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沉痛
韞姜站在廊下,林初與宛陵愴然緘默相陪在側不敢出聲。韞姜強隱住淚光,卻仍禁不住簌簌落下淚來:「陽兒怎麼會…」那是一個母親最為心酸的苦淚啊!
皇后沉著臉從殿內出來,身後隨著貴妃等人。皇后緩步走向韞姜,韞姜急忙揩去淚水欲福身作禮,卻當即迎來一個巴掌。皇后盛怒之色油然,那摑掌驚得眾人不敢言語。
那掌乍然劈下,摑了一個卒不及防,韞姜受了一驚,踉蹌之後閑閑摔倒,她強自鎮定下來,又旋即跪下道罪:「是臣妾教子無方!教出這樣一個逆子!是臣妾的錯!「韞姜言罷,揚起手來狠狠地砸向如玉一般的面靨,一下兩下,清澈響亮地回蕩在死寂的長廊下。
有人面色悲切暗暗抹淚,有人幸災樂禍地掩面譏笑。韞姜毫不留情地摑著耳光,摑自己教子不善,摑自己不護唯一的兒子周全,摑自己就這樣落了別人的套。不知打了多少打了多久,韞姜只知道臉早已痛得麻了,連手掌心也沒了感覺。
忽而一個悶沉如雷的聲音擲下:「好了!」
韞姜未曾抬頭,而是把頭低得更低。她耳畔如有小蟲作響嗡嗡直響,恍惚地聽見所有人高呼著皇上萬安。
徽予低頭垂眸盯著韞姜,見她原本似和田玉刻造的面頰上出現了觸目驚心的紅痕,心裡如刀絞一般刺痛著。他負在背後的手握得過緊,指骨微微泛白,禁不住地顫抖起來。
「德妃教子無方,罰跪未央宮三個時辰思過自省。」
林初登時急得去拉徽予的衣袖:「皇上!皇上!德妃娘娘大病初癒,實在禁不起三個時辰的跪罰啊!皇上!」宛陵亦在一旁悲泣不止呼著開恩。
徽予禁不住露出一瞬的悲傷之色,霎時又被斂回。他狠狠甩開被林初拉住的衣袖,無言離去。
皇后心裡暗舒一氣,甩袖離去。貴妃則是明著譏笑起來:「德妃!你上樑不正,可別禍害了我大楚皇嗣下樑歪!」言罷,貴妃帶著尖銳剜心的笑聲傲然昂首離去。
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林初忍著淚和宛陵一齊去攙起韞姜,韞姜不著痕迹地抽回手來對二人道:「如今本宮深陷泥淖,你們若想幫本宮,如今就離本宮遠遠的。」言罷,韞姜提裙而去。林初看著韞姜堅忍的背影,禁不住落下淚來。
殿內氣氛凝重,陪侍的一眾奴才大氣也不敢出。江鶴悄悄探了眼徽予的臉色,只見他臉上陰雲濃重不見消散,他的星眸里如同含著利刃一般可怖駭人。徽予陰沉著臉轉著拇指上的扳指,良久,他開口:「你們都出去,江鶴留下。」此令一出,眾人皆退獨余兩人說話。
「你也看見了,你怎麼看?」徽予終抬起頭來。
江鶴哀嘆:「恕奴才僭越,二殿下不過是四歲孩童,平常又是像德妃娘娘那樣溫和待人的性子,心無歹念,怎會無緣無故去推全婕妤呢…」
徽予微微頷首,沉默良久才開口:「你去把陽兒帶來。」
當下再陽跪在未央宮正門口,小臉上儘是淚痕。簪桃陪跪在一旁急的是滿頭大汗,一壁極力地勸著:「殿下,殿下,您就起來罷!德妃娘娘說了,不讓您跪著!您這跪著也是叫娘娘難堪啊!」
再陽卻一掃平日的乖巧聽話,倔強地攥緊衣角搖頭道:「不!是我做錯了事才會讓母親罰跪!」簪桃干著急,又不好硬拉皇子起來,只好輕聲細語地勸著。那江鶴著急忙慌地找來看見這一幕也是嚇得不輕:「哎唷!簪桃姑娘,這是怎麼了?」
簪桃急得險些落下淚來,見江鶴來了趕忙起身道:「二皇子殿下如今倔著,說是殿下之錯造成娘娘受罰,如今為贖罪,跪著不肯起。」
江鶴恍然,換上了一副笑臉跪下對再陽道:「殿下,皇上請您過去。您過去和皇上說了,皇上許就能恕了德妃娘娘了。」
再陽抬起頭抹抹淚問道:「真的?」江鶴扶起再陽,替他拂去衣上的灰塵,笑嘻嘻道:「奴才什麼時候騙過您吶!」再陽心急於韞姜之事,也就信了江鶴起身隨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