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們不用這麼小心

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客廳坐下后，陸景苑頓時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往左上方看一眼，程大爺夫妻倆一家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你；往右上方看一眼程三爺一家用愛的目光感化你。

左邊是沈芳華和她丈夫，右邊是程爺爺和程昱，裴陸榮坐在程昱邊上。

陸景苑孤立無援，光微笑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了，就連手該怎麼放都不自然了。

陸景苑心想，他們怎麼都不說話啊？

沈芳華從茶几上拿起一個盤子，遞到她面前，溫柔出聲，「先吃點蛋糕吧，這蛋糕是媽……我親手做的，你嘗嘗看。」

那邊程二爺一家也已經招呼著裴陸榮吃點東西墊墊胃了。

陸景苑雙手接過，只小口小口的吃著。

她覺得氣氛很尷尬，既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做什麼，似乎只有吃東西堵上自己的嘴才能表現的更自然一些。

但她即便是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光坐著吃沈芳華親手做的東西，夫妻倆也已經很高興了。

裴陸榮見狀，在程昱耳邊說了句什麼，程昱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在程柏山耳邊說了什麼。

程柏山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陸景苑心頭一顫，心想難道自己表現的不好，老人家不高興了？

只聽他道：「都別光看著，大家都吃啊！芳華的蛋糕做得挺不錯的，程昱，給爺爺也拿一塊。」

「好嘞！」程昱跟獻寶似的單膝跪地呈到程柏山面前，「請用。」

「就你小子最貧！」程柏山舉起拐杖，輕輕打了下程昱的頭髮，笑著接過了盤子。

程昱憤恨起身，「爺爺！我今天做過髮型的，你幹嘛破壞我在堂妹心裡的形象？」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從陸景苑踏進家門的那一刻起，誰也沒敢用真實稱呼叫她，他們心裡都明白，想著循序漸進的讓陸景苑接受他們，所以一直沒敢往相認的事上提，只像是對待一個久未歸家的遊子一般的熱情招待著她。

但因為程昱的這句「堂妹」，程家人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眉頭也微微皺起，有些不敢去看陸景苑。

程柏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程昱雖然感覺到家人的不對勁，卻又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對勁。

便看向陸景苑，「堂妹，你來說說看，我在你心裡英勇威武的形象是不是被破壞了？」

奶油不算膩，等著在嘴裡化開后，她才笑道：「放心吧！你在我心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形象！」

聽到她打趣的聲音，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也都跟著笑起來。

見所有人都笑自己，程昱一臉的冷漠，正要重新坐回座位，裴陸榮一下搶佔了他的位置，指著邊角的位置，示意他坐過去。

程昱欲哭無淚，看來他才是程家食物鏈底層的可憐人。

見她吃完的蛋糕，沈芳華又繼續道：「好吃嗎？還要吃嗎？」

陸景苑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很好吃。」

看到她這麼客氣的跟自己說話，沈芳華在心酸的同時，逼著自己微笑，「嗯，那就不吃了。」

雖然他們在聊著，可陸景苑卻感覺得到他們在說話以及相處中的小心，尤其是她能感受到沈芳華的難受。

在良久后，她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其實……」

裴陸榮眼睛里掠過光影，沒抬頭，卻大概猜到了她會說些什麼。

「你們不用這麼小心，我既然答應來見你們，就代表我在跟你們相認這件事上不會有任何的反對意見。」她平靜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朵里迴旋，「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就算後來有了養父母，我也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母愛，我既然知道我有爸媽，他們也從未拋棄過我，而且現在還有了這麼多家人，我有什麼理由會不同意呢？所以你們沒有必要這麼小心的對我。其實我也很羨慕程昱，羨慕他能跟你們這樣自然的相處……」

在她說「沒有爸爸媽媽」的時候，沈芳華就已經忍不住淚崩了。

此刻聽完這些，再也忍不住的將她抱進了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應該更加努力的去找你才是，你不應該受那些苦啊！」

陸景苑倒也沒有覺得多少多少心痛，只是聽著沈芳華的哭聲，她心裡的防線跟著崩塌了。

她回抱住她，在她這個可憐的母親的瘦弱的背脊上輕撫著安慰她，「別哭啦！」

她安慰著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孩子似的。

程定安拍了拍沈芳華的肩膀，卻是笑了起來，「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沒個孩子看的透徹？別哭了，讓孩子看笑話了。」

可這一次，不管大家怎麼安慰，沈芳華的淚水像是水龍頭似的，怎麼也流不完，她流了二十多年的淚，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在今天這一刻，再次決堤。

陸景苑只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大概是一片水漬了，可憐了她新買的大衣啊！

其餘的長輩看著這情景，籠罩在程家屋頂上空的那片烏雲終於雨過天晴徹底散開了。

陸景苑跟程家終於相認，但那一聲爸媽，她卻是怎麼也叫不出口，因為曾經被兩任父母傷害過，哪裡兩個稱呼對她而言，或許是另一種陰影。

程家人倒是不急著讓她叫人，只要她願意回來就好。

吃飯的時候，氣氛相比之前要好了許多，和諧了不少，加上有程昱活躍氣氛，裴陸榮跟他鬥嘴，飯桌上縈繞著一團和氣。

飯吃了一半，程安卉也回來了，之前打過照面，沒想到再見竟然成了親戚。

不得不說這生活的戲劇性有多強。

不同於電視屏幕上程安卉的高冷形象，她本人還是挺暖的，在兩人對視的時候經常對她溫柔的笑一笑，只是不怎麼愛說話的樣子。

「安卉，你不是說回不來嗎？」程三爺隨口問道。

程安卉的聲音有些清冷，「本來是回不來的，片子一條過了，今天的戲份結束，我就趕緊回來了，來見見堂妹。」

聽到她這麼說，陸景苑有些羞赧的朝她微笑著表示了友好。

只聽那邊程昱的媽媽陳琳慈愛的看向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誇張的介紹道：「景苑，你堂姐還是個大明星呢！」

陸景苑激動出聲，「我知道！《南洋如春》對不對？這是我看過的里最好看的一部電視劇。堂姐！你演的超好！不過就是結局太悲了，男主角死的時候，我哭了一晚上，用了一大包紙巾。」

程安卉聳了聳肩，微笑出聲，「其實那部劇還有第二個版本的結局。」

「還有第二個版本的結局？為什麼我沒看到？」陸景苑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深深的懷疑，難道自己還沒看完？那堂姐會不會覺得她只是為了拍她馬屁才說看過？

顯然陸景苑就是想太多了。

程安卉：「本來導演覺得第一個版本的收視率要是不好的話，就放出第二個大團圓式結局，但最後收視率還不錯，就沒搏。」

聞言，陸景苑面露遺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來放出來多好。」

「可能導演覺得悲劇才會讓人印象深刻吧。」程安卉夾菜的手頓了頓，想到了什麼，道：「想看嗎？想看的話，我回去讓人發給你。」

「你有？」

「我是女主角，為什麼會沒有？」程安卉義正言辭的淡定的說道，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並不會覺得她是在炫耀。

「那就謝謝堂姐啦！」陸景苑整張臉上的五官都洋溢著笑意。

看著兩個小的這麼和諧的相處，在場的長輩們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尤其是程二爺一家，看向程大爺一家，雖然沒有出聲，但眼神里充滿了感激，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頓飯由於幾個年輕人在，吃的很和諧，陸景苑跟程家人相認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後面也就不用多擔心了。

送別的時候還是到了，沈芳華有些捨不得她，心裡極其想要讓她留下。

人就是這樣貪心的生物，實現了一個夢想后，就會不滿足於現狀，會想要的更多。

看出妻子心思的程定安搭上她的肩，輕聲道：「我們別逼她，慢慢來，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孩子，她遲早會回來的，而且她現在已經嫁了人，我們盡量別影響她現在的生活，好嗎？」

丈夫說的有道理，那孩子現在過得很好，看了看那邊正跟程家人告別的那張天真快樂的臉，她最終點點頭忍了下來。

跟其他人道好別後，陸景苑抿了抿唇，看向沈芳華和程定安，「那個……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等下次有空我再來。」

沈芳華聽到她口中的「回家」兩個字，心裡又是一痛。

她急切出聲道：「想吃飯了也可以來，我的菜……做的還不錯，你喜歡吃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陸景苑聽出她語氣中的小心，有些心疼她，她幾步上前。

在所有人的詫異中，包括她自己在內，她主動給了沈芳華一個擁抱，「我會告訴你的，以後有什麼事，都告訴你，你會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