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3章 1487.此恨綿綿無絕期（42）

靈族這代的族長燕初靈力強悍，實力甚至連第一代族長都難以比擬。

他占卜推衍之術，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也因此，在多變詭異的卦象中，推算出了靈族的劫數與銀月這代帝王息息相關，似有此消彼長之勢。

靈族不可能會願意看著他們衰弱，那就只能讓銀月覆滅，奪了仁帝所有的氣運。

只是天道也限制靈族不能多干預俗世政權。

靈族需要一顆替他們執行天命的「棋子」。

甄善出生之時，熒惑守心，天象極凶。

她命格詭異，八字不詳，媚星當頭，克盡一切親人，有亂世的跡象，堪比妖妃蘇妲己。

這簡直是靈族最大的好消息。

只要控制了她，讓她去惑亂君王朝綱，銀月必定覆滅。

然而燕初千算萬算，卻單單算漏了自己。

他未曾想到，他竟會對一顆棋子動心。

可他是靈族的族長，背負著整個靈族的未來。

已經啟動的計劃，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就停止。

只是，他本來以為自己足夠冷心絕情，那抹心動無法跟使命相提並論。

卻在親手將她送到仁帝的床榻時，燕初心臟痛得幾近窒息，第一次質疑自己，為了靈族，他竟葬送了她的一生，將全心全意愛他的小姑娘毀掉……

燕初不敢再見她，他怕自己心軟，怕自己會真的不顧一切帶她走。

靈族的枷鎖死死困住他，直到她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燕初才真正嘗到什麼是後悔莫及的滋味。

可他們已經不容回頭了。

在她喝了那晚墮胎藥時，原本的宿命染上血色，孽障加身，她沒有餘地了，他更再無後悔的機會。

燕初從來都沒想過要她的命，即便在最初，他還未動情時，就想過等銀月覆滅之後，送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護她餘生安然。

何況在愛上她之後呢？

他欠她太多太多了。

即便賠上這條命，也還不了。

燕初想她往後能好好活著，不該為他這個錯誤而葬送性命。

他絕情，本是想讓她斷了所有念想，這樣，她在殺了他之後，才不會痛苦。

燕初卻怎麼都沒想到，從未違抗過他命令的靈族，會陽奉陰違地躲在背後取她性命。

鮮血染紅了他的雙眸，在那一刻，燕初恨極了他自己，也恨極了靈族。

他原本能以命化解靈族的詛咒，不讓龍脈下沉，不讓靈族覆滅的，可他們殺了他的善善……

燕初如何能容？

包括他自己，都一起下地獄吧！

去給她賠罪！

……

隨著龍脈的沉睡，靈族毀了，銀月王朝也毀了。

甄善站在一片殘垣斷壁中，看著這殘破的人間，眸色悠遠，不知是悲還是其他。

當年，隨著她和燕初的身軀化為灰燼，隨著那些「義軍」的死亡，他們的恩怨也算是落下的帷幕。

昔日繁華錦繡，皆成一場空。

這場博弈，她和仁帝輸了，燕初輸了，靈族也輸了，沒有一個落得好的。

自以為上位者，枉顧天下生靈，點燃戰火硝煙，終都得了報應。

誰都不例外。

只是，活人恩怨已了，下了地獄，該償還的罪孽也絕不會落下。

甄善閉了閉眼，當年，因仁帝的死亡，她恨毒了靈族，不惜以自己的魂魄為代價，詛咒了他們。

原以為她是要魂飛魄散的，卻不曾想，她再睜眼時，竟是在孽鏡台，照出她一生罪孽，判她下十八層地獄。

因靈族再冷血，他們守護了大陸千年，功德也不是假的。

若是尋常人，根本連詛咒都詛咒不了。

只可惜，她命格奇特，煞氣極重，曾掌天下，國運加身，又曾被靈族認為少主，玉石俱焚下，詛咒生效。

靈族大約也不會想到，當年不過是想放鬆她的警惕，結果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就是因果報應。

而她詛咒了身負大功德的一族，就算被燕初護住了魂魄，卻也不得好。

十八層地獄，每一層，都是極致的血腥痛苦，即便是神，也走不過十八層。

然而，甄善爬出來了。

她以生生挖掉自己的心臟為代價，避免了魂飛魄散的結局。

只是，她不願再投胎，為了得到強大的力量，她自願跳入了忘川河，成就了她鬼神之體。

沒了心臟，當初那些痛徹心扉的感情，她也體會不到了。

可她怎麼都無法忘記，弱小時被當成棋子和傀儡操控的滋味。

那些身不由己的無力感磨得她性格越發尖銳，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更是為了變強，不惜一切代價。

所以，當初，明知閻王使的是激將法，甄善也自願跳入陷阱，接了成神捲軸，來到萬千小時空，做什麼見鬼的攻略任務。

可她明明是為了不讓自己再受控制，再有無力感，卻偏偏，進入那些小時空后，她依舊時常被逼到了絕境，重複著曾經的一幕幕悲劇。

到如今，她都不知道她究竟來這些小時空是做什麼的？

甄善若早知道，這成神捲軸跟燕初有瓜葛，即便永生被困在忘川河，她也不會接下的。

還恨他嗎？

甄善當然不恨，那顆為他動過情的心臟早已被她丟在了十八層地獄中了。

但，不恨不代表不厭惡，更不代表她還喜歡跟對方牽扯不斷。

甄善睜開眼，眸色冰冷平靜，抬手，毫不猶豫地擊碎幻境，回到星空。

「果然是你！」

甄善看著星空中漸漸凝聚的白色身影，冷冷地吐出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