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截斷指
王辰欣準備了下午茶，三點鐘的時候，她親自來邀請彭渤和童貝貝。
客廳里，邱青峰、王辰欣，還有童睿和女警梁昕都已經端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是精緻的果盤和濃香的咖啡。
彭渤和童貝貝落座后，彭渤主動問道：「童警官，警方那邊有什麼進展嗎？」
童睿看也不看彭渤，反而是向邱青峰彙報，「邱先生，馬隊長他們已經調查了田征的背景資料，也去到了他租住的公寓搜查，聯繫了他在海濱市的親戚朋友，目前還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邱青峰撫了撫心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一年多前田征的賬戶上突然一次性地存入了一百萬的現金，他給老家的父母轉賬八十萬，還餘下二十萬。我們會密切監控他的賬戶，一旦他想要提取這筆錢跑路，我們就可以從銀行開始實施跟蹤，最終找到他的藏身之所。」童睿接著說。
邱青峰跟王辰欣對視了一眼，問童睿：「那麼尋人行動呢？有沒有進展？」
童睿抱歉地搖頭，「珍妮小姐電腦上搜索過的短租房我們已經搜查過，昨天上午田征離開邱宅的路線，沿線監控我們也著重排查過，目前沒什麼進展。」
童貝貝插嘴問：「對了，還有那個快遞員呢？」
童睿看童貝貝的眼神很複雜，說：「送包裹的快遞員，我們也仔細詢問過，他在派送快件的時候會把電動車停靠在路邊，有的時候會忘記上鎖，那個包裹很可能是在他沒有上鎖的時候被人放進去的。包裹上的快遞單也是假的。」
彭渤喝了一口咖啡，自言自語似的問：「一次性存入一百萬，田征怎麼會有這麼一大筆收入？」
王辰欣沉不住氣地說：「拜託，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在意田征一年前的存款，這跟現在的綁架案沒什麼關係吧？」
彭渤眯眼望著王辰欣，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模樣。他看出了王辰欣的心虛，心裡已經有了一定的把握，王辰欣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一年前的一百萬絕對不簡單。
邱青峰白了王辰欣一眼，「你懂什麼？彭偵探是我請來的貴賓，你要注意你的態度。」
王辰欣有些不服氣似的看了邱青峰一眼，默不作聲。
沒過五分鐘，一個保鏢捧著五個大大小小的快遞盒子走進客廳。
「是珍妮的快遞，她就是這樣，熱衷於網購，不管有用的沒用的都會買回來一大堆東西，很多乾脆都不拆封就丟掉。每天下午保鏢都會去別墅區門口的保安室取回她的一大堆快遞。」王辰欣介紹。
邱青峰瞥了那個保鏢一眼，自言自語嘀咕著，「唉，以前我也責備過她過於浪費，但是現在，現在，我多麼希望她能夠安然無恙地回來，哪怕她買再多的東西……」
眼看邱青峰已經哽咽，王辰欣對著那個捧著快遞盒子的保鏢說：「你就先送去珍妮的房間吧，等她回來再拆封。」
等到保鏢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彭渤突然站起身阻止，「等一下，把快遞都拿來這裡，咱們現在就拆封。」
邱青峰止住眼淚，問：「彭偵探，你覺得這快遞會有問題？」
童睿也後知後覺，替彭渤回答：「沒錯，綁匪聯繫事主的方式不僅限於電話，有的時候還會寫信或者發包裹。」
童睿戴上了隨身帶的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開始拆封包裹。一個，兩個，當拆到第三個包裹的時候，裡面的東西讓王辰欣放聲尖叫，而邱青峰則是再次激動到險些心臟病發，幸好王辰欣及時反應過來，給邱青峰服藥。
第三個包裹裡面有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打開盒子，裡面赫然呈現的是一隻血淋淋的斷指，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手指。
童睿馬上站起身，「我這就通知技術科的同事過來取走斷指，回去進行檢測。當然，為了證實這是否是邱珍妮的斷指，還需要你們提供邱珍妮的指紋或者DNA進行比對。」
童貝貝馬上說：「DNA的話，樓上的卧房可以找到珍妮小姐的牙刷，指紋的話，那裡更是到處都是。」
童睿馬上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彭偵探，珍妮她，她，是不是，會不會？」邱青峰一把抓住彭渤的衣襟，顫抖著問。
彭渤嘆了口氣，「邱先生，我倒是可以通過放大鏡先簡單觀察一下創口是否有收縮反應來初步判定，這跟手指是否是在邱珍妮活著的情況下切割下來的，如果你需要我現在就來斷定的話。」
邱青峰用力點頭，馬上大叫道：「放大鏡，放大鏡！」
很快，傭人送來了放大鏡。彭渤在不碰觸斷指的前提下，調整角度，蹲在地面上透過放大鏡去觀察那根斷指。
「切口非常整齊，推測綁匪使用的是非常鋒利的利刃，下手乾脆利落，」彭渤觀察了一會兒，放下放大鏡，吐出一口氣，「邱先生，這根手指如果是邱珍妮的，那麼綁匪切下這跟手指的時候，她還活著，或者……」
「或者什麼？」邱青峰再次一把抓住彭渤的衣襟。
彭渤任憑他抓著自己，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實話實說，「或者是在邱珍妮剛剛死亡后切下來的。」
邱青峰瞪著彭渤，雙眼突出，布滿血絲，非常恐怖駭人。而彭渤，面對這樣一個憤怒的父親，只是一臉坦然，任憑自己被這樣粗魯地扯著衣服。
良久，邱青峰鬆開了手，他這才恢復理智，知道彭渤只是實話實說，並不像他身邊的人，只會挑好聽的來安慰他。
童睿被剛剛邱青峰和彭渤兩人的反應和反差給震撼到了，不是沒想到一個父親在得知自己的愛女可能已死的情況下會爆發如此駭人的能量，而是沒想到彭渤並不完全是那種溜須拍馬，為了迎合土豪就掩飾真相，或者專挑好話的偵探。
彭渤的鎮定泰然，讓童睿幾乎要對他稍稍改觀了。
「咦？盒子下面好像還有什麼東西，」童貝貝指了指紅色絲絨盒子的下方，「可以拿出來看看嗎？」
童睿帶著手套，便小心翼翼地從斷指下方抽出了那個小小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隻小小的相機記憶卡。
童睿抬頭去看客廳里的大電視，拿著記憶卡沖電視的方向指了指，問王辰欣：「可以嗎？」
「哦，請便。」王辰欣回答。
童睿便把記憶卡插在了電視後面的讀卡器中，然後打開了電視。
記憶卡里只有一段視頻，視頻非常簡短，只有短短一分鐘。
畫面中，邱珍妮置身於一個沒有窗子的牆角，她的身體被麻繩緊緊捆綁在一把木質的破椅子上，昏黃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牆面上。她的左手沒有被捆綁在椅子上，而是被一個蒙面男人死死壓在了一張破舊的木質小圓茶几上。
視頻的背景音有很大的雜音，但還是可以清晰聽到邱珍妮恐懼的喘息聲。
邱青峰開始劇烈地喘息，他帶著哭腔叫道：「珍妮，珍妮，是爸爸害了你，是爸爸對不起你，如果不是爸爸一定要你回來身邊，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接下來，蒙面男人從鏡頭外的什麼地方取來了一把鋒利鋥亮的菜刀，先是把菜刀的一頭用力切入木質茶几之中，然後拽著邱珍妮的左手，把她的左手食指放在菜刀的刀刃下。
邱珍妮瞪大雙眼，不住搖頭，她開口求饒，「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你要多少錢都可以，我爸爸一定會給你的！真的，他不會報警，他會乖乖付贖金的，放過我吧，不要切我的手指，我怕疼！求求你！」
邱珍妮面容扭曲，涕淚橫流，臉上的妝容花掉，鼻涕從嘴邊流過，有一些還流入了嘴巴里，她咧著嘴，不住地顫聲哀求，完全沒有了從前頤指氣使的高傲，整個人卑微到了極點。
然而蒙面男人沒有絲毫動搖，就像是聽不到邱珍妮的哀求一樣，也懶得說一個字，看邱珍妮一眼，他決絕地用自己身體的重量猛地按下了菜刀。
「爸爸——」那一刻，邱珍妮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大叫，叫喊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
手指被如此輕易地切下，滾落在地上，沾染了地面的塵土。蒙面男人不顧身後疼痛得狂吼的邱珍妮，走到鏡頭前，用右腳狠狠地踩在那根斷指上，還用力碾動，像是碾滅一根煙頭一樣無所謂。
他身後的邱珍妮一面放聲嘶喊，一面不敢置信似的盯著自己血如泉涌的左手，沒有食指的左手。她聲嘶力竭的叫聲和蔓延開來的暗紅色就像是迎面射來的密密麻麻的利箭，刺得邱青峰這個老父親千瘡百孔。
最後，蒙面男人關掉了相機，視頻到此為止。
童貝貝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淚流滿面，她捂住嘴巴，瑟縮到童睿身後，痛苦地閉上眼，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目睹這樣血腥殘忍的畫面。
彭渤則是像看科研教育片一樣，用鑽研的神態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看完了這段視頻。
經過他的初步觀察判定，這段視頻是真實的，並沒有明顯剪輯的痕迹。綁匪有一定的專業性，包括蒙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在錄製開始前提醒了邱珍妮不允許說不該說的話，他選擇拍攝的角落沒有窗子，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除卻這些以外，彭渤覺得這個綁匪也很愚蠢，他的某些舉動十分多餘，如果綁匪真的是田征，那麼他做了一件最不該做的事情，實在是個失敗的綁匪。
那邊的邱青峰，在親眼目睹了對他來說堪比地獄圖一般的視頻后，經歷了心臟病發，吃藥也沒有好轉的抽搐掙扎后，已經徹底昏厥在王辰欣的懷抱和尖叫中。這一次，他不得不被送去醫院急救。
整個邱宅被邱珍妮的一截小小的斷指攪和得亂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