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章,真假新娘(六)
任鳶飛努力的掙了掙手上的繩子,焦急萬分,司徒君的這句話無疑讓她更加心亂,她完全能想象到十幾個弓箭手搭弓上弦直冷冷的對著他,千鈞一髮的場景,她將手撞擊磨合在石壁上,希望快點把繩子磨斷,可是速度太慢,她急得快要崩潰了。
突然,類似琴弦的一聲「錚錚。」聲從上面清晰的傳來,勁道十足的帶著疾風,風馳電掣的射入某種肉體中,發出「撲哧」的沉悶音節!
萬物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任鳶飛身子僵硬在原處,睜大雙眼,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半響她聽到第二聲抽箭架在弓弦上的聲音時,上面傳來終於傳來司徒君波瀾驚卻又隱含深情的聲音,「還有兩箭!」
任鳶飛眼眶一酸幾乎想要落淚,她終於忍不住嘶聲力竭的吼道:「司徒君,你這個白痴!我不要你救,我不稀罕你的施捨!你就算救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還有兩箭,希望你遵守承諾。」
突然聽到司徒君這樣一句話,別說任鳶飛,就是冷漠女心裡的震動也可想而知,冷漠女冰冷的笑道:「司徒君,你不是很厲害么?誰會想到終有一日你會栽倒我的手上?今日你欠我姐姐的,我一併向她討回來,我姐姐為你付出一切,最後還死在你的劍上,屬於她的東西,誰也不能染指!哼,等你死後,我就給你們兩個舉行冥婚!生不能在一起,死了,我也要成全她!你覺得這個主意好不好?」
上面的司徒君沒有說話,任鳶飛深吸一口氣,此刻的心情有點破釜沉舟的味道,她努力看向崖壁,朝著司徒君問道:「司徒君,你還記得我們在江府的時候嗎?」
不知為何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司徒君原本淡定的眸子,忽然爬上一絲涼意,臉色變了變,立刻呵斥道:「你別做傻事!」
「司徒君,你一定猜不到,在江府的那一晚,你拉著我的時候,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不知道為什麼,萬籟俱寂的此刻,任鴛飛忽然不再害怕什麼了,她自嘲的笑了笑道:「其實,那個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這樣一個畫面:
單純善良的少女上山採藥,一不小心掉落懸崖,正好被路過的心上人抓住!
少女猶如風中蠟燭在秋風中搖擺不定,她雙眼蓄淚,充滿對人生的眷戀與不舍,但她沒有殷殷哭泣,生死關頭,她異常平靜,在清醒的認識下,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你是不是喜歡我?」說道這裡,任鳶飛沉默了一下,露出尷尬的微笑道:「現在,這個場景,何其相似?」
任鳶飛咬緊牙關,腦子裡一直揮之不去的都是司徒君當晚白衣勝雪的樣子,他拉著她,低下頭來看她的樣子,瀲灧笑容在銀色月光下美不勝收。
那晚的景象歷歷在目,她還記得那晚:
她反問他說:別的?,難道你對我有旁的非分之想?
不可以?,他含蓄了一下,又一本正經地反問。
……
她又疑惑的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他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他們會過來的?
司徒君掀了掀汗濕的眼皮,露出一個攝人心魂的笑,聲音極度嘶啞:我說是你運氣好,你信嗎?
任鴛飛神情恍惚了一下,望著他,你懵的?
想完,任鳶飛苦笑一下問道:「司徒君,你說,這一次我們還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呢?」
不等司徒君回話,上面的冷漠女率先破壞氣氛道:「呵,還真是感人呢,不過嘛,可惜了,你們的緣分算是到頭了!」
一滴淚沿著任鳶飛的臉龐滴落至唇角,她想:司徒君我那麼喜歡你,小心翼翼的把你放在心底,那麼貪戀你的溫柔,很多時候自己都覺得你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甚至自私的對自己說,只要能在你身邊,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好的吧!
只是,下一秒,我還能不能看到你呢?我......還能陪你走多遠呢?
想完,她閉上眼,司徒君,對不起,是自己沒福氣,還連累了你:「忘了我吧。」
說著,她的手猛然一松。
如果要用他的生命作為代價替換的話,她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繼而輕鬆一笑,她閉上眼,隨之而來的急速墜落並未讓她感到害怕,腦子裡忽然呈現的畫面是:
月朗星稀,皎潔的月光讓她看清了司徒君臉上垂下的兩排長睫,以及虛虛浮浮的笑,同時也照亮了她獃滯的苦瓜臉。
當時,她多想伸手輕撫這男子俊美的臉龐。
他是新知府,只是一個知府,卻有著洞悉世事的目光,透過那雙幽深而清澈的眼,她卻看見了他滿眼的孤寂與蒼涼。
她想,如果他能活著,以後會不會有個很像自己的女子平淡如水的愛著他,喜歡他的一顰一笑,喜歡他批著公文微微蹙著的眉頭,喜歡他優雅閑灑的烹茶澆花,喜歡他和風晨對弈時一臉的狡詐,喜歡他喝了薄酒在她耳邊耳鬢廝磨,喜歡他捉摸不定自己時又裝作一臉深沉的樣子,喜歡和他一起騎馬去城外看風景,只要有他的地方他便是最好的風景,衣袂當風,滿天地的風情都不及他。
後來上面又發生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任鳶飛已然聽不到了,她彷彿被什麼隔離在這個喧囂的世界之外,身形蕭索而彷徨。
「司徒君,你……你會記得我么?」
「他會不會記得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輩子,我恨透了你和他!」
任鳶飛一怔,隨即睜開眼,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誰?,就被誰猛地接住,接著一個熟悉又帶著某種幽怨的聲音的傳來:「你們……本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們?」
任鳶飛面上的表情十分震驚,看見懸崖上的情景,她寧願從未掉下來過!
只見十幾個黑衣人潛伏在石壁上,個個都跟石猴似得一臉緊張的看著她!
任鳶飛清清楚楚的看到玉墨眼中閃過一絲慌張,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玉墨神色妖嬈的笑了笑,滿是不屑的道:「自然是為了不讓某人守寡,還能是為了什麼?」
任鳶飛扭頭不想看他,看著攀爬在石壁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的勇士們,任鳶飛都為他們捏了把汗,任鳶飛心裡亂成一團,一字一句道:「這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那……那他……」
「你放心吧,他沒事的。」
任鳶飛閉一閉眼,長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他受傷了。」
玉墨懸在半空,摟緊她的腰肢,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道:「受點傷算什麼,我們現在可都是九死一生。」
說到這裡,任鳶飛嗓子有些哽咽,玉墨單手摟著她,他的手指越發的緊了,氣息也急了起來:「你……你先摟著我,不要亂動!我不確定我上頭的鐵爪能支撐多長時間。」
「……」任鳶飛呆如木雞的看著他,然後看著每個黑衣人都一臉窘迫的呆著一動不動,她臉上瞬間滴下幾滴冷汗。「你怎麼知道我會掉下來?」
玉墨緊緊咬著唇緘默著,唇邊掛著一抹凄冷的笑,「以防萬一啊。你以為我們想在這裡吹風啊?」
說著,玉墨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她纖細的腰肢便緊緊貼在他的肌膚上,她知道這種情況兩人肌膚相親是正常的,但是……這傢伙的心,跳的也太快了吧?
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的心強健又有力度,抵在她額頭的下巴,忽然下滑到她的耳際,她心裡像是踹了一隻兔子,跳個不停,又有些驚弓之鳥,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彷彿某種失而復得的珍寶,再也經不起絲毫波折,他漸漸發顫的手,讓她意識到,原來他也很害怕!
是害怕剛才沒有抓住她嗎?
任鳶飛沒有再動,而是任憑他靜靜抱著,也許這樣,他心裡會好過些,她這麼想著。
「謝謝……謝謝你。」玉墨開口,聲音黯啞。
任鳶飛抬頭就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那副黯然惶恐,任鳶飛瞥了他一眼,轉開了目光,她突然失了勇氣再去看他。
畢竟他和她之間……她覺得十分愧疚。
如果說以前唯一讓她愧疚的是傅梓新,後來兩人把話說開后,也就釋懷了,可是玉墨,她欠了他那麼多,這份情這輩子怕是都沒有辦法還清了。
看她嘆了口氣,鼻尖微微泛酸,玉墨沖她露出此生最溫柔的笑,問道:「怎麼,心疼本少了?既然這麼心疼……不如親我一下好了。」
任鳶飛:「……」
賤男人就是賤男人,果然不能給他一絲絲好臉色看!
不料玉墨卻笑了,只是笑著笑著,眼神就落寞起來,「你知道我來之前,司徒君跟我說了什麼嗎?」
他幽幽嘆了口氣,「他說,如果他死了,就讓我把你娶了。」
任鳶飛身體一僵,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一分悔三分澀:「他真的這麼說?」
「嗯。」玉墨點點頭,口氣十分傷感。
任鳶飛呆愣的望著他,眼中立刻蓄滿了淚水,這麼說……這麼說來他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么?半響,她哆嗦著嘴唇問道:「你……你答應了?」
玉墨看著她傻傻的樣子,不忍道:「本少沒那麼貪心。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一直都在想要是他真死了就好了!」
任鳶飛:「……」
「不過,我看那小子就是怕我不來,逗我的!」說完,玉墨臉上閃過一抹痛恨和無奈。
任鳶飛:「……」
她發誓,如果能活著上去,她一定要給這兩個男人一點顏色瞧瞧,都把她當什麼了,累贅么?
就在兩人都各懷鬼胎的時候,上面忽然放下許多繩子,幾個黑衣人相互點了點頭,其中兩個將繩子系在腰間,拉了拉繩子后,就被緩緩的往上拉了!
玉墨看了下,一邊幫任鳶飛把繩子繫緊,一邊遺憾的感慨:「居然這麼利索,這小子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小氣!」
「小時候?」,任鳶飛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是啊,你忘了我是從京都過來養傷的么?小時候認識他很奇怪?」玉墨砸了砸舌道:「你要知道他小時候乾的那麼些混賬事兒……算了,不說了,都過去了。現在大家也都長大了,提起來難免不好意思。」
任鳶飛一臉黑的望著他道:「我怎麼覺得你話里某處好像省略了什麼不可描述的場景呢?」
玉墨拉了拉她身上的繩子,示意上面的人往上提,接著又把自己的繩子系好才道:「嗯,某處省略了八百字。」
任鳶飛:「……」
忽然天下下起了人雨,那場景好壯觀!
一個個死屍被拋下來,當然也有活著的被拋下來的,其中還有奄奄一息的冷漠女,幾人眸光交錯的瞬間,冷漠女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任鳶飛默默的看著落下去的她,感概:看到他們安然無恙的伏在石壁上冷漠女得有多虐心!
被拉上去的任鳶飛沒看到司徒君,急的到處找,最後在眾人言語不明的暗示下,她看到遠處停著一輛馬車,她想也沒想的便朝著馬車飛奔過去,掀開帘子的瞬間,一股血腥味便直直的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