潮水般地湧入辛克城,海森的旗幟將被砍倒,所有人的會瘋了似的搜尋這個背義公爵的蹤跡,而且他一定會被綁起來,送到王都接受正義的審判。
我會抽這個狗娘養的兩個耳光。想到這裡克沃嘴角微微上揚,但這時候,克沃突然發覺四周亮堂起來,腳邊竄出一片火焰,而頭頂上感到一陣發燙。
「火油!他們倒火油了!」
克沃打了個激靈,從幻想中掙脫出來,他仰頭一看這才發現整個頂棚都熊熊燃燒起來,不用等到他喊撤退,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跑開了攻城車,等跑遠了克沃再轉身,攻城車已經給火焰整個包裹,再也沒有可能使用。
此刻他才驚醒,自己已經陷在地獄之中,倒下折斷的雲梯到處都是,被熱油澆灌的士兵在地上慘叫不停最後都沒了聲息,個別衝上城牆揮舞著刀刃,想要殺開一條血路,卻在接近第一個敵人前就被五六根長矛扎穿,直接被拋出牆外,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作為最後的遺言。更多的人丟掉了武器,拋棄了戰友,忘卻了榮耀,頭也不回地往回逃命,然後被密布的箭雨射倒在地上,無助地祈求身邊那些跟自己一樣腦子裡只有逃跑的人會伸出援手。
克沃聖騎士則站在原地,孤獨地品味著失敗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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