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界旅人 第九十一章 憤怒（下）
風起了。
貨架全部變的殘破不堪，商品散落在地上，猶如狂風暴雨肆虐過一般的景象。
兩個身影纏鬥在一起，龐大的修羅相每一次揮動手掌都像是天崩地裂，狂暴的氣息沒有一刻歇下來過。
塔庫塔安靜靜地看著，擦了擦眼淚。她終於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原來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但是每次看到韓禪的屍體，她都會忍不住眼淚向下淌去。明知道對方只是一個歷史人物，甚至可能都沒有在文獻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她卻已經喜歡上了韓禪給她如大山般的安全感，就像此時的父親一樣。
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韓禪，哪怕是他的墓碑也好，在回到了地球之後。
「塔塔，隊長死了。隊長死了。隊長死了。」棒子抱著槍，眼角濕潤，「為什麼我這麼沒用？為什麼我連和那混蛋搏鬥的用氫氣也沒有？我真的屬於貪狼嗎？我......我只是一個，懦夫。」
他靠在牆角，用顫抖的手掏出一個小小的扁瓶，扭開蓋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口。
空氣中瞬間瀰漫起了烈酒的味道。
「雖然說是戰鬥的時候不能喝酒，但是屬於我的那一部分已經結束了。喝不喝，也無所謂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抽抽鼻子，「人啊，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一不小心就沒了。強如隊長，也不是如此？一霎那。真的，就一霎那......」
一仰脖，喉結滾動。
喝著喝著，酒瓶突然被人劈手奪下。棒子轉頭一看，塔庫塔安正氣鼓鼓地把酒瓶丟出去，不由得有些驚愕。
「你幹啥呢，塔塔妹子。」
「棒子，你是瘋了嗎？隊長剛死你就不管紀律了？你是看不起隊長呢？」塔庫塔安拔出手槍，「你要是真的不甘，就好好看看眼前的戰鬥，記住——記住那怪物臨死前的樣子！而不是在這裡喝酒！隊長死了還有霍格大哥，還有提米，還有灰影，貪狼還在！你這個樣子回到了貪狼你要怎麼面對他們？你要怎麼面對虎爪？」塔庫塔安又哭了，「你給我看著，看著那怪物被撕碎的樣子！」
「你就這麼相信那玩意會死？」棒子往後縮了縮，「雖然那黑色的大塊頭看起來很威武，可是那怪物，他可是手撕了隊長啊......」棒子又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相信我。那可是我爸。」
「哦。欸等等等等，你爸？！」棒子瞪大了眼睛，「你想起來了？」
塔庫塔安點了點頭，猛地一滾，避過轟然倒地的陳列架。
「這裡沒什麼我們可以插手的地方了，逃出去吧。去外面找人接應。」棒子咬了咬牙，向後看了眼。整個超市已經沒有完好的地方了，兩個怪物恐怖的破壞力，把這裡打得千瘡百孔，這還是安塔庫塔故意把戰鬥引向另一邊的結果.
天花板開始出現大規模的龜裂，煙灰一簇簇地掉在兩人的頭盔上。
奮力地往外奔跑，還要閃過倒下來的物件和傢具，猶如大型天災現場般的逃亡。
逃出大門，感覺整個一樓都要塌了，商場隨著戰鬥的愈發激烈在顫抖著，僥倖沒碎的玻璃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聲，煙塵四散。
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一側，一邊發齣劇烈的咳嗽聲。
一抬頭，兩邊都有些訝異，兩把槍瞬間對準了來者。
「等等，自己人？你們是......貪狼分隊？」十二號鬆了口氣，「我是華夏海岸特別機動旅，保密番號第三班組列兵，代號十二。」
棒子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揪住十二號的領子，湊近看了看上面的圖案，點了點頭。
「快跑吧，感覺商場要塌了。」十二號冷靜地分析道。
丞平那個瘋子，現在恐怕是死了。那種級別的戰鬥，兩隻恐怖如斯的畸變生物，到底是哪裡蹦出來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貪狼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商場里？
他也不清楚。但是，他總感覺，這次出事了。
莫慌，黑炭老大還在上面，沒什麼阻止的了他們去找到那扇門。
他長呼一口氣，馬上就被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二樓的畸變生物都不見了，似乎是被那股恐怖的氣息給趕了出去，此刻空蕩蕩的。
轟！
剛來到扶手電筒梯旁，天花板猛地塌了下去，狠狠砸在了三人前。
塔庫塔安四處張望。這次大條了。
路被堵死了，可是商場頂部沒有如願以償地露出一個洞口給他們爬上去，新的殘骸重新形成了一個天花板，反而把他們和外面隔得更開了。
「走電梯井。」棒子後退一步，一條鋼筋徑直插進了離他一米遠的地面，「但願那裡沒被堵上。」
塔庫塔安皺了皺眉頭，但是還是領著兩人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跑去。
走到電梯井旁，裡面的電纜還在甩著。塔庫塔安率先跳了進去，抓住電纜開始往上爬。
痛，好痛。
粗糙的廢棄纜繩磨破了她的手掌，血冒了出來。
但是它還是咬著牙一下下往上爬，這是他們能向上移動最快的方法了。
手電筒光芒從下面照來，十二號叼著手電筒，頻頻搖頭，似乎努力地想要表達什麼。
塔庫塔安立馬加快了速度，反正他想說的准沒好事就是了。
來到三樓，雙手攀住邊緣，耳機中傳來了久違的聲響。
「喂喂喂，喂喂喂，有人聽得到嗎？」是霍格的聲音。
用力把自己翻了上去，塔庫塔安喘著粗氣，眼前的半個商場已經向下塌掉了，能隱隱約約見得到黑色的霧氣在一個角落翻滾。
那時她老爸。
天底下恐怕是最優秀的戰士。
出口近了。十二號一落地立馬把手電筒吐了出來，嘴裡大喊，「快！快！好多蜘蛛！跑啊！」
話音剛落，黑色的激流便從電梯井裡沖了出來！
三人嚇得肝膽欲裂，慌亂中棒子的燃燒彈不知道掉在了哪裡，只好匆匆往身後掃了一梭子。
使出吃奶的力氣狂奔起來，從廢墟的間隙中能看得到初起的陽光。
得救了。
從洞口裡狂奔而出，貪狼已經架設好了重火力據點。蜘蛛群剛出現便受到了無情的收割，殘肢碎肉飛濺，整個洞口都變成了人間地獄。
所有貪狼的隊員都穿上了整齊的作戰裝備，面罩下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是那撕裂空氣的槍聲直接告訴了世人他們的憤怒。
這批精銳的戰士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隊長舉行葬禮。
槍聲不停歇地足足響了十分鐘，此時滿地都已經鋪滿了橙黃的彈殼，軲轆軲轆地向四圍滾走。
塔庫塔安強忍著淚水，手上的步槍冒著青煙。不知不覺間，她早已融入了貪狼，甚至學會了貪狼的一切，包括哀悼的方式。
她知道，自己恐怕再也忘不了這一切了。
哪怕她終究要離開。
空氣中有硝煙的嗆人氣味。戰士們不發一語地除下面罩，每個人臉上都有著不甘。
他們甚至不知道隊長是在追尋什麼而死。
虎爪也不知道吧。
他們只知道，隊長說過，那道門，很重要，關係到人類的存亡。
而的確，那道門的資料，被列為了頂級機密。
可是，即便如此，韓禪的死亡對貪狼來說還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那個男人當初創立貪狼的時候，他已經無比耀眼。那小山般的身軀成為了無敵的象徵，一代人的信念。
可是，甚至沒人知道那個神話究竟倒在了怎樣的敵人面前。
不過那肯定非常強，這從搖搖欲墜的商場就能看得出來。
肯定是一場惡戰。
「全部都有，立正，敬禮！向陣亡者致敬！」
霍格的聲音響起。
「願陣亡的英靈永世被人類銘記。吾等承諾，當為長夜破曉，當為人軀弒神。」
「號角響起，吾輩利刃出鞘，血染戰袍。吾等隱於黑暗，哪怕悲歌蕭蕭，當為天下一心，人類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