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姐曠工
珍玉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鬧鐘一響，她火速穿好衣服，踏著夜色興緻勃勃的去上零點班。她慶幸遇見黑姐，黑姐是個難得的好人，她決定以後跟著黑姐好好乾活，不再怨天尤人，不再疼惜身體所受的傷害，不再畏懼高強度的勞動。她一路哼著小曲，計劃著明天和未來，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可愛親切，就連平時讓人心煩厭燥的機器跟廠房也變得可愛了。珍玉坦然的坐在會議室里聽候車間值班長點名，開班前會。班前會是每個班必須開的小會，總結上個班的生產數據及注意事項，安排下個班的生產計劃。珍玉將班前會看作是上戰場的前奏，好幾十個人整裝待發，擠在一個狹小的辦公室里聽候領導的安排，然後跟著領導背誦「安全三訓」：一、先安全、后工作。二：不傷害自己。三、不被別人傷害。珍玉一直苦笑這三訓，她都做到了嗎？現在她對「三訓」豁然領悟，所謂的傷害是指構成工傷級別的，不是自己這種小傷。
「李玉平？李玉平……？」值班長連喊三遍，都沒有人回應。辦公室里開始燥動，大家不顧會議紀律議論紛紛，並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掃遍整個辦公室，掃遍所有人的面孔，共同尋找著熟悉的黑姐，一致的發現黑姐居然沒來上班！珍玉是第一個察覺黑姐缺席的，以前開班前會，他們兩個總會坐在第二排靠牆的位置，好像那個位置就是他們的地盤，有一次一個男同事搶先坐了那個位置，結果被黑姐驅逐。
「黑姐從來不遲到，今天居然遲到，有史以來第一次啊！」
「像她這麼過日子的人，一分錢都能捏出汗，就不怕曠工罰款……？」大家七嘴八舌的從辦公室里走進車間，然後各自上崗，進入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一瞬間，關於黑姐的遲到不再成為大家的焦點，唯獨珍玉還挂念著黑姐。她無精打採的走到工作崗位，猜想著黑姐遲到的種種原因，並盼望著黑姐的到來，無故曠工要比短時間遲到處罰嚴重，她相信黑姐肯定會來上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瞭望著車間牆壁上醒目的黑色搖擺大鐘，「吧嗒吧嗒」的響聲讓人心煩意亂，珍玉由期盼開始焦慮，由兩個人配合才能完成的工作，珍玉一個人根本無法工作，這倒便宜了另外兩組人員，他們興高采烈不辭辛苦的捆綁著從機器上剛剛下線的散發著熱氣的紙板，心中打著各自的算盤，幸虧黑姐沒來，這次要發大財了，甚至希望黑姐以後經常曠工。
時針無情的到達凌晨四點一刻，珍玉更加誠惶誠恐，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度過，因為一直不知道曠工原因，對黑姐的牽挂佔據整個心頭，讓人坐立難安。她控制著心緒，去車間外面上了三趟廁所。天上繁星開始隱退，颳了一夜的大風開始友好降級。馬路上的斑馬線在高強度燈光的照耀下依然清晰可見，珍玉想起初入廠時，下班路上因為沒有按照指示線行走，踩踏到白色線路被保安罰款，她當時急得直掉眼淚，充完飯卡后，所有零錢加起來統共不到十元，而罰款居然要二十元錢，而且必須當天上交。她恨自己沒有好好學習規章制度，走路不長眼睛，捶胸頓足之餘，黑姐替她解了圍，她承諾發工資后還給黑姐，而白天吃飯時光顧著談心，居然忘記還錢了，等到黑姐明天來上班，務必還給她。
天空終於透出一絲亮光，接著是大片亮光，馬路兩邊的射燈像接到命令似的在一瞬間突然熄滅，預示著夜班的即將結束。珍玉拿著大掃帚心神不寧的掃著馬路上的樹葉，這片是劃分給她跟黑姐的衛生區，如果打掃不幹凈，等下個班組人員來接班檢查，會受到處罰。用領導的話說，罰款不是目的，認真執行才是最主要的。她現在無法認真執行了，度時間如年，在焦燥不安中，她盼望著趕快結束這個像魔鬼一樣的夜班。上完第三趟廁所之後，她去辦公室找了值班主任，因為生產不順利，造成大量廢品產生，值班主任一直忙碌在生產線上，珍玉敲門時，他剛從生產線上下來，正在辦公室的玻璃鏡前用毛巾擦汗。
珍玉詢問黑姐家的電話，值班主任不慌不忙的擦拭著滿頭汗漬，礙於女性在面前，他沒有進一步脫掉上衣擦拭滿身污漬，但卻忘記班前點名時黑姐遲到的事。幾乎每天都有遲到或曠工的員工，作為領導，不可能記住每一個人的名字，但黑姐是在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珍玉對於主任的健忘感到異常生氣，她急不可耐的以命令的口氣要求領導馬上用座機給黑姐打電話，詢問沒來上班的原因。主任被珍玉的不尋常氣勢鎮住，立即扔掉髒兮兮的毛巾，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用A4紙列印的員工通訊錄，粗略看了一遍，然後又仔細尋找一遍，均沒有黑姐通訊方式的記載，只能說明黑姐家沒有安裝電話。珍玉好像也不曾記得黑姐家有固定電話的事，她急的在原地打了三個轉圈，想到最直接的方法，由車間派人跟她一起去黑姐家探視。主任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雖然穿一身讓形象打折扣的工作服，但卻依然清秀可人的女孩，「開什麼國際玩笑？」還有兩個多小時就要下班了，別說車間一個蘿蔔一個坑，根本抽不出人，就算有閑人，也沒有在崗員工去未到崗員工家探究竟的先例，尤其是在夜班。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等到下班再說。
珍玉無奈的離開辦公室，主任說她是杞人憂天，員工遲到或曠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說不定是黑姐家裡臨時有事，她家裡沒有電話，無法跟領導打電話請假，又或者是白天太過於勞累，晚上睡過了頭，但願自己是杞人憂天吧。珍玉在心裡默默祈禱著一切平安，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