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頭驢子作後路
白羊坑村。
坐落於大岩山腳下,背靠上馬河,河水割開村落,一路流向雲城。
村內三百戶人家,都依賴上馬河水生存,村裡多是務農,依靠種植西瓜與玉米為生。
張小雷牽著驢車,正準備進村子,李風舞卻忽然說道:「你往回走兩里地,先把車拆掉,再把驢放掉。」
「放掉?」
張小雷驚訝道:「好端端的驢子,為什麼要放了它?這附近都是玉米地,若是驢子吃人玉米怎麼辦?」
李風舞輕聲道:「放掉便是,有時你損失一些東西,卻能給自己帶來一條後路。就算用不著這條後路,也不必擔心你失去的東西。因為一個時常給自己留有後路的人,才能好好地走下去。」
張小雷聽不明白李風舞的話,但還是乖乖照做,反正這驢子是連雲天給的,又不是他自己的。
他往回走了兩里地,放掉了驢子,又回到村口外和李風舞匯合。
兩人進了村子,河邊洗衣的嬸子們瞧見儀錶堂堂的李風舞,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正好旁邊有一婦人經過,李風舞便客氣問道:「大姐,耽擱你一些時間,問個事兒。」
「什麼事?」
「我們從麥城來,要往雲城過去,路上聽說了奇聞……」李風舞說道,「據說有人在這兒變戲法,竟是變得自己人首分離?」
婦人一聊起這事兒,頓時打開了話茬子:「嚇死俺了,當時俺就在場。那人頭直接從箱子裡邊滾出來,俺當時坐得近,還不知那是啥,就往前走兩步仔細看,正好瞧見那眼珠子盯著俺!」
李風舞驚訝道:「那是戲法不?人活了嗎?」
「活個鎚子!」
婦人嘖嘖道:「那就是死人了,不是變戲法,曉得吧?馬戲團見出了事兒,直接就跑。我們族長黃碎乃公去報官,今早來了官兵,說這有馬戲團偷人金銀鐲子和娃子,可能就是那馬戲團。」
李風舞睜大眼睛,表現得彷彿是第一次聽見這事,此時有幾個路過的人聽說是談這事兒,也都紛紛湊來。
卻見李風舞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若是昨日到這處該多好,害得我錯過一場好戲!」
一嬸子笑出聲來:「男人便是這樣,什麼噁心的、嚇人的、討人厭的、女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非要湊上去顯得好似看熱鬧。就彷彿抓到個缺了條腿的蛤蟆,其實自己也噁心得要死,就是要捧著蛤蟆強顏歡笑去嚇姑娘,把姑娘嚇得逃走,就哈哈大笑,好似自己有多大膽似的!」
「就是,男人就是這球樣。」
「我早聽聞,男人二十歲也如五歲兒童,幼稚得緊。」
李風舞摸著後腦勺,嘿嘿一笑:「幾位大姐說得是,我這點心思被看得透透,我也是瞧那馬戲團已經逃了,才敢在姑娘家面前逞英雄。若是人頭還在,我哪敢過去?只是我心裡好奇得很,勞煩幾位大姐指個路?」
幾位嬸子都是咯咯直笑,便給李風舞指了路,等離去時,還時不時回過頭來,想瞧一眼李風舞的背影,卻正好瞧見他回過神來,對自己幾人鞠躬,俊俏的眉目之間滿是調皮,引得幾位嬸子又是一陣笑。
張小雷走在李風舞身邊,好奇道:「我明明知道戲台在哪兒,先生為何還要問路?」
李風舞淡然道:「我倆若是直奔戲台,村民就會明白我們的身份。若是在這問路,便可減輕嫌疑。」
「唔……好像也是。」
「帶路。」
隨著李風舞一聲令下,張小雷帶著他往戲台而去。
戲台就在白羊坑村的黃氏祠堂門口,這兒是一大片方形空地,拿來擺戲台最是適合。
此時戲台還在,但卻有幾個男人站在戲台旁聊著天,一名老者搬了把椅子坐著,時不時指手說話,那幾個男人都是紛紛點頭。
李風舞壓低聲音,與張小雷說道:「那位老人,可能是黃碎乃。」
「你怎麼曉得?」張小雷驚訝道。
之前馬戲團來表演,是要與族長打招呼的,這事兒通常是連雲天或趙大海去辦,所以張小雷也沒見過黃碎乃。
李風舞笑道:「這老人比村裡其他人要體面些,現在又是務農時間,他卻不必出去,看這架勢……還能在這指使那幾個人,小小個村子能有這能耐的,不是族長是誰?」
「他也可能是村裡其他有頭有臉的老人。」
「所以我說了,他可能是黃碎乃,現在去探探究竟。」
李風舞朝著那幾人走去,此時老人似乎是說累了,從懷裡掏出煙葉,倒進黃銅煙鍋里擠壓。
他瞧見李風舞,覺得這人眼生,就問道:「後生,你是哪個?」
李風舞作揖道:「小輩從麥城來,要去雲城,路上聽說村裡有人首分離的奇聞,順路瞧個熱鬧。問了村裡幾位嬸子,找到這兒。」
「祠堂前見血,算什麼熱鬧……」老人擠壓著煙葉,惱怒道,「挨千刀的馬戲團,臟我祖宗門前地!」
李風舞笑道:「祖宗大風大浪都吃過,哪會怕門口見血?對祖宗來說,外族人的血算不上啥,只要不是族裡後人就成,他們也當瞧個熱鬧!」
老人一聽這話,氣也消了些,抬頭笑道:「後生挺會說話,走江湖的?」
「老先生怎麼瞧出來?」
「走江湖的都能說會道,只是沒見過你這麼乾淨體面的。」老人咬住煙嘴,笑道。
「老先生智慧大,還未請教?」
「老頭子我是村裡族長,黃碎乃。」
「原來是碎乃公……」
李風舞連忙取出火摺子,幫黃碎乃把煙點上。
等黃碎乃享受地眯起眼睛,李風舞輕聲道:「碎乃公帶著人聚在這兒,所為何事?」
黃碎乃笑道:「馬戲團跑了,戲台不還在嗎?這木頭挺紮實,我讓人拆了,帶著木板回去,當作新房木料。」
李風舞恍然大悟,一旁的張小雷卻是著急得很。
若是把戲台給拆了,那李風舞還怎麼查案?
倒是李風舞不慌不忙,輕聲說道:「話說我剛才來的時候,瞧見村口有一頭野驢,在吃你們的莊稼。」
「野驢?」
「嗯,像是沒主人的。我怕野驢兇狠,沒敢靠近。」
黃碎乃猛地站起身來,對那幾個男人招手道:「走,跟我去瞧瞧,貌似有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