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有千結

梁水沒有工夫自怨自艾，也不能因為一點小病就休息不做事。他得打起精神，努力做好家人的靠山。

星期一，又是新的一天。梁水沒好意思去吳嬸的小店吃早餐，低頭疾往地鐵口方向走。到了老周的彩票店門口，猶疑了一下，還是邁了進去。

老周熱情打招呼。店裡有一位客人，正在盯著各類彩票的走勢圖，挑選自己心儀的數字。梁水往常買彩票都是機選，因為他也不覺得自己真能找出什麼規律來。他拿出一張十塊錢，裝模作樣地看著牆上，等待著。

那客人總算買定了彩票離開。梁水一個箭步跨過去，把那張十塊錢遞給老周，一邊笑道：「還是一樣。雙色球五注，號碼機選。」老周熟練地打好彩票遞給梁水。見梁水並不急著離開，便隨意地問道：「還想買什麼？」

梁水暗中咬了咬牙，壓低聲音問道：「周老闆，上次你說有人想買中獎彩票的事，是真的嗎？」

老周立馬坐正了身體，快速往屋外掃了一眼，也壓低了聲音道：「當然是真的！不過只要特等獎彩票。你知道誰中了特等獎？」

梁水遲疑著點了點頭。老周一臉興奮，隨之站了起來，不過他馬上又擺了擺手，對梁水正色說道：「你什麼都不用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只是受別人之託，傳遞個消息。你看仔細了！」說著轉身曲起右食指在身後掛歷的右下角敲了幾下，一邊用眼睛示意。

梁水不明白，狐疑地看著老周。老周又在原位輕敲了兩下，梁水低頭細看，才發現原來掛歷上寫著一個手機號碼。原來如此！真是高明啊！

梁水本來安排好了自己今天要做的事。一品府第的房東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自己在公司等著就是。主要是他還想跟老闆聊聊自己的業務開拓計劃，這是他近期一直籌劃的大事，也是時候了。然後順便問問老闆有沒有熟悉的眼科醫生，王淦的人脈一向強大，應該能幫上忙的。

但王淦不見人影，顯然上午是不會來上班了。這就打亂了梁水的全盤計劃，令他頗感沮喪。是不是問一下老闆什麼時候來上班？------想想還是算了，老闆的行蹤也不是他該管的。還是做自己的事吧。

思慮再三，梁水拿出了「幸運彩票得主」張良的電話，他一邊撥打，一邊走出公司大門外，在屋角處站住。響了幾聲后，電話里傳來了張良的聲音。梁水小心地說道：「張大哥嗎？你好！------我是小梁，地產公司的經紀人，前天我們見過面的。------哦，對的對的。」

張良在電話里朗聲說道：「小梁啊，我不瞞你，我彩票中了獎，等會就去彩票中心領獎。房子我是要買的，過兩天再跟你聯繫。」

「恭喜你啦，張大哥。我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跟你說彩票的事。你能不能先別去兌獎？」梁水有點急了，忙忙說道。

「彩票有什麼事？為啥先別去兌獎？」張良困惑地問。

梁水想自己得一口氣把事情說清楚，以免張大哥懷疑他別有用心，他理了一下頭緒，溫言說道：「是這樣，我知道有人在收購中獎彩票。買的人願承擔百分之十的彩票所得稅，也就是說你能多收入七十多萬元。老實說，張大哥，你扣掉一百四十多萬的稅，再買套房，也就所剩無幾了。要是把彩票賣給別人，你一樣拿到錢，而且多了七十多萬元！」除了拚命強調數字以打動張大哥外，也沒別的辦法。

電話里沉默著，但未關機。梁水只好耐心等待。裡面有隱約的聲音，似乎張良夫妻倆正在商量。許久，總算傳來了張良謹慎的聲音：「小梁，不瞞你說，我也知道有人暗中收購中獎彩票的事。不過這事說不好，不敢胡亂聯繫的。你先跟別人接觸看看，若能成功交易，我給你介紹費。」

梁水心中大喜，嘴裡卻說得很淡定：「張大哥放心，我是一個中介，牽線搭橋是我的長項。你等我消息。成與不成我都會保密的。」

沒想到如此順利！是不是該趁熱打鐵聯繫下家？老周提供的號碼不知有沒有用？梁水還是難免糾結。

這時候任瑩也在糾結不已。昨天梁水的那通約會電話如幫她移開了心靈土壤上的石頭，使她的春心萌芽出土。她一晚上左思右想都是下午買牛仔褲那男孩的影子，她掃過一眼名片，知道他叫梁水。以她的多年老練的商人眼光看，可得出結論：這男人帥氣（誰看不出呢？），會過日子（能討價還價），心志堅定（竟然不受她蠱惑），最重要的是有點傻乎乎，沒開竅（肯定還沒有女朋友）。有如此之多優點的男人，可不是隨便就能碰到的啊。

奇怪得是，今天任瑩一到店裡就去找那張名片，卻怎麼也找不到。也許不小心扔掉了。

招來店裡幫忙的服務員大姐已經回來了。上午任瑩閑得發慌，便挎了自己的小皮包到街上逛。在另一條商業街上，有五、六間房產經紀公司的店面，梁水工作的華升房產就在其中。華升房產佔據著四間門面，裝潢得富麗堂皇，這也是華升公司的總店所在，老闆王淦也在此地辦公。

任瑩邊走邊不自覺地尋找華升公司。她現在就在門外不遠，卻不知道自己要幹些什麼。這樣去找他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任瑩還在糾結，梁水卻已看到了她。

梁水剛打出聯繫彩票買家的電話，就看到了任瑩，第一眼沒在意，再一看就想起來了。他慌忙關了手機，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牛仔褲賣得太便宜了？美女老闆是不是找他要錢來了？

隔壁門店的一個員工正虎視眈眈，一見任瑩停下腳步，立即出來想把她截往自家店裡。這時候，梁水的工作責任心暴棚，也是毫不遲疑，幾步竄上前，兩人幾乎同時到了任瑩面前。這架勢驚到了任瑩，她一時間手足無措。隔壁店的員工對著梁水怒目而視，梁水一攤手，微笑指著任瑩說道：「她是我朋友，找我有事。」

任瑩的小臉微微發紅，呀，被他看穿心事了嗎？對著梁水期盼的眼神和那員工狐疑的神色，任瑩沒有了退路，只好對著隔壁那員工點頭道：「對不起！」

話音未落，梁水牽著任瑩的手就快步往自家店裡走，任瑩小跑起來才跟得上。這分明是搶人的節奏嘛，沒想到這男孩做起事來還很霸道。任瑩的感覺怪怪的。

經過這一番肌膚接觸，任瑩感覺兩人的距離拉近了。梁水引領著，任瑩款款在接待區的沙發坐下，一邊隨意打量。但是慢著，一個矜持的女孩這時候該如何表現呢？梁水給任瑩沏了杯茶，一抬頭見任瑩的大眼睛正瞪著他，立時就有點慌亂，結巴道：「不------不好意思。------剛才我魯莽了。」任瑩淡淡看著他，問道：「你拉我來幹什麼？」梁水困宭地搔搔頭，道：「請你過來休息下。一回生，二回熟，咱們算是朋友了吧？」

任瑩性格活潑，也扮不了淑女多久。她心裡好笑，嘴裡卻是不饒：「咱們很熟嗎？」公司里還有十多名員工，都在辦公桌前敲打電腦，向著這邊探頭探腦的。特別是那些男同事，對著這位靚麗的客人眼睛里都冒出綠光了。

梁水心裡惴惴，以為是昨天的事惹她不高興，低聲下氣地道：「對不起，昨天買東西是我過分了，要不-------。」任瑩真是無語，她直接打斷了梁水的話：「你給我介紹一下房子。」

「啊？------對，對，我給你介紹一下房子。」梁水總算回過神來。

「買房子切忌人云亦云。一要定好目標，二要量力而行。定好目標指搞清是短期住還是想長期住？是結婚用還是養老用？這些都涉及到小區地段和配套設施問題。量力而行指根據自己財力考慮小套或大套，是全額付款或銀行按揭。等得起時間的就買期房預售房，時間急就買現房或二手房。你考慮哪一種？」回到本行，梁水頭腦就清醒了。

任瑩哪有什麼考慮，她聽得糊塗，只好隨口道：「我做生意方便就行了。每天要開店，大老遠的跑來跑去可不好。」

梁水想了一下，道：「清華佳園小區就很好。離你服裝店坐地鐵只有幾站路，配套全，附近有幼兒園、小學，你結婚後-----」任瑩截口嗔道：「誰要結婚了？」

梁水有點發懵，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任瑩抓起自己的小坤包，裊裊婷婷地就往外走。梁水呆了一下，也跟上去。

跟著任瑩到了門外，梁水在後是抓耳撓腮，難道就這樣放走了客人？他一急，挺身攔住了任瑩。

嗯？膽子倒不小啊，竟敢攔我！任瑩大眼睛一瞪，胸脯一挺，正要發威。梁水忙忙解釋道：「清華佳園也不遠，要不我帶你去瞧瞧？買不買都沒關係的。」

任瑩見梁水急得滿頭汗的樣子，禁不住「噗嗤」一笑，想這也是不禁嚇的人。不忍心再捉弄他，遂輕聲說道：「行，那就去看看。」

一塊烏雲從東南方向飄過來，使得四周一下子陰暗起來。經過了讓人整天汗漬漬的盛夏，秋天的微風——即便還帶著些溫度，也是令人如沐甘霖。這也是任瑩現在的感受。

梁水卻是緊繃著身體，他小心地領著任瑩往附近的地鐵口走，要進隧道時，才想起自己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等下要去接母親和大姐，根本沒時間去看房子。他只好硬著頭皮跟任瑩道歉。

任瑩知道了原委，倒並無不快，還給梁水提了個建議。

「你媽媽要治眼睛，還是到市一醫院好，市一的眼科很有名的。我表嫂是那兒的眼科專家呢。」任瑩道。

「是嗎？那好極了，我正不知道帶我媽到哪兒去看病好呢。」梁水驚喜地道。

「我跟我表嫂說一聲。到時你可以去找她。」任瑩很是熱心。

梁水很高興，真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任瑩想了想，又囑咐道：「我表嫂姓秦，你到醫院直接掛她的號，她是專家。你先去接你媽媽和姐姐吧。」

梁水道了謝，轉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任瑩揚了揚臉，心道你現在才知道問，我還懶得說了呢，扭身就走。走了五、六步，才又回身對站原地未動的梁水叫道：「我姓任，「任我行」的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