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無知有罪
「予神君的死給我們乾族帶來巨大的危機,原本乾邕兩族的神力相當,還能夠和平共處,乾族神力銳減,邕族的部分族人便企圖消滅我族。後來是我與你母親聯手才鎮壓下來。」聖朴說起往事,眼中光芒閃耀,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年輕的時代,「蘇幕卻趁乾邕兩族內亂的時候損毀了予神君的仙體。」
「什麼?!」鍾逸疏知道蘇幕是犯了大錯被驅逐出去的,可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大罪過。
「她明明是予神君的侍女,卻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聖朴提到這件事還是十分憤懣,「我與幾位長老連審了幾年她也不肯說出這樣做的目的,最後,我們決定抽走她的神力,流放荒星。」
「那她後來怎麼樣了?」鍾逸疏想到海藍提起過的玄彨,難道她真的就是蘇幕嗎?只是居然沒有把她處死也是出乎意料。
「不知道,也許已經死了吧。」如果不是先知說她可以幫忙找到聖女,以聖朴的性格一定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逸疏,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乾邕兩族的和平來之不易,好戰是邕族人血液里的東西,如果把他們放入這亂世,會給荒星帶來更大的災難。何況人心難測,連蘇幕都會背叛予神君,你又如何保證你的朋友不會背叛你呢?」
「不對。」鍾逸疏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父親,我們不能為了還未發生的事情就不顧眼前的危機,難道您真的認為藏在未域海就能躲過這場浩劫嗎?您難道沒有看到這座大山砸穿了海神宮的屋頂嗎?父親,逃避是不對的。」
聖朴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逸疏,你長大了。」也不知是欣慰還是無奈。
「我就去見見你的那位朋友吧。」
奇諾山雖然是凝煌星的第一高山,不過就算整座山峰沒入未域海也不過只佔了它十分之一的位置。而那塊所謂的礁石也不過是奇諾山的一個山角,海藍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白玉笙愣了半晌。
「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小小的一塊地顯得無比擁擠。
白玉笙把最近的發生的事情以及白玉珺所展現的異能都跟海藍仔細的說了一遍,特別是白玉珺的身份,「我覺得他是認識您和王叔的。」
「確實,知道萬象,知道鬼心,一定是舊相識。」海藍只有一個推測,不過他被留在了玉章宮,又是如何來到荒星的呢?
「大叔,您可有懷疑的人?」
「有,巴巫。」海藍察覺到海底有一些動蕩,遞給白玉笙一隻靈,「玉笙,你先帶安安去墨陽王府,把這件事情告訴楚恨,請他想辦法聯繫墨陽王,告訴他這邊的情況。」
白玉笙和安安剛剛離開,鍾逸疏就踏水而來,他的身後還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海藍莫名的覺得熟悉,「聖朴?」
「言歌?」
海藍喊出那兩個字純粹是下意識,他的腦中並沒有關於此人的任何記憶,卻在聽到言歌時心中激蕩了一番,好像他真的叫這個名字。
「你們認識啊?」鍾逸疏奇怪的看著他們兩人,聖朴激動不已的上前擁住海藍,「你還活著。」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人,這個聲音,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聖朴不由得老淚縱橫,「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
別說鍾逸疏了,海藍自己也是雲里霧裡的,「那個,聖朴…我們…認識嗎?」
明明知道名字,對海藍來說,卻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聖朴訝異的看著他,明明一下子就喊出了他的名字,卻又裝作不認識嗎?「你…不記得我了?」
「其實我,出生在凝煌星。」海藍指了指頭頂的天空,「但是,我的潛意識裡,似乎是認識你的。」
「哦…」聖朴恍然,「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海藍撓了撓頭,不明所以。
「先知曾經說過,明愈術遭到破壞或許還是好事,既然她能夠保住性命,那麼其他的族人也有可能會在某處復生。當初你我同為陣法的祭品,卻在生命消散前被打亂了陣法,你被捲入了凝煌星,因為只得一息,所以,就算重生,卻也忘記了以前的事。」聖朴說著不由雀躍起來,「如此說來,說不定還有其他復生的族人!」
「你能帶我去凝煌星嗎?」想到還有可能見到以前的族人聖朴就歡喜不已,「只要我見到他們,就一定能認出他們!」
海藍聞言簡直匪夷所思,按照他的說法,凝煌星的神眾大部分都來自於明愈術陣法中的犧牲的乾族人,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
「言歌?」聖朴原本冷寂的心因為見到海藍而激情澎湃。
「啊?」海藍聯想到神主以及若星甚至墨陽王都是原本的乾族人,聖朴的這個說法也不是無跡可尋,「我可以帶你去凝煌星,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現在荒星的狀況你也看到了,人類將要再一次面臨浩劫,我希望你們能夠出手幫助他們度過這次劫難。」
「這......」聖朴面露難色,「並非我不願意幫忙,只是當初的我們有神力在身,才勉強能在未域海藏身,躲過浩劫。這些普通人可能......」何況,他們對於現在所處的境況根本毫無察覺,還在爭奪著那些所謂的名利。
「當初聖女不是也覺得不可能躲過那場災難嗎?」不論是乾族還是邕族,還是現在的普通人族,他們認知的局限性導致他們無法窺探事情的全貌,荒星的災難雖然與巴巫與凝煌星眾神有著緊密的關係,也與人族自己對星球無止境的索取有關係。當初的邕族以為打倒乾族就能獲得永生,卻把整個星球推入了毀滅的深淵,而現在的人族為了至尊之位打的頭破血流,全然不管荒星已經超負荷,瀕於崩潰的邊緣。這些人族著實可恨,但從另一方面來講,又無知得可憐,他們不知道他們所追求的不過是地下的泥土,拋棄的是無比珍貴的未來。
「他們的戰爭再慘烈也比不過乾邕時期,對荒星造成的破壞也比不上乾邕時期。所以,這一次的災難也絕對不會比乾邕時期更具毀滅性。」從最初荒星生命的出現,擁有高超神力的人族發展到現在的普通人族,或許荒星也在調整,尋求一個能與人族和平相處的辦法,削弱他們的力量便是其中一種,「告訴我,你們是如何在荒星長達幾百萬年的修復期里生存下來的?這個未域海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我們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聖朴眼中有著深切的痛苦,這段回憶他從不輕易對人訴說,也很少去回想,「鳳羽城破之後,我們兩族都傷亡慘重,尤其是我族,聖女不知所蹤,予神君在大長老的勸說下根據聖女留下的城邦雛形以神力建造了酆都城供族人的魂靈棲息。」
「大長老?你是說巴巫?」
「是。明明是大長老破壞了眀愈術,可予神君還是信任他,讓大長老接管酆都城!」是的,當初的聖朴,寧願自己也化作修補蒼穹的上清之氣,也不想這般苟延殘喘的活著,看著予神君被大長老這般矇騙!毀了自身的修為,毀了乾族人!
「直到後來,先知醒來,我才知道予神君的良苦用心。」聖朴眼中泛淚,聲音也有些顫抖,「酆都城蘊含了聖女和予神君的神力,族人們的魂靈會感應到它而自覺的彙集到酆都城。」
「所以,明若華殘存的魂靈才能夠保存下來?」
「不錯。在酆都城修養了幾百年,先知恢復了意識,開始帶領族人逃出巴巫的掌控。」聖朴親眼看到過巴巫生吞了族人的魂靈,他不想逃,只想殺了巴巫!
「活著才有希望。」這是先知對他說的話,彼時,乾族倖存下來的已不足百人,「趁著巴巫舊傷發作的時候我們逃出了酆都城,我們才發現荒星已經進入了修復期,全球被水淹沒,天地之間靜謐無聲。」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聖朴說著情緒突然變得不安,「沒有生命,沒有空氣,什麼也沒有!一眼彷彿都能望到世界的盡頭。你能清晰的聽到呼吸的聲音,心跳的聲音,甚至血液流動的聲音!這樣的世界簡直讓人抓狂,令人絕望!」
「先知的神力只讓我們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便全都落入了水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們不停的往下沉,一直沉,一直沉,水從我們身邊流過,卻沒有任何觸感,頭頂白色的天空還是清晰可見,好像我們並不是掉到了水裡,而是掉進了一個無底洞,或者說只是我們的感覺出現了問題,其實我們一直都還在原處。」
「難道是未域海的水?」
聖樸重重的點了點頭,「是,未域海是我乾族人的陵地,它來自於地空,不載萬物,不養眾生,卻是修復荒星的靈丹妙藥。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去適應未域海的環境,飛行的神力漸漸轉換為潛行的神力,可是我們還在一直下沉,沒有依託。」
「我們一邊練習提升海行力,一邊尋找可以棲息的地方,就這樣過了不知多少年,終於我們可以在未域海里自由行走,不過這時候,我們的族人也只剩下了二十幾人,有的沒能研習出海行力,墜入了深淵,有的無法適應未域海的環境,窒息而亡。後來,我們遇到了邕族人。」聖朴苦笑了一下,「我們兩族的緣分還真是不淺。他們的境遇比起我們,可就好太多了。」
「邕族人最擅建造,最初他們便在未域海修了一個通道連接凝煌星以獲取那裡的上清之氣,大戰之後,他們也依賴這個通道,躲過了荒星自我修復所引發的大災難。我們之前雖然也是在未域水中,但在遇到邕族人之後才真正到了未域海。」
「邕族人依舊仇視我們,不允許我們靠近通道,我們漂泊了太久,太渴望擁有一個安定的地方,所以我們與邕族又爭奪了幾年。他們人數眾多,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聖朴目光深邃,「直到荒星內部迸發出炙熱的岩漿,毀掉了大部分的通道,邕族人還未習得海行力,傷亡大半,也由此才與我們達成了協議。」
「為了有一個安定的生存環境,先知以邕族的殘留的通道為依託,用神力埋下了海神宮的第一根基石,也從此只能生活在海神宮的底部。乾邕兩族各派出十人搭建海神宮,邕族人的骨骼架構海神宮的輪廓,乾族人的翅膀作為海神宮的脊樑維持在水中的平衡。」以族人的血肉之軀建造起來的海神宮不負所望的延續了族人的命脈,得以挨過荒星天翻地覆的變化,迎來曙光,「或許我們唯一的優勢便是不需要食物。沉睡下來,更會延緩我們衰老的時間,讓我們的壽命也得以延長。」
「誠然,現在的人族對荒星造成的破壞不足曾經的百分之一,他們所要面臨的不會是萬物皆空的大災難。可是我真的沒有信心可以幫助他們度過這場浩劫。」
海藍見到過在食物匱乏的時候人族相殘的境況,也見到過餓殍遍地的凄慘景象,上天在削弱他們神力的同時又加給他們無法擺脫的缺陷,可卻忘了剔除他們心中的慾念,所以悲劇才會重演。
「我們與邕族的和平全仰仗於我們相互制衡的關係,現在的人族也一樣,如果不能平息戰火,你我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