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所謂新鮮感

「江邊，你別罵了，現實就是現實，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所有為自己兒子尋找媳婦的老人，出發點只有兩個，一是生育，生育對女性的要求就是年齡。二是顧家，顧家是家庭穩定的前提。對你來說，生育黃金期已經過去，顧家又不可能，因為你做生意，他們為什麼要選你？是，你成功，你有錢，但你越成功越有錢，他們就越沒有安全感，他們要的是溫柔賢惠的兒媳婦，不是一個成功的女商人！」

「女商人滿足不了他們對兒媳婦的基本要求，你再優秀，不是他們的目標消費人群，你的優秀就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就像你們好景常在從事的是出國移民留學諮詢，對於一些已經移民的人士，他們再有錢再高端再優秀，卻不再是你們的潛在客戶，對你們來說就不必花費力氣去維護去經營了，對老頭老太太來說你也一樣……」

「我不服，憑什麼我要像商品一樣被他們挑選被他們評頭論足？」江邊氣得直喘粗氣。

「因為你去的就是商品集散地，所謂相親，其實就是一種交易行為，只不過是一種需要感情和人生賭注的交易。」蒙威笑了，他很喜歡江邊的直爽性格，「所以我一向反對相親，相親的目的性太明確，感情的微妙和婚姻的美好與期待，全部在開始時就被明碼標價了，這種雙方都帶著社會屬性和附加技能入場的婚姻，怎麼會幸福和長久？」

「世界對女性真不公平，尤其是對大齡的離婚女性！」江邊感覺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世界對誰都不公平，也對誰都公平，別總帶著情緒和性別偏見說話。江邊，如果你還相信愛情，就不要刻意去尋找另一半。如果你只想找一個搭伴過日子的人，不管有沒有真正的感情，那麼就可以去相親或者讓人介紹。我向來堅信，真正的愛情在來臨之前，毫無徵兆，並且猝不及防。」

盛晨感慨，蒙威一直沒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相信緣分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有這樣的心態，真好，至少自己開心快樂。

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開心和快樂才是最大的精神財富，而最大的物質財富是健康。

聽盛晨說完在相親角的經歷，方山木和鄭遠東相視一笑，江邊就又迫不及待地吐槽了：「都是一些什麼人呀，老頑固、食古不化，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挑兒媳婦還想找溫柔賢惠顧家的，現在的女孩子誰還顧家？」

「我有兩個問題，江邊。」方山木很直接很犀利，「如果你有一兒一女，你希望自己的兒子找什麼樣的媳婦？又希望自己的女兒嫁什麼樣的丈夫？」

江邊不及多想，立刻就說：「有兒子的話，當然希望兒子找一個賢惠聽話知情達理能夠顧家的兒媳婦。要是女兒，就要嫁一個對她好房產寫她的名字對她百依百順的丈夫……」

鄭遠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眾人一起笑。

江邊一臉不解：「笑什麼？好笑嗎？」

「不是好笑，是人都自私，都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不會換位思考的人，很難做成大事。」盛晨其實一直知道江邊的最大問題出在哪裡，就是完全以自己為中心，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她如果不是出身在一個良好家庭裡面，她現在過得不知道會有多悲慘。

但也許正是家庭的教育缺失才導致她的性格如此扭曲變形。

「來，喝茶，喝茶。」方山木懶得再和江邊多說了，他現在也想通了一個道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繼續成長的，總有些人止步於成年，從此固守著他20多歲時的知識體系，直到終老。就像有一句話說的一樣，有些人25歲就已經死了，只不過75歲才埋葬。

「好久沒見了，遠東，新婚生活不錯吧？從單身到走入婚姻，現在適應了沒有？」方山木笑眯眯的樣子像是灰太狼，「你應該多和蒙威交流一下，他也算是半個婚戀專家。」

「去你的，咒我不是？我才不和婚姻失敗者交流，要交流，也得是和你，你是婚姻專家家庭生活教授以及老年婦女之友幼兒園人生導師……」鄭遠東大笑。

「不不不，你錯了。」方山木自我調侃，「本人是素質教育的漏網之魚、晚睡協會常任理事、情侶辯論大賽冠軍、國家一級抬杠運動員、全國大男子主義形象宣傳大使、美圖秀秀專業攝影師、中國馳名窩裡橫專家以及中國馳名雙標代表人物……」

「優秀，傳奇。」蒙威也被逗笑了，「以前嫉妒山木，現在還是羨慕他。不但家庭幸福，還擁有豐富多彩的人生，他見過的人生百態以及世間的愛恨情仇，比我們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盛晨怔了怔：「方山木，行呀你，現在這麼能說會道了？遠東，你這結婚一年多，新鮮感應該早就過去了，現在應該進入了第二階段，吵架加磨合階段了吧？」

「所謂的新鮮感其實就是和舊的人一起嘗試新的事物，而不是和新的人重複舊的生活……」鄭遠東抿了一口茶，閉眼品了片刻，「我和之之都不是對方的新人，不過是故友重逢，我們現在每天都有新鮮感，因為我們在不同環境中各自度過的20年歲月，養成的習慣經歷的閱歷還有見識，可以為我們帶來層出不窮的新鮮感，哈哈，羨慕死你們。」

「不像你們，盛晨、老方，你們大學時就在一起，畢業后就結婚，愛情和事業的成長，從來沒有離開過對方的視線，你們的生活完全交織重疊在一起，哪裡還有什麼新鮮感？你們的婚姻能堅持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鄭遠東說完，錯后兩步，「別打我，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你們不能傷害一個敢於說真話實話的好人。」

出乎幾人意料的是，方山木和盛晨別說要打鄭遠東了，連生氣都沒有，二人都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你說得對，遠東，所謂的新鮮感其實就是和舊的人一起嘗試新的事物，而不是和新的人重複舊的生活，所以如果再回到古浩的話題上，一個中年男人，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輕易不會離婚，因為他不想再重走一遍戀愛、結婚、吵架、生子甚至再次離婚的舊的生活……」

「又想說我是吧？」江邊不等方山木說完，就又要發作。

方山木哈哈一笑：「先別急，等我把話說完。我一直在想和我盛晨的問題出在哪裡，又有什麼解決方法。雖然我們現在不再冷戰，但似乎還沒有完全找到以後的相處之道，遠東的話提醒了我，我和她正是因為在一起太久了，都不能再為對方提供新鮮感，或者說，對於婚姻生活的新鮮感已經沒有追求了。應該是從孩子上了初中后開始時，我忙於工作，盛晨忙於兒子的學業以及家裡的一切，我們所有的時間都要向兒子的學業妥協，不管是旅遊、紀念日、聚餐日，等等，凡事都不如兒子的學習成績重要。」

「偏偏初中和高中階段，又是孩子學習最關鍵的階段，補課、課外班、興趣班，等等，幾乎沒有節假日，再加上我工作繁忙，本來有限的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全是孩子的學習，久而久之，婚姻就成了以孩子為中心的陀螺，日復一日地旋轉，我和盛晨的交流，除了孩子的學習就是孩子的狀態，有沒有偷打遊戲、有沒有早戀、考試又前進了幾名，等等，我們之間關於我們自己的話題幾乎沒有了。」

「我並不是說關心孩子的學業不對，而是在想，如果所有的中年夫妻到了一定階段，生活的全部目的就是為了下一代，而失去了自我，對於婚姻不再經營，對於二人之間的新鮮感不再維護，對於婚姻的初衷忘得一乾二淨，是我們自己的問題，與孩子無關。是我們自己偷懶，覺得婚姻走到了現在沒有必要再用心，也不用再維繫，其實是一種悲哀，是對婚姻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不再成長不再進步的失望。」

「每年都會看到一些新聞，中年夫妻為了不影響孩子高考，等高考過後再離婚。婚姻說白了就是一家股份制公司，需要持續不斷地投入精力和熱情，需要不間斷地用心經營，需要永遠保持一顆尊重對方並且努力讓自己成長的童心，永遠當自己是一個渴望新知識的孩子。」

「好！」鄭遠東第一個鼓掌，並且大聲叫好，「到底是婚戀專家，這一番話可以當成教科書，發人深省，值得讓所有出現婚姻危機的男女好好思索。」

「有道理，山木說得很深刻，入木三分。我們都是因為太忽略了對方的感受，而過於強調自己的付出，才導致了婚姻的解體。或者說，我們都是因為從結婚開始后就不再成長，以為自己已經成熟，其實人的一生，活到老學到老，只要停下前進的腳步，就會被時代被同齡人甚至被年輕一代超越……」蒙威也認可方山木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