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嗎?
黎傾城被蘇瑾笙這一番話驚得瞠目結舌。
渾身上下像是結了冰,寒冷刺骨,僵硬得動彈不得。
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她死了他也就活不下去了?
「蘇瑾笙。」她像是被嚇的,血色褪盡,眼睛中毫無光彩,只剩下恐懼和澀然,聲音染上哭腔:「你別這樣....."
就算她不在了,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活著,繼續站在食物鏈頂端,精彩的活著。
可他這悲痛欲絕的反應,真的讓她茫然無措。
蘇瑾笙的黑眸依舊猩紅,他望著她,眼前的她,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一陣酸澀湧上心頭,菲薄的唇瓣緊抿著,下顎線條有些緊繃顫抖,像是隱忍著何等天翻地覆的複雜情緒。
「你之所以願意跟我在一起,是想在死前給我留下最後的回憶?」蘇瑾笙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甚至時斷時續,像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我告訴你,回憶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這些回憶便不再美好,是致命的折磨。
他倒寧願不要。
眼眶熱得厲害,像是有什麼東西蒙住了他的視線,她的身形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咻的別開臉,手快速的抹了抹眼睛,苦澀的冷笑:「我從來都不在你的未來里。」
他從來都沒被她計劃進她的未來。
她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她早已將他棄於身後。
她自以為自己多麼大公無私,多麼捨己為人。
然而在他看來,她是在拿刀捅他的心口。
這是凌遲,不是救贖。
「不是這樣的!」黎傾城的眼淚奪眶而出,拚命的搖頭,「真的不是這樣的!」
房間里的空氣好似凝固了,氣氛凝滯。
她此時不論說什麼,他都全然聽不進去,腦子裡一片混沌,垂著眸子,一排長而密的睫毛遮蓋住他所有的情緒,他抬了抬腳打算離開,可走了幾步又折了回去,拿出了吹風機扔在她的身旁,然後黑著臉一言不發的離開。
在他將吹風機扔給她時,黎傾城的眼淚再也憋忍不住,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含糊不清的喊著他的名字。
他沒有回頭,就那麼走了。
就算他剛才極力掩飾,可是她還是看見了他眸中的淚光。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哭。
她從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雖然想到他會怪她,可真的沒想到他已經極端到這種地步。
冷空氣拚命的往身體里鑽,她蜷縮著身子,環抱著自己,顫慄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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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笙氣沖沖的下了樓,但他並未離開,而是上了車。
小區里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風吹得有些大,吹打著樹葉,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氣氛下,顯得是那般詭異陰森。
蘇瑾笙無力的靠著椅背,閉著眼睛,靜靜的聆聽著樹葉摩擦的響聲。
可內心的躁亂沒有得以絲毫的撫慰,反而越發的囂張。
他按下車窗,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刮著面龐,生生作疼。
手胡亂的摸著褲兜,找著煙盒,摸遍了全身都找不到。
最後在中控台上找到了一包煙,裡面零零散散還有幾根煙,他抽出一根,點燃,放在嘴邊狠狠的吸上一口。
嘴裡吐出氤氳的煙霧,他的眼神很淡,淡得有些恍惚,無神的盯著煙頭的火光。
只要想到她早就已經下了必死之心,他這心就跟被刀剜了一樣,疼得厲害。
黎傾城怎麼他媽的就這麼傻呢?
能活著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只要她活著,他就算坐牢都是開心的。
照現在這個情形看,他倒寧願黎傾城自私一點,寧願黎傾城對他一丁點的在意都沒有,他恨不得黎傾城還真的變成唐穎口中的吸血螞蝗,依附在他身上,為了活下去,不顧一切。
抽完一根煙,又點燃一根。
昂起頭望著她房間的窗口,暖色的燈光亮堂堂的照著,像是魔怔了似的,他的耳邊突然間隱隱出現了她低低的抽泣聲,那般傷心。
冷靜了這麼一會兒,他又一頓懊惱。
剛才真的太氣了,應該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會那般口無遮攔。
悶悶的吐了口氣,掐了煙,然後打開車門下車,邁步走進單元樓。
上了樓,她家的房門虛掩著,走進屋子關上門。
往卧室里望了一眼,發現黎傾城還裹著浴巾蜷縮在床頭髮呆。
哪怕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距離,他依舊能看清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著。
臉色頓時一沉,眉頭緊緊的皺著,步伐急促,走進卧室,直接拽著被子裹在她的身上,語氣中含著慍怒和責備:「想生病是不是?」
頭髮也濕答答。
蘇瑾笙心疼又無奈的嘆了口氣,插上吹風,給她吹著頭髮。
黎傾城聽到他的聲音,咻的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眼睛紅腫,滿臉迷茫。
緊咬著唇瓣,直接張開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用力的抱住他。
「我還以為你走了。」她的鼻音很重,瓮聲瓮氣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委屈得很。
吹風機嗡嗡嗡的響著,她的聲音就貼在耳側,朦朦朧朧,有些不真實。
她這委屈又依賴的口氣,讓他更是自責得不行。
一隻手握著吹風機繼續吹著她烏黑的長發,另一隻手攬上了她的腰,將她要往懷裡扣緊了幾分。
緩緩側過頭,吻了吻她的耳垂,依附在她的耳邊,嗓音略有幾分嘶啞,泛著溫柔:「你在這裡,我還能去哪兒?」
這話一出口,明顯感覺懷裡的身軀軟了幾分,她像是溫順又粘人的小貓咪窩在他的懷裡。
頓了頓,她突然興緻一起,抬起頭,眨巴眨巴著眼睛,「我想親你。」
這回換蘇瑾笙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勾唇一笑,「等會兒親,先吹頭髮。」
黎傾城撇了撇嘴,像是不滿他這樣的反應,她搖了搖頭,「就要現在親。」
主動的捧住他的臉,然後把自己的唇瓣送上去,就在要貼合之際,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側了側頭,「我剛抽了煙。」
她討厭他抽煙,而且嘴裡還有煙味。
她像是徹底沒了耐心,十分強勢的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唇貼著他的唇,含糊的說著:「沒關係。」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他肯定是選擇順從,何樂而不為。
立馬反客為主,攻城略地。
可就在他的舌要探入的時候,她又突然間退開了,他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發現她嚴肅的皺著眉,「不過沒有下次了,你上次就說要戒煙戒煙,結果又偷偷抽上了,再讓我發現你抽煙,我就——」
「你就怎樣?」蘇瑾笙饒有興緻的挑了挑眉,反問。
「我就——」
「睡死我,怎麼樣?」他壞笑一聲,咬了一口她的嘴巴。
「。。。」
黎傾城一臉無語。
蘇瑾笙捏了捏她的臉,然後繼續吹著頭髮。
頭髮吹得半幹了,她就不想吹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蘇瑾笙不容商量的扣緊她的腰肢,讓她不得動彈。
她撅了撅嘴,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乖巧的窩在他的懷裡任何有他吹頭髮。
卧室里,只有吹風機的嗡嗡響聲。
她靠在他的肩頭昏昏欲睡,此時的他,從容又霸道,哪像是剛才一副受傷的模樣。
她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我從來都不在你的未來里。
「不是的。」她突然間出聲,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蘇瑾笙不解的「嗯?」了一聲。
「你一直都在我的未來里。」她坐直了身體,眸光流轉開一抹真摯,她捧住他的臉,目不斜視的盯著他深邃的眸子,萬分虔誠,「蘇瑾笙,我喜歡你,喜歡得可以放棄生命,你懂嗎?我又何嘗不想與你白頭到老,可如果白頭到老的代價是毀了你,我寧願換一種方式守護你。」
心臟移植的事根本過不去,她必須說服他。
「不管我們的結局怎麼樣,你只要相信,我喜歡你,這就夠了,我們曾擁有過彼此,我們————」
「我也是,我喜歡你,喜歡得可以放棄生命。」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蘇瑾笙堅定又強勢的話語打斷,「自私的是我才對,想要你在我身邊,想要看得見你摸得著你,能親到你,能感受到你的溫度和氣息,想跟你兒女雙全,想跟你共度餘生,所以我管不了別人的死活,我只想和活生生的你在一起。」
「我這大半輩子都在跟隨你,習慣也好,執念也罷,你要是死了,我跟著你去就是了。」
「你怎麼能這樣?你還有你媽媽啊!」黎傾城大驚失色。
她注視著他,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變紅變濕,哪怕眸子里湧上了眼淚也依舊看著她,嗓音從喉間沉沉的發出,沙啞而哽咽,「所以,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嗎?」
說話的同時,他眸中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而下。
他卑微的哀求著。
這樣子的他,脆弱得不堪一擊,她心疼得緊,甚至心生出了絕望,「可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你違法啊,如果我昧著良心活下去,也一輩子活在譴責里,你讓我怎麼選?」
她又何嘗不想好好活著呢?
可如果白薇薇死了,他犯法了,她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蘇瑾笙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總有人要退後一步。
他說服不了她,就只能使用迂迴戰術。
「心臟不用白薇薇的了,行嗎?」
「那心源呢?」
「我們可以等其他心源,你只要答應我,願意做手術就行了,心源我來找,我也答應你,不做違法的事,好不好?」
他的眸光閃爍,試探又懇求著。
他都低微成這樣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答應,「好。」
只要他不做傻事就好了。
在她答應的一瞬間,蘇瑾笙懸在空中的心徹底落回了肚子里,狠狠鬆了口氣。
兩人各有心思,她想著終於說服了蘇瑾笙,而他想著,不用白薇薇的心臟,那就只能從黎傾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