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臭娘們,又是你!
窗外,大背頭凄厲的慘叫聲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腿上、背上的肉都被磨掉,露出森森白骨,鮮血從視線所及之處,一直延伸到漆黑的夜色之中,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美感。
「嗯?」
我忽然察覺到了些許異常,蛇樹伸出了十幾條藤蔓,但這些藤蔓卻全部纏繞在大背頭的上半身,尤其是胳膊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插滿了葉子,傷口處的肉翻著捲兒露在空氣中,不少傷口因失血過多變成了白色,看著膽戰心驚。
饒是如此,藤蔓還在它胳膊上蠕動!切割!像是世間最美味的佳肴。
而大背頭的腿部和頭顱,除了與地面摩擦造成的傷口外,竟然沒受到半分損傷。
為何這些藤蔓集中攻擊大背頭的胳膊位置?
喜歡吃柔軟內髒的生物很多,但喜歡吃胳膊的生物,我從來沒見過。
難道他的胳膊上,沾了什麼蛇樹很喜歡的東西?
那他又是在什麼地方,沾上了這種東西呢?
會不會是……座位的扶手上?
我低頭看了看袖子,發現上邊不知何時,蹭上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我用手摸了摸座位扶手,放在眼前一看,果然,指尖也沾上了一模一樣的粉末,用鼻子輕輕一聞,腐敗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我打了個噴嚏。
不僅如此,我環顧四周,發現每個乘客的袖口處,都沾上了這種奇怪的粉末。粉末,很可能就是誘導蛇樹攻擊的指令道具!
但是此刻託付在我手上的,不止我一個人的性命,還有小丫頭的性命。沒有九成把握,我不敢魯莽行事。
我悄悄刮下一些粉末放在窗邊,讓它順著縫隙流出窗外。
啪!
一聲巨響打破了大墨鏡的喋喋不休的吐槽,是蛇樹藤蔓拍打車窗的聲音,把心緒不寧的秦煜嚇得花容失色。
果然如此!
我的心裡樂開了花,吸引藤蔓攻擊的,果然是扶手上邊附著的白色粉末,只要下車之前拍乾淨身上的粉末,再把隨身攜帶的一盒壓縮餅乾沾滿粉末,下車的時候朝相反方向丟出,吸引蛇樹藤蔓注意,就有很大概率逃出生天。
我將自己的想法寫在秦煜的手掌上,她沉默許久后,顫抖的身子這才略微舒緩,似乎認可了我的辦法。在我手上寫下『我配合你』幾個字后,拉開書包拉鏈,在裡邊乒乒乓乓的找東西。
首先準備一枚硬幣,滾到大墨鏡腳下,然後假借撿硬幣,蹲到大墨鏡旁邊,趁他不注意,將袖子里的手電筒掏出,讓他在強光下暫時失明,然後我順勢打開車門,撕下半截沾滿白色粉末的衣袖,引走藤蔓的同時,帶著秦煜逃出生天。
我在腦袋裡邊將這一幕反覆過了幾遍,確認沒有紕漏后,深吸一口氣,就準備行動。
但就在這時,好巧不巧的,後排忽然傳來謾罵聲,我扭頭看去,發現妖艷女人、幾個穿校服的女學生和沈老太撕打在了一起。
與其說是撕打,不如說是單方面的欺凌:兩個女孩死死按住沈老太的雙腿,一個女孩坐在沈老太的肚子上,死命的想掰開她的手,還有一個女孩在另一側掐住沈老太的脖子。
而妖艷女人,此刻抓著咒怨娃娃的腦袋,拔蘿蔔似的往懷裡拽,娃娃的一隻腳被沈老太緊緊抓著,五個人合著伙兒來搶,居然都沒能第一時間把娃娃搶下來。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反了你們了,信不信我老太太殺了你們全家!」
沈老太破口大罵,但五人根本不聞不問,反而搶的更凶了。
「再加把勁,沒有咒怨娃娃抵命,咱都得下地獄。你們想餘生都遭受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嗎?」
聽妖艷女人這麼一說,不止四個女學生更加賣力,車上的其他乘客呼吸聲也加重了,有幾個人離開座位,向沈老太走去,還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眼神中也都閃爍著陰險狠辣的光芒,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算計怎麼能將娃娃據為己有。
這車上沒有一個善茬,而咒怨娃娃似乎是每個人都想要得到的東西,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詭異。
但對我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環境越亂,我渾水摸魚的機會就越大。
「車門和玻璃都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憑咱倆的本事打不開,鑰匙在他腰上掛著,拿到鑰匙我們就有機會逃出去了!」
秦煜飛快的在我手上寫下一個又一個漢字。
我沒多想秦煜為何知道鑰匙掛在大墨鏡的腰上,正想趁亂靠近大墨鏡,抬頭一看,卻愣住了。
駕駛員的位置,此刻居然是空的!
車子在這麼顛簸崎嶇的羊腸小路上飛速行駛,駕駛員居然離開了座位,這簡直是要人命的行為。
沒了大墨鏡,車子瞬間就衝下小路,一頭扎進枯黃的苞谷地里橫衝直撞,一時間,窗外滿是紛飛的玉米葉子。
天知道什麼時候,車子就會撞到樹木,墓碑,或者山石。
我滿車的去找大墨鏡,卻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穿過人堆,來到了廝打在一起的沈老太幾人面前。
氣氛壓抑到了極致,我甚至感覺呼吸都有些艱難。我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強烈的氣場。
大墨鏡的五官擰左一團,氣得直打哆嗦,從牙縫中吐出一個個陰冷至極的字:「我最討厭,別人在我說話的時候,做別的事情……你們是想被送進更深層的地獄嗎?」
「不,不敢……」
妖艷女人嚇得花容失色,但大墨鏡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時間,一腳將她從沈老太身上踹下,對著她的臉就是一頓亂踹,我甚至聽到了幾聲清脆的臉骨骨折聲。
但這次,她甚至連呻吟都不敢呻吟,只是弓著身子,默默承受著。
似乎大墨鏡的那句『你們是想被送進更深層的地獄嗎』,對這些乘客而言,是比死還要恐怖的存在。
大墨鏡連踹十幾腳后,才憤憤作罷,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咒怨娃娃,輕蔑的鼻哼一句后,一跺腳,將娃娃腦袋踩的粉碎。
這娃娃腦袋裡邊也不知裝的什麼,被踩碎了以後,一股股惡臭的黑水噴涌而出,黏糊糊的,裡邊還摻雜著白花花的東西,賤的到處都是,我差點沒被這臭味熏吐。
沈老太眼淚吧嗒一下就落了下來,但即便這樣,都沒敢哭出聲來。
「就這麼個破東西,也值得你們搶來搶去。這咒怨娃娃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你根本不會坐上這列車。你的咒怨娃娃,被人用假的調包了。」
大墨鏡說完,轉過身去。妖艷女人也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捂著自己的臉,小聲嗚咽著,她臉上的血滴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聽著瘮人無比。
就是這個時候。
我的神經緊繃到極致,在大墨鏡從我身邊經過的瞬間,將一枚硬幣丟在地上。
同我想的一樣,他的注意力被硬幣吸引,與此同時,我的手指手腕翻飛,從他腰上摘下纏著的鑰匙。
是一枚古銅色的鑰匙,充滿了年代感。
沉甸甸的落在我手裡,讓我今天第一次,萌生出安全感。
我反手將鑰匙滑進袖子內側,彎腰去撿硬幣。抬頭時,卻看到一張碩大的臉盤。
大墨鏡直勾勾地盯著我,他離我距離非常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孔吐出的腥臭呼吸味道。
這王八蛋,至少半年沒洗過澡了!
「我很嚇人嗎?」大墨鏡咧嘴,笑著問道。
「一點都不……」
奶奶個腿,大陰天帶著個墨鏡,在公交車頂養了一株人血澆灌的植物,拖行下車的男乘客,還把女乘客的臉踢爆,你說嚇人不嚇人?
這已經不是嚇不嚇人的問題,這是心理扭曲到極致的問題!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只好順著大墨鏡的話接下去。
「哈哈哈,等你們到站就明白了,管事的跟我比起來,那才叫真的嚇人。」
大墨鏡說完,起身就要往前走。
我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接下來只用抓住機會,逃出公交就可以了。
但偏偏是這個時候,大墨鏡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個味道……好熟悉……」
大墨鏡伸長了脖子,在我面前聞來聞去,驀地,他一把將我的胳膊拍開,抓著秦煜的頭髮辮,將她一直低沉著的腦袋抬起,看清面目后,扯著嗓子:「臭娘們,又是你,想不到你還有膽子招陰車,而且好巧不巧地,又被我給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