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意外

()這女子衣衫不整,身上旗袍原先該是某種淺淡的顏色,此時卻黑一塊、灰一塊,早已看不出底色。裙擺肩膀好幾處地方撕破了,露出裡面遍布傷痕的皮膚。她的長發散落糾結,遮住了臉面,看不清五官。

這時候,她尖叫著、手舞足蹈狀若瘋狂地撲過來,街上人群紛紛避讓,深恐惹上了這個女瘋子。王玉芬應是從未遇上過這樣的事,嚇得面色煞白,緊緊揪著秀珠的手腕,僵立在當場。秀珠也是被嚇了一大跳,但總算還未失去理智,一把拉過王玉芬,扯著她往後退去。

王玉芬被拉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手中拿著的手提包「啪嗒」一聲掉落,但這時也顧不得了。秀珠扯著王玉芬退回身後店裡,早有管事見勢不妙,乖覺地讓人守在門邊,秀珠與王玉芬進來后,馬上讓人關了門。

「嘭!」的一聲大響,那女子重重地撲在玻璃門上,手掌摩擦著玻璃,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發現去路被阻,這女子似是非常生氣惱怒,口中叫著誰也聽不懂的音節,雙手握成拳,歇斯底里地砸著玻璃門。拳頭不夠用,又開始用雙腳踹,不斷有「砰砰乓乓」的聲音響起。

店裡的所有人都嚇得面容失色,尤其是方才被管事的吩咐關門的兩個店員,只隔著一層玻璃,直面那女子的瘋狂,竟是驚得手腳皆軟,喉嚨發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要不是玻璃門已從裡面落鎖,僅憑著這兩個嚇壞了的店員,怕是早已讓那女子闖進店裡來了。

「這是哪裡來的瘋婆子?可如何是好?」管事的急得團團轉,胖乎乎的臉上滿頭大汗,對著秀珠道,「小姐您沒事?這……怎麼會出這種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非得……」

管事的都快哭了。白雄起對下寬厚大方是事實,但誰不知道他對著唯一的妹妹寵得不行,得罪了他本人可能還有人情可講,但要是動了秀珠,那是誰的情面都不留的。這秀珠在店門口受了那女瘋子攻擊,雖是及時避入了店裡,沒受到什麼傷害,但要是白雄起定要怪罪下來,他的管事一職可就當到頭了,讓他如何不急不恨?

「行了,別在那轉了!」秀珠定了定神,輕喘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還在玻璃門外不停捶打的女子,再看看不遠處不敢靠近,卻又不離開,漸漸地聚集圍攏,指指點點看好戲的人群,視線一一掃過驚魂不定的店裡眾人,沉聲問道,「這店裡有後門么?」

管事的一愣,隨即點頭,「有的,有後門。」

「有就好。還愣著做什麼?等著人闖進來么?還不快讓人從後門出去,找警察廳報案,讓他們派了警備隊來,將這女瘋子抓起來!」

管事的如夢初醒,馬上點了兩名平日里負責上門送貨的店員,讓他們照著秀珠的話做。見著兩名店員從後門離開,秀珠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才轉向王玉芬。

「表姐,你先放開我。」秀珠輕輕拍了拍王玉芬抓住她手腕的手,皺了皺眉。王玉芬使了很大的力,將她的手腕捏得生疼,說不定要青了,「我們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王玉芬抬起頭來,獃滯的眼珠子動了動,秀珠能感到她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后,慢慢鬆開了抓著秀珠的手,勉強扯了扯嘴角,「真是抱歉,秀珠,沒抓疼你?」

秀珠收回手臂,搖了搖頭,「我沒事。表姐還好么?」

「我能有什麼事?」王玉芬自嘲地一笑,視線轉向玻璃門外的那個瘋女人,「只這女子忽然竄出來,嚇了一大跳。要不是秀珠你反應快,還不知是個什麼後果!」

說實話,任誰好好地看到一個瘋子衝上來,都會嚇一跳的,更何況門外那個女子明顯已失去了理智,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王玉芬有這樣的反應還算正常,不管怎麼說,她都還只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再聰明能幹也架不住年歲小,閱歷淺。若非秀珠有著前世將近三十年的經歷,恐怕也不能這麼快做出及時的應對。

只是,那瘋女人看著目標很明確,不是對著她,便是對著王玉芬。她很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那女子,也不可能得罪了她而不自知。那麼是王玉芬?

秀珠轉向王玉芬,「表姐,那女子你認識么?」

王玉芬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即肯定地搖搖頭,「我沒見過她。會不會只是意外?」顯然,秀珠想到的問題,王玉芬也想到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既然王玉芬沒見過,秀珠沒轍了,「只能等著警備隊來了,希望能夠將事情弄清楚。」

王玉芬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說實話,直到此刻,她還心有餘悸,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秀珠與王玉芬沒有久等,北京城就那麼大,那兩名店員趕到警察廳報案,警察廳一聽是財務部金總長未來的兒媳與白次長的妹妹出了事,根本不敢有半點怠慢,一句官腔都不敢打,便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警備隊,直奔出事地點。

警備隊拿著槍驅趕了看熱鬧的人群,很快將那發瘋的女人控制住抓了起來。管事的一見事情得到解決,在秀珠的示意下,忙不迭地打開了店門,將警備隊的隊長迎了進來。

「王小姐、白小姐,兩位受驚了。」警備隊黃隊長脫下帽子,將警棍夾在腋下,和顏悅色道,「北京城裡出了這事,是我們的責任,還請兩位多擔待。」

「黃隊長太客氣了。」秀珠、王玉芬站起身來,連稱不敢。因是白家的地方,王玉芬沒有多言,由秀珠代表著兩人道謝,「全靠黃隊長,才有了北京城的安寧,黃隊長實在功不可沒。今日還要多謝黃隊長跑了這一趟,為我與表姐解決了難題,不然還不知會出什麼事。改日我定會讓哥哥登門拜訪,好好謝謝黃隊長與張廳長。」

「好說好說!」黃隊長一聽,原本三分的笑意立馬變成十分,笑得一雙眼睛眯起來,只剩下一條縫,「還要請白次長在張廳長面前美言兩句。」

「黃隊長一向工作認真,兢兢業業,相信不日高升定不會有問題。」好聽的話誰不會說,一句話便能將人哄得高高興興,何樂不為?看這黃隊長的表情,任誰都能看出他對秀珠的話很受用。看準時機,秀珠接著問道,「黃隊長,我與表姐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就惹上了那個瘋婆子,黃隊長知道那女子的來歷身份么?」

「這個我確實知道。」黃隊長斂了笑容,瞧了王玉芬一眼,沉吟了片刻,沉吟道,「事兒說來也簡單,告訴你們亦無妨。那女子原也還有些名氣,不少人都認識她,之前是『金碧輝煌』歌舞廳里唱歌的。」

黃隊長這一句說完,眼見著秀珠與王玉芬紛紛色變,便知她們是想到事情關鍵了,也便不再停留,徑直告辭離去。大家都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就夠了。

黃隊長走得乾脆,留下秀珠、王玉芬兩人卻心頭極不平靜。照著黃隊長說來,方才那女子原先在「金碧輝煌」歌舞廳,能與她們扯上關係的,便只有那一個了。去年挑唆得幾大豪門少爺為她大打出手,間接害得金鵬振刺傷了人,致使王玉芬與金鵬振婚事推遲的罪魁禍首之一,當時「金碧輝煌」的當紅歌女。

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從被眾人捧在雲端的當紅歌女,變成如今神志不清的女瘋子,這變化不可謂不大,但秀珠卻半點意外都沒有。去年那件事弄得這麼大,金鵬振有金栓護著,不知花了多大代價,都被禁足了一年。這些個大人物們,彼此之間利益糾葛,不好撕破臉面,但積壓的火氣總要找個宣洩的渠道,引起這一切的那個歌女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到了那個時候,根本不會再有人在乎她無辜不無辜。

她今日找到這裡來,怕是潛意識裡還記著王玉芬與金鵬振的關係,為著心裡頭的執念與怨念報復來了。整件事很難說清誰對誰錯,但至少跟著王玉芬該是沒有關係的,她不過是受了金鵬振的連累。

這樣的男人!秀珠暗嘆一聲,轉向王玉芬,「表姐?」

「我沒事。」王玉芬搖搖頭,對著秀珠笑了笑,「我可不認得什麼『金碧輝煌』的歌女。」

秀珠正想回話,忽然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的語聲,「玉芬姐,秀珠妹妹,你們怎麼在這裡?方才可沒事?」

秀珠應聲轉過頭,果然見得多時不見的金燕西。這幾年來,她與金燕西雖是時常見面,但因她刻意保持了距離,兩人的關係並沒有電視劇描述的那麼親密,頂多算是比較熟悉的玩伴罷了。金燕西此人心地不壞,有善心有熱心,卻被家裡寵壞了,有著紈絝子弟普遍存在的問題。當然,秀珠就算清楚地知道這些,也還沒有無聊到幫金家去教育孩子。

可以想見,再過兩三年,金燕西便會成長為故事中那個金燕西了。

「老七,你怎麼也在這裡?」王玉芬很是驚訝。這個時候,其實她並不太希望見到金家人。

「我在那邊花店裡挑花,打算買一盆富貴竹回去擺擺。」金燕西一指外面,笑著解釋道,「這不是見著這邊混亂,想起來是秀珠妹妹家開的店鋪,特意過來瞧瞧么?」

王玉芬有些不信,質疑道,「你家裡那麼多丫頭聽差,怎麼要你自己來花店?別是在幹什麼壞事,正巧在這附近?」

「玉芬姐可冤枉我了!」金燕西聳聳肩膀,目光卻不時瞟向一邊的秀珠,「別人買的,我看著都不合心意,自然只能親自出馬了。」

「你倒是有心。」此時的秀珠,實在沒心思跟著金燕西寒暄敘舊,這句「有心」也不知她說的是金燕西特意過來店裡查看的事,還是他親自去花店挑富貴竹的事,「我與表姐來看禮服,這回看完了,正準備回去,你呢?再去花店挑你的富貴竹?」

這是明顯的逐客令了,金燕西縱然有心想與秀珠多說兩句,也是不好意思拉著人不放,只說自己還要逛逛,對著秀珠說現在已放了暑假,接下來有空要多聚聚。

秀珠答應著,與王玉芬一道告辭出門。經過了這麼一鬧,王玉芬也是身心俱疲,跟著秀珠一般,只希望能快快離了這是非之地,回了家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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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富貴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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