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弟閑聊話修行
吃了幾口素麵,周崇禮拾過鹿鳴劍來,拔出劍身細細打量,看到沒有什麼磨損才略微放心,高聲問萬崇山:「你下午幹什麼了?沒拿鹿鳴劍去與人比試吧?」
卧室傳來萬崇山的聲音:「沒有。師父賜下的寶劍我哪會亂來,就是拍了點照片發朋友圈了。」
周崇禮點點頭。
「師兄,這是什麼酒?哪來的?」
「一個朋友送的。」
「嘿,怎麼像女孩子送的,系帶上還有香味呢。」萬崇山從卧室探出頭來,一臉揶揄的看著周崇禮。
「確實是個女修士。」
「誒,真的?我認識么?」
「問那麼多,喝你的酒就是了。」想了想又道,「喝完了葫蘆留著。」
周崇禮心想這葫蘆如此精緻還綉有名字,應該是李靈蘊喜愛之物,找個機會應該還給她。
萬崇山知道師兄一心向道問多了便不禮貌了,況且以師兄的性格也出不了什麼風花雪月的故事,所以一轉身又回了卧室。
周崇禮抱著鹿鳴劍也跟進身來,走到床尾的劍架邊。劍架共分六層,擺的都是自己和萬崇山的練慣用劍,全是批量生產的粗品。調整一下位置,將鹿鳴劍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最上層。
「師兄,你以後就用鹿鳴劍了,之前的竹鋒劍就讓我使唄?」
「你不是也有把竹鋒劍么,幹嘛要用我的?」
「師兄你細緻人。你的劍比我那把保養的好多了。」
周崇禮瞥了他一眼沒答應。徑自去床上打坐去了。
這是周崇禮每晚睡前都要做的功課,不再細述。
……
靈雲觀每天的清晨都是由銅鐘三響開始的。
鐘聲響起后,住在山上的年輕弟子們便要準時起床,簡單洗漱後來到內院中心練功的道場上集合。在內經堂值班弟子的帶領下,先習練入門武功《全真二十八式》活動開筋骨,然後迎朝陽站樁採氣修鍊靈力。這便是靈雲觀的早課。
早課結束后休息一個小時,便要去找自己的師父問安,由師父安排上午的修行。靜功盤坐、騰挪輕身、拳腳劍法、飛符用咒,不一而足。
到了下午,則依入門時間分班之後,在講堂統一授課。有外經堂經師的講經說道,內經堂經主的符篆繪製、咒術基礎,也有外聘的老師教授人文歷史,數理科學甚至古篆、外語。出師時不只要考察弟子的修為體術,所有的理論課程也要及格。
傍晚時分還會有一次晚課,與早課類似。這便是靈雲觀一天的修行內容。
按說出師后的弟子不必再參加這些,之後的修行,開始以實戰為主,平日里與同門交流經驗,互鑒長短,或者查閱前人筆記,印證己學。修行方向憑自己安排,以求走出自己的道路。不過周崇禮這一早,依然準時出現在練功台上與萬崇山一道站樁採氣。
早課結束后,萬崇山還問周崇禮:「師兄,你都出師了,怎麼還來早課?」
周崇禮答道:「我才二十歲,身體還沒長完,師父建議我再跟兩年早晚課。」
「誒?那我今年二十二,全長開了,還用練嗎?」
「師父說隨你,反正也沒指望你出師。」
萬崇山大呼:「不是吧師兄,師父跟你也這麼說?那是不是全觀都知道師父覺得我出不了師了。」
扭頭看到周崇禮偷笑,才發現被耍。
兩人笑鬧著回到寮房,洗了把臉。周崇禮拿起手機發現有條張冶的未接來電,便回撥了過去。
「喂,張哥。」
「我的好道長,你昨晚是不是殺了一隻妖靈,怎麼沒跟我說?」張冶來不及客氣直接道明來電原因。
周崇禮這才想起少做了點什麼,現在不同以前,除完妖后需要及時告訴張冶好看一看有沒有宣傳的價值。
「嗯……那個,一時忘了。一隻小妖,需要宣傳嗎?」
「主要是沒有傷亡,可以誇誇看。昨天的推廣好像有點用力過猛,網上有不少產生逆反心理的評論,你別擔心,趕緊把『除妖聯盟』的資料填好,今天執照就能下來,咱們儘快開始接單。沒有什麼是多殺妖怪搞不定的。」
「好的。」
掛了電話,周崇禮先下載了APP,輸入修士編號開始完善內容。
一邊的萬崇山突然吐槽道:「分那麼多錢請經濟公司,怎麼還管這管那的這麼麻煩,就自己接單除妖不行么?」
周崇禮道:「出師后制符、煉丹、買靈器、保養飛劍樣樣都要花錢,光靠打單哪還有時間參道修行。說起來修真還真是個燒錢的活。」
「這樣啊,那看來在留在觀內任職也不錯,待遇夠高,福利又好。」
周崇禮笑道:「你現在知道了,以前不也吵著要做職業修士。怎麼,改主意了?」
「嘿,我還沒想好。不過師兄你怎麼也想做職業修士?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山上一直修道呢。」
周崇禮想了想道:「總在山上待著恐怕也不是修道的好路子,況且我喜歡劍法,總要跟人切磋比試才能進步,又能除妖救人,也算一舉兩得。」
「哎,師父從小教我們不慕榮利,結果連修道、練功、除妖、救人都離不開錢,現實這麼殘酷的嗎?」
周崇禮失笑:「修道、練功、除妖、救人都是你自己所願,自力更生而已哪裡殘酷了?而且不慕榮利也不是要故意貧窮。需要十萬便掙十萬,需要一百萬便掙一百萬。所謂憂道不憂貧,滿足我修道所需外便不多求即是不慕榮利了。」
「那好辦了,師兄以後多的錢就分給我,我也不多要,夠花就行。這樣你也不慕榮利,我也不慕榮利,豈不善哉?」
「哈哈哈,修道者以己為燈以己為靠,操之於我不假外求,你這種『伸手要錢』的道是什麼道?」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同道相合,同門相攜,取長補短,則眾成矣。平日里師兄弟們相互切磋一起進步,不就是這樣的嗎?」
「好,給你給你,別來煩我。」
兩人說的是一回事,也不是一回事。
周崇禮說的是成真成道所需要的東西應從自身去找。
重陽祖師曾留有偈語,「自己有真寶,何須向外尋,一旦成功滿,飛升大羅天」。其實不僅是道家,釋迦牟尼圓寂前,弟子曾問「我們以後該怎麼辦」,佛陀答曰「以己為燈以己為靠」,陽明子所言「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說的都是這回事。雖然指的是悟道,但周崇禮藉此調侃考問萬崇山,向外要錢修道,所修的是什麼道。
而萬崇山答的是,人無完人,同道者建立教派,便是為了相互提攜扶持,共往大道。我們不都是在這樣的教派中嗎?
可以看出這兩者是有矛盾的。所以克氏認為真理不受限制,沒有條件,將信仰組織成為宗派、教義,會變得僵化、束縛,反而使人依賴、懦弱,任何組織都無法使人走向真理,因此解散了明星社。這是克氏的徹悟。
但現實中,又極少有人可以神通自足不假外物,大部分人需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且相互幫助才能有所成就。每個人的目標不同,不都是在追尋最極致的超脫,這本是自我取捨的事情,難以辨明,所以周崇禮最後說,給你給你,咱們就各修各的道吧。
知易行難,周崇禮身在教派中,能否真的做到不假外物追求我道還很難說,現在打打機鋒也不過是師兄弟間的調侃玩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