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接下來會是誰
雙腿酸脹發麻,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陳通一脖子僵硬的轉動著,看著從急救室內走出來的護士,不假思索的就攥住手掌,長噓出一口氣的同時,將手掌塞回口袋裡藏起來。
「搶救很成功,已經暫時脫離危險期,等會兒就會推出來到ICU觀察治療,但是生命已經基本從死亡線那一頭救回來了。」護士沒有注意到陳通一僵硬詭異的表情,她低頭翻開病例,拿個圓珠筆準備記錄:「對了,我剛才忘記登記姓名了,搶救室里的是你什麼人,叫什麼?」
「人是我送來的,唔,他叫……」
陳通一瞪著通紅的眼珠子,沒來由的感覺腦袋發燙,憋悶的呼吸堵住胸口,讓他脖頸脹出一根根蚯蚓似的青筋,聲音從喉嚨里鑽出來,沙啞中透出絲絲的詭異:「人是我送來的,我送來的,可是……我不認識他啊!」
「你不認識?」護士愣住,駭然的看向陳通一猙獰的面孔,額頭纏繞的繃帶滲出血來,嘩啦啦的鮮血淌過臉頰,這個男人剛才非常抗拒,所以只做了最簡單的包紮,並沒有拍片子檢查。
「額面創傷出血,面頰肌肉抽搐,眼球高頻抖動,初步判斷是腦震蕩並神經壓迫損傷,立刻帶他去拍個片子,檢查一下腦里是否有積血。」剛結束手術的主刀醫生走出來,定睛看了一眼陳通一,對著護士命令道。
片子的結果加急處理,很快出來,確實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血塊壓迫在腦部枕葉和顳葉皮質的連接處,血塊很薄,但是很可能對大腦存儲記憶的功能造成了一些損傷。
……
同一時間。
福海大道雨花座2棟B座,一輛黑色的私家車緩緩停駛靠在路邊。
天空還是一片漆黑的顏色,陰森的月盤被黑雲遮掩住,雨幕沖刷的窗戶被雨刷器來回的擦過,玻璃一瞬布滿點地的漣漪,一瞬卻又明亮如洗,後面露出一張忽明忽暗的臉孔。
車裡面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像是和外面的天幕融成一色,只有煙頭的火星在緩緩地燃燒。
昨天的葬禮上,陳朝和他約好了今天在心理諮詢室見,張守立左右睡不著,就提前來到這裡等候。
車裡的收音機開著,頻道定在312的頻段,是海廣市一檔深夜廣播,叫作「詭談廣播」,聽名字就知道是一檔專門將靈異驚悚故事的欄目,收聽率慘淡,不過倒是也有那麼一幫子鐵粉每天深夜守到這個欄目前,徐楠依以前在醫院夜裡值班的時候,就會固定收聽這個廣播來提神清醒。
「……這關押著一群瘋子的醫院裡,半夜總是會從院長的辦公室里傳來怪異的聲響,而奇怪的是每次經過開門的時候,聲音就會消失,而辦公室里明明一個人影都沒有……」
「老一點的護士長,就會囑咐新來的護士半夜吶,不要在走廊里隨便晃蕩,就算聽見些奇怪的聲響也不要理會,那可能是些蟑螂老鼠類的東西鑽進屋子裡來了,別管它就好……但是剛畢業分配過來的護士王嵐卻不這麼認為,她聽出來了那個聲音,是有人在拿鉛筆卷磁帶的聲音,她小時后家裡有台老舊的收音機,她喜歡的不得了,總是能夠一遍遍的放著某個磁帶里喜歡的曲子,可是,那錄音機的倒帶按鍵是壞的,所以,她就總是坐在一旁用鉛筆轉動著磁帶,從院長辦公室里傳出來的就是這個聲音,可是現在都2012年了,誰還聽磁帶啊……」
「陰暗的走廊里,老護士長坐在椅子上打著瞌睡,王嵐則悄悄地將整個腦袋都貼在門上,裡面傳來的聲音更清楚了……」
廣播里的聲音是個「軟糯」的女聲,卻在主持訴說著深夜驚悚的欄目,也不知道廣播台的台長是怎麼安排的,張守立以前和徐楠依聽過幾次,對於這些編造嚇人的鬼故事他是沒什麼興趣的,但是,徐楠依走後,他倒是鬼使神差的開始收聽這個欄目,就好似在收聽的時候能夠還感受道徐楠依趴在自己後背傳來的呼吸。
車後座沒有人,只有一個長方形的手提箱,安靜的躺在座椅上。
好幾天沒有合眼,張守立眼裡全是猩紅的血絲,他餘光瞥了一眼後視鏡,有一輛橘黃色的電瓶車停住在路邊,一個披著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快步朝著對面的寫字樓走去。
從車窗鏡里只能看見個背影,走路的姿勢略微有些怪異,可能是被凍的,身體彎曲佝僂似乎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張守立漠然的收回目光,眉頭不易察覺的皺縮一下,然後狐疑的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我怎麼會在這裡,是要來見什麼人來著?」
眉心傳來輕微的刺痛感,像是有一根針在腦回里扎了一下,張守立使勁揉搓著太陽穴,然後盯著雨花座的寫字樓,他感覺那棟樓有些熟悉,似乎以前去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不重要!」
放棄回憶,張守立啟動車子離開。
……
寫字樓的門已經從裡面反鎖上了,內里的捲簾門沒有完全拉到底,還露出一截縫隙,可以看見在靠近門的位置支著兩張單人的摺疊床,一張床上側躺著個戴耳機的大爺,背對著門;另一張床鋪則鋪著被褥,人卻不在。
側低下腦袋,一張殷紅的鬼臉面具映照在瓷磚上,一顆惡毒的瞳孔滴溜溜的轉動著,掌心就貼在門縫上,一條細長的觸手「哧溜」順著玻璃門滑過,留下一條黏稠的痕迹。
「咔噠!」
鎖芯彈開,拴著鐵鏈的鎖扣「哐當」砸在瓷磚上,在空曠的大廳里傳出回蕩的聲響。
玻璃門朝里推開,然後觸手洞穿捲簾門朝上捲起,這個時候安保大爺才感覺到一陣冷風從背後濺落在被子上,他詫異的轉過頭,渾濁的眸子里看見一張驚悚扭曲的鬼臉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你是誰?」
陸衍非揭開臉上的鬼臉,露出內里沒有皮膚,殷紅瘮人的臉孔,那上面無數撕裂的肉口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一顆眼窩還是漆黑的血洞,「我也想知道,我接下來,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