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陸家現狀
陸家直到接到陸柔的來信后,才知道王家發生的事情,可此時當真是鞭長莫及,不過出頭也好,安慰也好,他們都離得有些遠了。對自家閨女受的委屈,他們當然也生氣,可也頂多就是暗罵兩句豎子,陸母跟著感傷了一場,再多的,他們也說不出什麼。
事實上,此時陸家的狀況也不太好。
大約半年前,陸祖父過世了,陸父只能從好不容易晉陞的推官位置上隱退,帶著一家子回老家丁憂。彼時,陸母的心情甚至稱得上不錯,雖說公公過世,她應該悲痛的,可實在是醞釀不出情緒來。
公公在世時,時不時地就發信過來,要丈夫照顧這個照顧那個,卻不從見對方關心自家一句,天長日久地,誰能不糟心,偏偏人家是父親,他們還不能無視。如今對方過世了,他們總算是功德圓滿了,看在最後一回的份上,他們也會風風光光地把喪事辦體面的。
其實別說她了,就是陸父也心煩,父親時不時地就提起他早逝的大哥,口口聲聲他欠了家裡的。早年,他收到信還會愧疚,可這麼些年了,他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再說,大哥又不是他害死了,他補償得已經夠夠的了。
事實上,如今他基本不給家裡寫信了,頂多每月會給家裡送些銀兩給父母養老。當然,這會父親去世了,他還是傷心的,尤其想起當年父親力主讓他讀書上進的不容易,心下更是感傷。
然而,這份感傷在知道大兒子的遭遇后,一下子就消退了很多,反倒是狠狠地憋屈了一場,他想,父親果然是不喜歡他們一家子的。
陸父長子,即陸柔長兄陸輝,他在得到祖父過世的消息時,正在謀划著知縣之位,準確地說,他都已經打點得差不多了,只靜待兩個月後的三年一換,他就成功上位了。然而,就在這個當口,他接到了報喪的信,氣急之下,更是眼前一黑暈倒了,當然,對外他們只能宣稱,他是因為悲痛過度暈倒的,不然,就更要被別人笑死了。
要說他對自己祖父一點情分也無,倒也不至於,畢竟兒時,祖父對他們還是不錯的,可自打大伯過世后,一切就都變了。在對方長年累月的偏心下,再多的感情也耗光了,相比起錯失縣令之位的痛心,他對祖父去世的那點傷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說來,也不怪陸輝反應過激,因為實在是機會難得。陸輝是陸父長子,自幼被精心教導,進取心從來不低,他也不曾讓人失望,成為舉人已經多年了。本身有舉人功名,父親還是個進士出身的官,按說這條件也不差了,可就這樣,他想要謀個縣令的空缺依然不容易,畢竟人家不一定要提拔,更多的是調任。
這回,他任職所在縣的縣令要高升,而他作為縣衙最有資歷的人,是有極大可能接任的,尤其為了穩妥起見,他還花了大力氣地上下打點。如今,已經傳來風聲,確定他要接任了,結果卻突然接到消息,家中祖父沒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他也是人到中年了,失了這次晉陞的機會,下一次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去,三年又三年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心情不好,卻還要應付這些明面上誇他誠孝,暗地裡嘲笑他為人作嫁的人,臉色就更難看了。因著不想在這繼續讓人笑話,他們一家子急急收拾完東西,就第一時間回老家了。
見到父母后,心裡到底憋屈得慌,最後還是把事情透露給了父母,而陸母知道這事後,更是暗罵公公死得不是時候,他這根本是跟她們一家子有仇吧。
這邊的鬧心事還沒過去呢,結果不過兩個月,陸家祖母也跟著沒了。不僅人沒了,死前更是將家中的所有財產都均分給了大房跟二房,三房是一點都沒撈著,還說什麼大房二房沒有出息人,所以她只能偏著。
陸祖母過世后,陸父幾乎一瞬間就老了,也是心寒了。這些年,他是知道父母偏著大哥二哥他們的,只是從來不知道,程度已經嚴重到父母眼裡都沒他這個人了。至於陸家的家產,他幾乎諷刺地笑了,當年的陸家哪有什麼家產可言,如今這些家產都是陸父一點點置辦下來的。
當年的憾事,同樣也是陸父心中的痛,所以在父母的授意下,他才不顧妻兒的不滿,每年拿出自己的大半積蓄,送回老家置辦田地。在他想來,田地多了,哪怕只收田租,日子也能過了,如此總不會再發生憾事了。而如今,憾事的確不再發生了,可大家的胃口也養大了,他掏錢買下的田地,竟是全沒他的份了。
陸父在傷感過後,到底是想通了,之後除了喪事外,幾乎不跟其他兩房交流了。因著陸父的態度丕變,陸家的族長,甚至鄉里的里長都有些坐不住了。雖然他們心裡也埋怨陸父都當官了,還跟家中兄弟子侄計較這些短長,可他們更擔心陸父因此對家族,對鄉里有意見。後來,他們就紛紛跑到其他兩房做思想工作,希望讓他們把東西交出來,至少也要分給三房一份。
可惜財帛動人心,他們認為,這是他們這輩子接受到的最後一份饋贈了,所以死活不肯交出來,一時間也是鬧鬧哄哄的,最後把陸四娘也驚動了。
這陸四娘,就是當年搶了陸三娘婚事的大房幼女,如今人家也是官太太了,她的丈夫宋開正是縣裡的主簿。大夥見陸四娘出面時,還以為她是去說服其他兩房的,畢竟她當年受了三房恩惠,然而,並不。
她跟族長他們說,這是家事,祖母既然給了他們,那就是他們的,這跟他們有沒有當官沒有關係。後來,她見族長他們躊躇,更是對他們說道,三叔如今已經五十多了,眼下又要丁憂六年,到時都六十了,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是問題,更不用說能不能起複了。
族長他們聽了,深覺有理,紛紛表示,家事還是由他們自己解決吧,他們沒必要插一腳。再說了,陸四娘還是主簿夫人,就是她說的沒道理,他們也不會去得罪她的。
而陸父的年齡,也的確讓他們的疑慮消了很多。如今這世道,活到五十多的,都算是長壽了,陸父能不能活到六十,還真是個未知數了。陸四娘的話,並沒有保密,沒多久,族中就都知道了,鬧心的是,族裡對他們家的敬畏幾乎一下都沒了,這大概也是日薄西山的悲哀。
陸四娘在想什麼呢?當年,她搶了三娘未婚夫的時候,那時是興奮的,對三房不見得有多少感激,但那時至少也沒有多少敵意,然而婚後,她的態度就變了。當年,三娘跟宋開算是門當戶對,可四娘卻不同,她的兄弟都是白丁,還沒了父親,三叔雖有關照,可自從她嫁給宋開后,到底對她冷了下來,更不用說,後來三叔一家還離開了,她也就徹底沒了靠山。
那些年的日子,也是真苦,若非早年就有了兩個兒子,說不定早就讓宋家給休了,後來雖說沒休,可也沒誰看得起她,宋開更是不把她當回事,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家裡納妾。打那時起,她就恨上了三叔一家,當年明明說好了,會拿她當親生女兒待的,可結果卻是全然不管她,她覺得自己受的委屈,都是他們一家害的。
這回祖父母過世,她要說傷心吧,當然也是傷心的,可她對三叔一家的幸災樂禍顯然更多,畢竟她也是知情者,知道三叔家這些年的積蓄,可大多都換成老家的田地了,如今傻眼了吧,活該。
陸輝這些日子,聽著族人們的風涼話,心裡很是惱火,別說父親不一定起複不了,哪怕真不能起複,家裡不還有他嘛,這一個個看不起他們家的,是幾個意思?!然而,他到底沒跟族人吵吵起來,他怕父親知道了傷心,這些年來,父親對族裡可從來都是盡心儘力的。
陸父開始是不知道的,可後來還是知道了,甚至還是他的好侄兒特地告訴他的。陸父對這事自然是氣憤的,可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過失望的原因,如今倒是完全沒有被氣到的意思,反而開始跟長子討論,是不是趁著這段丁憂的時間,乾脆辦個私塾算了。辦學,是個刷民望的事情,尤其五六年的時間也不短,很能教導一批人了。
就在他們討論辦學可能性的時候,他們接到了陸柔的信。此時,他們也才想起,他們其實還是有一門好親戚的,當然如果陸柔不是來信訴委屈的,那就更好了。說來,當初之所以將陸柔低嫁入王家,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在官場上能有個幫襯的人,丁憂起複這點小事,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吏部尚書來說,那絕對是舉手之勞了,想到這,他們倒是有了些底氣。
只是對於陸柔的委屈,陸父到底還是氣憤的,被侄子侄女傷透心后,自然更加疼惜自己的兒女。此時,陸父更是忍不住罵二郎忘恩負義,要知道,二郎當初能那麼順利地出任主簿,也是有他力挺的一份功勞的。可這話到底只能在私底下說說,上不了檯面,尤其人家也沒怎麼著他閨女,就是納妾了,他們要是做得多了,說不定被說嘴的,反而是陸柔不賢了。
正發愁陸柔的事情該怎麼處理時,陸輝提議將陸柔的長子,也就是他的外甥接來,剛好由父親啟蒙,想來妹夫也不會反對。事實上,在他看來,這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不然父親丁憂六年,親戚都疏遠了,可把外甥接過來就不一樣,常來常往地,這關係就遠不了;再則,外甥出息了,妹妹的日子自然也就不會難過。
二郎接到信時,卻是百般滋味在心頭,他想知道陸柔的反應,如果陸柔第一時間就同意將兒子送到岳家,他估計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那表示她就是對自己的婆婆有意見。不過,這會當陸柔真的反對的時候,他又覺得古怪,她連自己的爹娘都信不過?
心下雖然舒坦了點,可二郎也不會真的由著她胡來,畢竟由正經進士啟蒙,這絕對是難得的機會,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後來在反覆協商后,由陸柔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了岳家,然後隔段時間,他再派人去接她們回來。陸柔不知道的是,二郎還特地給岳父寫信了,讓岳父勸勸陸柔,對自己的孩子鬆鬆手,孩子們也要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