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做假時假亦真

真做假時假亦真

送了鄭大太爺出了院子門,鄭夫人立時覺得一身輕鬆了不少,望著鄭香盈微微一笑:「你來管內務?早幾日還新鮮,多管了幾日就怕你厭煩了。」

「母親,瞧你說的什麼話,你現兒身子不好,女兒替你分憂解難是應當的。」鄭香盈笑嘻嘻的挽住了鄭夫人的胳膊,心裡歡欣鼓舞,她最喜歡的做的事情除了種花便是做生意,當年她開的花苑可是生意興隆,拿著賬簿算賬那真是一種享受。

鄭信誠聽著鄭香盈說得誠懇,也很是高興,摸了摸鬍子道:「既然香盈這般有孝心,夫人便教她打理中饋罷,左右她嫁去夫家也會要學著管內務的。」停了停,鄭信誠望著鄭香盈的臉上有一絲鄭重:「香盈,你可不能欺負你姐姐,大太爺交代要你們兩姐妹一起管,你不能不喊她來。」

「香盈知道了。」鄭香盈撇了撇嘴,她可還真想陰奉陽違,鄭大太爺交代的又如何,自己不派人去叫她便是了。她真不願意與那鄭香林一塊兒做事情,那位庶姐成天就會梳妝打扮,每次見著自己的面便說自己野,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說話做事都是扭扭捏捏的,叫人看著都有些著急。

「老爺,夫人」小鈴亦步亦趨的跟在鄭信誠和鄭香盈身後:「你們去姨娘那邊看看罷,大夫說姨娘有了兩個月身子,可似乎有些不太穩當。」

「什麼?」鄭信誠這才忽然想起了杜姨娘的事情,轉過身便風風火火的往杜姨娘院子裡邊去了。鄭香盈朝小鈴嘻嘻一笑:「咱們是拿了這個將那大太爺打發走的,他人都走了,你便不用再裝了。」

小鈴急得直頓腳,眼睛里都要滴出水來一般:「二小姐,我們家姨娘真有了身子,小鈴可不是在撒謊!」

「真有了身子?」鄭夫人臉上有一絲喜色,雙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杜姨娘這次能生個男孩下來。」念念有詞完了以後,鄭夫人扶了小琴的手便往杜姨娘院子里走了過去,腳步忽然間便輕盈了不少。

鄭香盈望著父母的身影一前一後的往側邊院子里走去,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竟比我更重要了。」

小翠在旁邊聽著也有些難過,可誰叫自家姑娘不是男子呢,任憑她再能幹,畢竟也只是個女子,究竟是要嫁到旁人家去做媳婦的,不能撐起鄭氏七房的門面。唉,現在也只能希望杜姨娘肚子裡頭的是個小少爺才好,總比王姨娘生的大少爺和二少爺給夫人記名做了嫡子要強。

「小翠,你就別低著頭了,他們忙他們的,咱們去田莊看看,我那幾株花兒不知道活了沒有。」鄭香盈抬起頭來,心裡的那種不甘已經消失殆盡,這世道男尊女卑又如何,自己總要按著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快快活活過好這一輩子。

前世的她自小便喜歡擺弄花草樹木,高考以後被中國農業大學的園藝學專業錄取,扎紮實實的在裡邊呆了七年,四年本科三年碩士。畢業以後她回到了農村辦了個苗圃,慢慢做出些名氣,又在市裡開了個花苑。事業正蒸蒸日上的時候,被人嘮叨著去相親,然而就在相親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她醒來以後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裡,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剛剛睜開眼的時候,鄭香盈見著的是鄭夫人悲痛欲絕的臉孔,她正抱著自己哀哀哭泣,淚水漣漣,好像在給自己洗臉一般:「香盈,娘的香盈,你快醒醒!」

鄭香盈被鄭夫人抱得好半天喘不過氣來,掙扎著想說話,可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響亮的哭聲,讓鄭夫人唬了一跳,她驚喜的望著鄭香盈,伸出手抖抖索索的探了探鄭香盈的鼻息,當她確信鄭香盈還活著的時候,激動得無以復加,跪倒在床前念念叨叨的感謝各路神仙大發慈悲將她的女兒送了回來。

鄭香盈見著鄭夫人那驚喜交加的臉孔,心裡想著,自己前世沒了父母,重生一回竟然遇著這麼好的母親,自己就把她當親生母親對待,敬重她,關愛她。這麼多年來,鄭夫人也一直關心著自己,不知不覺九年過去,母女的感情愈發深厚了。

現兒杜姨娘有了身子,自己難道不該替母親感到高興?多年以來她便盼望著杜姨娘能生個男孩,有了身子至少是成功的一半,自己還在這裡吃什麼醋呢,難道還要和一個沒有出生的嬰兒計較不成?鄭香盈嘲弄的撇了撇嘴角,踏上了鄭府的馬車,掀起軟簾看了看外邊,陽光溫暖,路旁的綠樹扶疏,心裡頭舒服了許多。

鄭香盈在田莊里轉了轉,看了看她嫁接的幾株薔薇,已經接了一個多月了,這幾株薔薇長勢都不錯。她用的是玫瑰做砧木,用薔薇做采穗母株,薔薇選的是已經種了八年的那幾株,用了靠接的方法。今日來看似乎已經成功,薔薇花沒有一點不適應,長得十分的水靈,葉子綠秧秧的一片,中間還托著幾朵遲開的薔薇花。

自己園子里多了一種新的植物,明年就能開出嬌艷的花朵來,鄭香盈覺得非常快活,前世別人叫這種花叫鑽石薔薇,現在大周還沒有鑽石這一說法,她微微一笑,不如叫「胭脂淚」,這種薔薇在清晨的時候就能開花,花瓣上的露水就如珍珠一般閃亮。

現在已經過了月季和薔薇嫁接的時節,以前她的苗圃里就有一棵月季,她嫁接了幾種薔薇到上邊,那月季開出了五色花朵,看著十分喜人,明年她再試試這種,若是成功了,她或許以後還能自己開個花苑賺些銀子。

從田莊回來,鄭香盈急著想要告訴鄭夫人這個好消息,沒有進自己的屋子直接便撲到了鄭夫人房間里。鄭夫人坐在床頭,旁邊還站著鄭香林。見鄭香盈的劉海成了幾綹,濕漉漉的粘在額頭上,一張臉被曬得紅撲撲的,裙角邊上還粘著些泥土,鄭香林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鄭夫人見著女兒這模樣,也微微嘆了一口氣:「香盈,趕緊去將裙子換了,重新梳洗一下。」

鄭香盈應了一聲,換洗了出來以後,鄭夫人將她叫到身邊:「既然大太爺吩咐,讓我教你們如何打理內務,那我便將你們姐妹叫過來,教教你們這其中的竅門。」

鄭夫人拿起床邊小柜子上頭的一本厚厚的賬簿子,翻開第一頁,指著上頭寫得密密麻麻的數字道:「要當家,先要對家裡的家底有個了解,這是去年一年的開支,進項從前邊寫起,開支從最後邊開始記載。」

鄭香盈接過本子來翻了幾頁,她還正想看看自己家裡的銀子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鄭香林也趕緊將腦袋湊了過來,瞧著上邊寫得滿滿,還有硃筆勾出的數字,不由得一陣發暈:「母親,怎麼有這麼多字兒,看著眼前前邊發花。」

鄭香盈抬眼看了看這位庶姐,就見她梳了一個如意髻,上頭插了一對穿心蝴蝶花簪子,襯著她黑鴉鴉的頭髮,倒也栩栩如生,翅膀似乎都能扇動一般。她的劉海整齊的覆蓋著前額,微微露出了兩條眉毛,一雙眼睛就如寶珠一般不住的在蕩漾。

「看著眼花?」鄭香盈笑眯眯的問了她一句,才看第一頁便眼花,後邊還有這麼多頁呢,那豈不是會看得一頭栽到地上?鄭大太爺可真是關心王姨娘,這般替她掙福利,可人家卻不領情,嬌滴滴的大小姐一見著數字就頭暈,那還怎麼來打理中饋?

「母親,這些數字多了,香林見著真有些眼花,容香林先到旁邊歇息一會。」鄭香林沒有搭理鄭香盈,只是扶著額頭嬌喘吁吁:「二妹妹,你先看著,我知道你身子骨兒比我好,便是看十本都不會頭暈眼花的。」

鄭夫人點了點頭,關切的對鄭香林道:「那你先回院子去歇息著,明日早些起來,我來教你們姐妹倆如何打理中饋。」

鄭香林低聲道謝,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鄭香盈扭頭看看她身上穿的那身粉色衫子,不由得嘻嘻一笑:「大太爺可真會送人情,這麼好的差事,可是大姐姐偏偏不願意干。」

「你別高興得太早,明日王姨娘自然會逼著她過來。」鄭夫人微微一笑:「鄭香林不願意,她那姨娘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想要趁著打理內務的時候到中間揩點油。」

翻過了一頁賬目,鄭香盈撇了撇嘴:「有我在,怎麼能讓她們娘兒倆揩到油?」

「水至清則無魚,香盈,你要知道人情世故,有時候可以帶手過場的便放過,不要與她們太計較。」鄭夫人咳嗽了兩聲,接過小琴遞上來的葯碗:「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她不做得過分,咱們怎麼著也該顧著大太爺的面子。」

鄭香盈氣鼓鼓的翻了幾頁,心中想著怎麼樣也不能讓王姨娘她們得了手去,反正母親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保養著身子,也不會太花功夫來管這些事情,自己只要盯緊著鄭香林,讓方媽媽與小翠多留心著王姨娘院子里的動靜,自然就不會有讓她們得手的機會。

一路兒看了下去,鄭香盈發現自己家中看著一副不景氣的模樣,其實還是有些財產的,城南與城東都有良田,滎陽城裡還有數十間鋪面,每年光是田裡的出產與鋪面的租金就能讓一家人過得很舒服。這個發現讓她大吃了一驚,不由得想起了馬車上那個手掌印,那為什麼家裡給自己一種寒酸的感覺呢?

鄭夫人見鄭香盈看得細心,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香盈,你倒是對這些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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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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