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心事

「人都死了。」

「怎麼？莫不是受不住牢獄之災自殺了？」環笙語氣中帶著些許鄙夷。

韶清韻搖了搖頭，看著又低頭綉著錦帕的環笙，頓了頓，才道：「是薛翎殺的。」

手下動作一頓，環笙低聲道：「那他呢？」

「殺了人，就自殺了。」

「這下胖妹一家就安全了。」環笙一笑，放下錦帕，起身抬手攬住韶清韻的胳膊，「如此大好日子，一起去七夏姐那兒喝一杯？」

視線從那綉了一半的烤乳豬上挪開，韶清韻跟著轉身往外走，「好好的茶樓硬是叫你當成了酒樓，也就七夏姐慣著你！」

「誰說，明明是她自己也好這一口，妍姨管得嚴，這才特特拿我當借口的！」

入夜，奇遇茶樓，環笙抱著個酒壺，坐在桌上，小腿一翹：「你就說我這美人計使得厲不厲害！」

「厲害！」韶清韻兩頰微紅，笑眯眯的望著環笙，說著還不忘鼓鼓掌。

「那可不，一下干趴倆！瞧把你能耐的，裡頭就穿個短褲還往桌上蹦呢！」七夏沒好氣的把環笙的裙擺拉好遮住那光溜溜的兩條大白腿。

「小氣。」環笙說著吐吐舌頭，仰頭就又灌了一口酒。

沒多久，韶清韻覺得腦袋有些暈暈的，抬眼看去，環笙已經倒在桌子上睡著了，她和七夏對視一眼，起身，將人弄到床上，蓋好了被子，七夏轉身看向韶清韻：「這兒我來守著就成了，你也快回去歇著吧，我看那小子都在底下等你半晌了。」

看看床上蜷成一團的人，韶清韻微微頷首：「那我去了。」

將人送到門口，七夏擺擺手，準備關門，韶清韻卻突然開了口：「七夏姐，您跟環笙下說我這幾日有事就不過來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七夏皺眉詢問。

韶清韻搖搖頭，越過七夏往屋裡看了一眼：「總這麼憋著，可不行。」

七夏聞言一頓，回頭瞧了一眼，隨即嘆了口氣：「清韻啊，你別誤會，她啊，就是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有多難，如今好不容易成事了，生怕你們多想，這才....」

「我知道的。」韶清韻笑著打斷了七夏的話，「你們好好聊聊，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著韶清韻離開，七夏又去取了幾壇酒，這才又回了房間。

屋內，環笙單手拎著個酒壺靠在窗邊，聽見動靜轉身，七夏抬了抬手裡的酒罈：「再陪我喝點兒？」

「好啊。」

天光漸亮，環笙跌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個酒壺：「什麼叫為了我你說！好意思么他！明明是自己看他爹不順眼！偏還一副情深無悔的模樣！自己什麼德行不知道啊！」

「是是是，是他的錯。」七夏說著，上前要拿酒壺，環笙卻根本不鬆手：「七夏姐，你說，你給評評理！這些年他做那麼多壞事兒，殺了多少無辜之人，就是助紂為虐的事兒他也沒少干！他爹殺人，他有幾次不知道的？有幾次沒遞刀的！我設計他怎麼了？！他就該！」

「對，他該死，我們環笙做的沒錯。」

「可為啥呀！姐，我這心裡咋還不舒坦呢？嗯？你說這上輩子被騙一次就算了，這咋明明知道他是個該死的王八蛋，可他死了，我咋還是不能痛痛快快高高興興的呢！」

喊著喊著就哭了，哭著哭著竟真的睡著了。

睡夢中，環笙彷彿又回到了還未出閣之時，少年心事藏在花間，每日都會由他身邊那個叫辛辰的侍衛將含苞待放的花朵送到府里，他說，大婚後，每日他都會送她一朵盛開的鮮花。

大婚之日，她與他攜手坐在床榻上，他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朵花來，送給她，要她在房裡等他，他去去就來。

那花很美，也很香，她抱著那朵花瞧啊瞧的，竟是睡了過去。

第二日晨起，她只覺渾身酸軟，卻只以為是換了新床，聽見身邊有響動，她這才想起自己昨夜竟是先睡過去了，生怕引得相公不樂，驚得就要起身，卻對上了一雙如水的眸子，他望著她：「醒了，還疼不疼？」

她那時不懂是何意，直到有媽媽進來抽走那染了血的喜帕，她才瞬間羞紅了臉。

婚後的幾年，都是這般，她一度覺得那花有魔力，直到重生歸來....

她才知曉，原來，那不過是他為了避開她而精心設計的罷了。

一瞬間，重生后的種種從眼前劃過，初到京都，還有寄身之時，她費勁魂力想要去看看還未長成的他，想知道他的惡究竟是被孫氏所誤還是天生如此。

有一日，他走在街上，被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抱住了腿，她以為他會把人踢開，可他沒有，他蹲下身子，掏出碎銀，還讓辛辰去給那孩子買了幾個包子，得知那孩子家人病了，他還主動要去看看，他去了那孩子家，還讓辛辰幫忙買葯熬藥。

那時候，她想或許她不該恨他，只要攔下了孫氏，他就還是那個光風霽月的世子，可很快，她就知道她錯了，那一碗葯下去，那婦人當場就咽了氣，而那個本還滿面感激之色的孩子被薛翎強制灌了葯，跟著婦人去了。

小孩驚恐的雙眼在腦海中閃現，越來越清晰可見，環笙猛地坐起身子，大口的喘著氣，狠狠地捶著自己的腦袋，縱使薛翎這次對她是動了真情又能如何？難不成就因為他對她有情，他做過的錯事殺過的人就都能一筆勾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