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養心殿內,胤禟扒拉著他八哥,晃著腦袋,笑的眼咪咪。
胤禩好笑的看著他,似乎都可以看見他身後晃著的大尾巴,真像只撒嬌的小狐狸!
「小九,你……真的見到小十了?」胤禩問的遲疑,他怕這只是胤禟讓他醒過來編的謊。
趴在他八哥身上的胤禟微微一愣,隨即起身,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看見沒人後才朝胤禩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是真的!八哥!就在我回宮的路上!他現在是傅恆的兒子----福康安,原本我還想讓他進宮來,但是……八哥你想出宮么?」
如果八哥想,他和老十一定會贊成的,對他們來說,在這個四九城,最親的人就是八哥了。在宮外,他們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再費什麼心思去奪嫡,去算計。活了這麼久,他自己也累了。
胤禩苦笑,想么?怎麼可能不想,但是想起那個男人斬釘截鐵的拒絕,他又怎麼能讓胤禟和胤俄冒著危險捲入其中。
「小九……」終是留下一句無奈的嘆息,胤禩閉著眼摸了摸胤禟的發,滿心疲憊。
胤禟緊緊的抱著胤禩,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瀰漫周身的悲傷和無奈。
「……八哥!」
他的八哥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入目的只有那溫柔的雙眸,而不是如今抹都抹不去鬱結。
此時此刻,他真的怨恨他的皇阿瑪,只因八哥身份低下,便從小視他無物,記得小時候聽太監宮女碎嘴,八哥出生到快一歲時才第一次見到皇阿瑪。
以前跟著八哥做事,即使八哥做的再好,被誇的也只有他和老十,八哥得到不過只是皇阿瑪一句「作為哥哥,一定要做好榜樣!」
他的八哥開始奪嫡,不也是被他這個皇阿瑪逼得么?
「系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覓人謀殺二阿哥,舉國皆知。伊殺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胤禩仍望遂其初念,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奸,謂朕年已老邁,歲月無多,及至不諱,伊曾為人所保,誰敢爭執?遂自謂可保無虞矣……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
他看著皇阿瑪面無表情的向著朝堂上俯身跪下的八哥一字一句的說出口,他看到八哥滴血的心,同樣溫和的眼卻早已失去了溫度,只留下空洞和絕望。
「八哥,你,還相信皇阿瑪么?」再被皇阿瑪這樣對待之後。
胤禩微微一愣,眼角染上一抹淡然的笑意。
「小九,他是大清的皇帝,我又怎麼會懷疑!」
只是作為一個阿瑪,他早就喪失了資格,既是陌生人,又何談信與不信。
胤禟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胤禩,心裡卻知,他的皇阿瑪早就被他八哥摒棄了。
或許誰都不知道,人人稱頌的謙謙君子,卻是一個無情至極的人。
不過這不也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通病么?愛之欲生,恨之欲死。
他的八哥沒有了愛便也沒有了恨,皇阿瑪,不知道現在的你,是不是後悔當初的所作的一切。
但是人生的驚喜,就在於它的不可預見性。即使現在胤禩心裡真的死如枯井,但是未來又有誰知道呢!
康熙和胤禛在養心殿談完事,便帶著胤禛來到胤禩如今住的偏殿。
想起胤禟那小子黏糊的勁兒,康熙有點擔心他兒子如今瘦弱的身子,胤禟從小就愛折騰,小八如今可折騰不起。想到此,腳下的腳步似乎也快了些。
康熙好像刻意忽略了剛才腦子裡閃現老八老九抱在一起那幅畫面時,內心有些不爽的原因,或許只是不願深究?
胤禛低眉垂首,默默地跟在康熙身後,隨著他的腳步加快而加快。心裡倒是對自己暗暗警告,從今往後,千萬不能得罪老八!連老九那個潑皮猴子爺也要躲著點!誰不知道八爺就寵著那幾個弟弟呢!
康熙走到門口,抬手阻止了想要稟報的小太監,剛想抬腳,又縮了回去。不知道胤禩會和胤禟說些什麼?
康熙帝就在他家老四微愣的目光和諸位太監和宮女一臉低眉順眼,默念「我沒看見皇上躲在十二阿哥門外偷聽,我沒看見皇上躲在十二阿哥門外偷聽……」的眼神中,聽起了壁角。
「……八哥,你說杭州好不好?人不是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么?我們到時候就去杭州好不好?」胤禟明白他八哥的心思,他眼中對宮外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嚮往,他又怎麼能裝作無事,他的八哥受了太多的苦,這麼點心愿他這個做弟弟的說什麼也會幫她完成的。他如今是個女人,最多嫁出去了,皇阿瑪也管不到他了。
胤禟很是阿Q的想著。
胤禩但笑不語,溫柔的目光看著一臉興緻勃勃的胤禟。
胤禟見他八哥不語,繼續想著,「要不去雲南大理?那裡四季如春,肯定有好多美女,到時候八哥就找個溫柔如水的嫂子!」以前八嫂就是兇悍了點,哎,算了,怎麼說也是自家表妹。
胤禛看著他皇阿瑪越來越寒氣四溢的臉,暗自為胤禟捏一把汗。
「或者去……」胤禟在一旁板著手指,一個個念叨。
胤禩望向窗外,似乎被胤禟的話帶入了回憶,「我以前在海寧買過一座小莊園,只是時間這麼久,怕那宅子也早就沒了。」聲音輕柔的透著一絲飄渺,最後只是可惜的嘆了口氣。
海寧?八哥想去的是那裡么?以前就買過宅子,難道……
「八哥以前就想遁世隱居了么?」那為什麼……
胤禩淡然一笑,「嗯……以前有想過,只是……」當時心已成灰,在哪裡不是活著呢……
聽著最後低下去的聲音,胤禟沒有問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重生后見到八哥,他總有一種八哥隨時都要飄走的感覺,整個人都變得霧蒙蒙的,好像一點都不真實。
胤禩腰上的手似乎不安的摟得更緊了,胤禩略有所感的拍了拍胤禟的手。
心裡卻在說對不起,小九,今生八哥恐怕是不能陪你了!
這歉意的眼神埋首於懷的胤禟沒有看到,不代表站在門口偷窺的康熙沒有看到。
看到此,心下大駭,便一腳踹進了偏殿,眼神陰翳的看著胤禩。
胤禩和胤禟都是一驚,抬起頭,看向正大步走來的康熙,面色陰沉,那眼神彷彿想要吃人。
胤禩看著後面跟進來一臉糾結的胤禛和小路子滿臉的難言之隱,便猜到了恐怕他的皇阿瑪是聽到了剛才他們說的話,只是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按這男人的性子,恐怕又要說什麼狠絕的話了。
胤禩站起身,自然地跨出一步,半擋住身後的胤禟,恭敬的跪拜行禮。
嘴裡的話還沒說到一半,手就被狠狠的拽起,身子不受控制的站起,腳步往前踉蹌了一下。
還未來得及抬起頭,臉就被康熙用拇指和食指狠狠掐起抬高。平淡無波的的雙眼對上康熙滿是憤怒和陰翳的瞳眸。
「朕說過,今生今世,你除了這裡哪裡都不可能去!你就死了這份心!朕原還以為你會顧及胤禟而留在宮中,沒想到你心卻這麼狠。便是拋棄你所謂的唯一親人,也要離開朕身邊么?你越是想離開,朕偏不如你願!吳書來,傳旨!從今日起,十二阿哥便由朕親自教導,賜住養心殿!直至出宮建府!」
說完,便狠狠地將胤禩的臉甩向一旁,清晰地青色指印留在胤禩蒼白的臉上。
康熙的心無法抑制的狠狠的抽了一下,看著胤禩臉上自己留下的痕迹,愧疚之情湧上心頭,但是心裡的憤怒讓他拉不下臉。
他希望胤禩能夠反駁他,告訴他剛才他聽到的、看到的不是事實。
但是他只等來了胤禩順從的下跪,「永璂叩謝皇恩!」
康熙臉色鐵青,氣得渾身顫抖,「……好!很好!從今日起,沒朕旨意,不得讓十二阿哥出養心殿一步!」康熙踉蹌兩步,便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偏殿。
胤禛看著臉色蒼白,臉上多出的兩個指印更顯得那張精緻的小臉凄涼,不免有些感嘆,「老八,你這又是何必?」
胤禩聞言一笑,端的是當年廉親王朝堂上的風華絕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四哥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不是最有體會的么?」
說完,便不理會胤禛,牽起胤禟回身往內屋走,「四哥,恕臣弟不送!」
「八哥……剛才皇阿瑪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想拋下我和老十,一個人走么?」胤禟有些傷心,有些失落,他以為他的八哥必定會一直和他們在一起的。
胤禩無言以對,他愧對胤禟和胤俄的信任,但是他能說什麼呢!這本就是事實!
這一輩子,他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完餘生,替永璂去看看這大清的江山
胤禟見他不說話,心下澀然,但也多少明白八哥的一點心思,最終也只是長嘆一聲。
「八哥,小九不怪你!真的!小九明白你心裡的苦!只是八哥,皇阿瑪他……是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雖然他發現之前他誤會了他皇阿瑪,但是他的皇阿瑪從來都是一個霸道果斷的君王,八哥這樣無聲的反抗無疑是在質疑他的帝王威嚴,皇阿瑪是不會讓步的。
八哥……你的願望真的可以實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