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鄉

艾麗是捂著臉回來的，艾蓮晚上摟著艾米一塊睡上床，家裡多了三個大人一個孩子，擠的擠，打地鋪的打地鋪，恨不得牆上掛個勾能睡人才好，將所有空間都利用到了極致，才堪堪擠下。

雖然住房是這個時代的老大難，但艾母也慶幸，要是家裡再大一點，老太太真敢帶著全家人過來。

艾蓮摟著妹妹，小聲道：「對不起。」

艾米知道艾蓮知道了，閉上眼只管搖頭，「這個世上沒人是傻瓜。」

她早就猜到了。

揭穿又怎麼樣，沒聽說下鄉還能換人的。

「別和錢小軍在一塊。」這是艾米唯一能勸她的。

就算不是周逸澤，也不要嫁給一個混蛋。

「你放心。」艾蓮不習慣跟妹妹說這些，始終只有這麼一句，讓人摸不透她是怎麼想的。

老太太呆了三天才走，鄉下地方大，他們也不習慣擠在小房間里，用艾家長孫艾大興的話說，氣都喘不過來。

「喘不氣還要來，老的老小的小，也不怕路上出什麼差錯。」等人走了，艾母開始念叨，恨不能將這幾天受的氣，都加倍發泄出來才好。

「過來提醒爸工作的事唄，咱爸年輕著呢，至少還能幹二十年。再說了，他說頂班就頂班啊，小學文憑都沒有，廠子又不是收破爛的，啥人都要。」艾麗慣會說漂亮話，很會討艾母喜歡，這也是她在這個家裡的生存之道。

艾母一拍大腿，對啊，頂班又不是他們家說了算，還得廠子答應不是。進廠的條件可是明擺著呢，最少初中文憑，沒有文憑就是臨時工也沒得做。

「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仗著年紀大以為自己說啥就是啥，也不想想，就是我們能答應，廠子不答應也是白搭。她有能耐跟廠子耍橫試試，除了我們誰還理她。」艾母心中大定，一掃之前的哀怨，一臉得意。

艾麗隱晦的掃了一眼艾米，心想不怕你說出來，說出來也沒人幫你作主。誰叫你笨呢，又笨又沒用的人，你不去鄉下誰去。

艾米根本沒有揭發的念頭，更沒有將艾麗的示威放在眼裡，她急著出門去黑市做生意。七八十年代是純粹是賣方市場，什麼都缺，手裡只要有貨，根本不愁賣。超市裡的大路貨，放在這個年代，樣樣都是賣得上價的好東西。

她要趁著這個時候，多攢點錢在手裡，等風波過去，不管是買房子置地還是做生意，都得要錢。現在要做的，就是賺夠第一桶金，不管以後想幹什麼，至少有個啟動資金。

而做生意選在江城，也是有原因的，這裡是大城市，生活著數以百萬計的人口。只要她小心一點，被人發現身份的可能性很小，好東西還能賣上價。

而在冒兒村那個地方，要去鎮上得大半天時間。去縣城就更遠了，就算去了她一個口音明顯不同的人，也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再說了，就算費了半天勁去縣城，也比不上江城消費能力的萬分之一。所以一年一次回家探親的機會，對艾米來說時間寶貴，哪裡有時間浪費在艾麗身上。

年過完了，有些效益好的廠子已經開工生產，工人也陸續開始上班。剛過完年，願意花大價錢買豬肉的人肯定急劇減少。艾米在超市裡逛了一圈，選中了奶粉和白糖。

奶粉是供應量非常小的特殊商品，家裡有嬰兒的，才能憑票每個月購買少量奶粉。大多數時候奶粉都是沒貨的，只有代乳粉，就是用黃豆大米和少量奶粉摻到一塊。

若是沒奶的產婦，光憑這點東西根本養不活孩子，於是米湯大行其道，生於六七十年代的人，幾乎人人都可以自豪的說一句，他們是被米湯養大的一代。

而過年期間，艾米在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還有親朋好友親切友好的交流當中，打聽到江城有好幾個地下黑市。她悄悄記下地址，今兒便準備去實踐一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換裝是必須的，還要事先考慮好退路。艾米挑了一個地形複雜的黑市，這裡小街小巷阡陌相交，複雜的跟蜘蛛網一樣。萬一遇到打擊投機倒把的行動，她隨便找個角落一躲，閃身就能藏到超市裡。再不濟，找個角落把手裡的東西塞回超市，兩手空空出來溜達，誰敢說她倒買倒賣。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艾米滿意的背上背包，直接進了這片地勢複雜的巷子。只要背著扛著腋著東西的人，只管在裡頭慢慢晃悠，自然會有人過來搭訕，確定對方手裡有沒有自己想到的東西。

開始見艾米年紀小，沒人上前搭訕，結果見她不停的來來去去，還不時用手托一下自己的背包。

有個一連來了三天，都沒收到太多東西的年輕人，終於忍不住上前搭話，「你手裡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