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臨淵
餘暉脈脈,燭影惶惶。
面前那盅葯膳,依舊冒著熱氣,還有幾分肉味的香氣從中溢了出來。
姜嬛將面前的蓋子掀開,一股熱浪瞬間噴涌而出,肉香四溢,光是聞著,便覺得食慾大動。
「世子妃。」琴兒有些不確定的喊道,眼中流露出了幾分驚惶。
姜嬛歪頭看著她,突然出手,擒住了琴兒的下頜,將她整個人拖著,頭按在了冰冷的小几上。
手下,琴兒的身子顫抖的不成樣。
姜嬛心中暗自嘆了聲,也不知是誰餵了她那般霸道的藥物竟然如今她連一分內力都施展不出來,要不然也不會擒住一個小奴婢,都這般費勁了。
按在琴兒下頜的手指,一寸寸的下移,直到最後遏制住了她的喉嚨,琴兒只覺得如今呼吸困難,就連張口就變成了一種奢望。
可她不願死,只能拚命掙扎:「奴……奴婢……願……願意……」
驚恐中,她睜眼去看,只看見一雙比夜色還涼的眸,裡面充滿了肅殺。
琴兒瞪大了眼,沒一會兒,便直接昏了過去。
她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蜷成一團,似乎已經半點聲息也無。
姜嬛跳下羅漢床,將鞋履穿上后,便不再管琴兒的是死是活,端著那盅葯膳便往姬以羨的書房去了。
她自幼記憶過人,這走過一遍的路,便能記得清清楚楚,無半分差錯。
不知何時,外面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從廊檐下低落,密布的宛如一張大網,映襯著院中的景色,也變得霧蒙蒙的,這倒不像是蕭條貧瘠的肅州,反而多了幾分江南畫橋煙柳的錯覺。
她去到書房的時候,姬以羨還在聽先生授課,整個人端坐著,一絲不苟,雖然面色冷淡,卻不能看出他的認真。
姜嬛躲在窗后,悄悄地看著正在為姬以羨講學的先生。
是一個老先生,鬍鬚頭髮已經全部花白,可那雙眼依舊精神矍鑠,給人很深的印象。
玲瓏不知道從哪來,不過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姜嬛的面前:「世子妃,您又來給世子爺送葯膳了。」
姜嬛點頭,一隻手端著,另一隻手指了指書房。
玲瓏是先王妃留下的,自幼就被調整的十分機靈,自然也明白姜嬛所指的是什麼意思,於是便道:「那是長安城有名的老先生,是陛下特賜給世子爺的。」
「因世子爺體弱,走不了武將,便只能走文官,等此次回去,世子爺可是要參加科舉的,陛下對世子爺抱了很大期望。」玲瓏見著姜嬛又在往這裡面,便乾脆和她扯起了這些閑事,「說來,世子爺離開長安,也快小半年了,三月之內,必定有聖旨送來,讓世子爺回去的。」
玲瓏說完,便笑盈盈的去看姜嬛:「世子妃還沒去過長安城吧?」
縱然玲瓏語氣中帶著幾分善意,可姜嬛還是聽出了她口中的嘲諷。
也是,一個容顏盡毀的啞女,有什麼資格,配得上深受陛下寵信的世子爺了?
不過,姜嬛卻也真真切切的聽見了長安這兩字。
三月之內,便可回去嗎?
姜嬛抓著托盤的手,微微用力,目光幽黯。
大概玲瓏也是閑著,見著她沒什麼反應,又七七八八的和她說了一些事,都是關於姬以羨的,平常都探查不到的一些辛秘的往事。
都說男子弱冠,便要準備冠禮,父親或者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賜字。
可姬以羨去年弱冠,卻並未行冠禮,廣陵王也並未賜字,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兒子似的,反而是大燕的陛下,派人不辭萬里的跑了一趟,親自給姬以羨賜了字。
臨淵。
自個的親生父親沒有賜字,反而要旁的叔伯來賜字,若非廣陵王妃對廣陵王情比金堅,她真的都要懷疑,姬以羨到底是廣陵王的種,還是燕帝的。
在廊下站了許久,細雨都停了,偶爾只聽聞一兩滴雨從檐角滴落,打在石階上的聲音,這時,面前緊閉的房門,才被人從裡面打開,姬以羨親自將老先生給送了出來。
一出門,姬以羨自然而然也就瞧見在立在廊下的姜嬛,他將老先生交給了玲瓏:「玲瓏,送老師回去。」
「是。」玲瓏福身,腰肢款款的上前,扶住了老先生。
老先生一手抱著書,一手由玲瓏扶著,在路過姜嬛身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那語氣中,是強烈的不滿。
玲瓏轉頭歉意的頷首一笑,這才又繼續認真的扶著老先生離開。
姜嬛目不斜視的走到了姬以羨的跟前,獻寶似的將手中的葯膳遞到了他的面前。
姬以羨轉身率先進了書房,等走到了一半之後,才道:「進來吧。」
聽見他的聲音后,姜嬛才敢進了書房。
書房中青竹香的味道要比寢居更濃烈一些,其中還夾雜了一些松香味。
她走過去,裙裾緩緩。
姬以羨的目光從葯膳上掠過,眼中閃過幾分說不清的情緒:「又來送葯膳嗎?」
姜嬛取過一旁的筆,在面前的宣紙上落下:「是。」
「送到了,你便下去吧。」姬以羨將那盅葯膳推至一旁,見著她不動,又道,「怎麼,怕我不喝嗎?」
「夫人親自送來的,就算裡面藏著毒,為夫也會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姬以羨眼皮子都不願在抬半分。
對於姬以羨這般自嘲的說辭,姜嬛是一個子都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