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再一次

第一百四十三章再一次

第一百四十三章再一次

面對現實狀況,沒有好辦法的三個人,都在狼吞虎咽吞著來不及吃飽的燒餅,腦子裡卻在想著適宜的辦法。

黑子梗著脖子咽下去一口燒餅后說:「這個,嗯,先把這些戰友放在這裡,等我們去把汽車開過來再拉上不就行了?」

羽隊長瞪了一眼說:「哼哼,豬腦子呀你?等我們到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讓狼群撕成碎片了,我們還拉個什麼?這裡到處是狼群,牠們就隱藏在附近伺機而動,等待我們麻痹大意出錯、老虎打盹的時候捲土重來,要得就是你這種機會,我們不能給狼群可乘之機,大意失荊州。」

「嗯——要不這樣,」劉曉強急急地說:「留下一部分兵看護他們不就行了么?」

「屁話,動動腦子好不好?」他撇了撇嘴角說:「留誰呢?現在基本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富餘的兵就那麼幾個新兵蛋子,能靠得住嗎?指屁吹燈就過錯年了不是?別說與狼群面對面周旋,一旦離開大家就瘋了,千萬個不放心啊。」

黑子煩躁不安的說:「你——這這這,這不是成心和自己過不去嗎?這也不行?哪也不行?總總,總不能讓我們背回去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羽隊長瞪了一眼,惡狠狠的說:「有些耐心好不好?每臨大事有靜氣,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你吵個什麼勁?我們現在有了汽油,也有吃的,車隊也能重新啟動起來,已經沒有覆沒的危險,用不著戰戰兢兢害怕了。嗯——把心態放平和些,從容些,總會想出切實可行的辦法來。」

三個人吃燒餅的舉動就像在比賽,不說話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往嘴裡塞燒餅,看樣子真的是餓瘋了,彷彿是餓鬼轉世。燒餅的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普天之下的美味莫過於此!一個燒餅三五口就吃完了,怎樣一個狼吞虎咽了得!

羽隊長梗著脖子咽下去最後一口燒餅,彎下腰抓起一把雪往嘴裡一填,堵塞住食道的燒餅,隨著還沒有來得及融化的積雪晃晃悠悠,游山觀景滑向了該去的地方。他用手捋了捋胸脯想說話,舌頭卻被積雪凍得有些發木,「吧唧吧唧」的伴了幾下嘴說:「嗯嗯,還是拖上走。」

「啊——」劉曉強吃驚的說:「拖——上走?怎怎,怎麼個拖法?」

「嗯——照貓畫虎,」羽隊長又「吧唧吧唧」了一下嘴說:「我們已經拖了幾個小時到這裡,再用幾十分鐘拖回去,我估計我們已經走了有二十多公里路了,汽車跑回去用不了多長時間。」

「哼哼——那就快行動吧。」黑子吃完燒餅說:「肚子是吃飽了,瞌睡卻擋不住的來了,扛不住啊。」

「可不是嗎?」他嘆了口氣說:「通知所有人,隨便在油罐車上找地方扒住了,前面一台車開路一級戰備,後面一台車拖人,剩下的車跟在後面看護,以防丟失或者狼群偷襲。執行吧,準備好就出發。」

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用腳走出來的這段路,現在又要乘車返回去,生活就是這樣讓人有些無所適從。生活中有多少不確定或者難以預料的狀況,哪個人又能駕馭的了?一聲嘆息之後,會讓單調無彩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這就是生活的魅力。

幾十號兵坐在沒有地方坐的油罐車上,真可謂姿態各異,醜態百出,也是一道不可多見的壯觀景緻。圓滑的油罐上、駕駛室頂上、翼子板上,凡是能容納下屁股的地方,都讓屁股佔據了。

大家在一塊都覺得不可思議,還有些新奇的感覺。開車這麼多年了,還沒有這樣坐過車,放在平時就是不守規矩違章操作,是絕對不應許的冒險行為,此時此刻只能如此了,彷彿是抗美援朝電影里美軍潰逃時的狼狽鏡頭。

起死回生的軍人們吃五穀生力氣,雪夾餅吃飽了精神倍增,精氣神不亞於平時,一個個恍若隔世一樣喜氣洋洋,嘻嘻哈哈,熱熱鬧鬧出發了。羽隊長資歷最高,年齡自然是出類拔萃,在眾弟兄尊老愛幼的謙讓下,自然是毫無懸念坐在了溫暖舒適的駕駛室里。

當兵入伍就開車,坐了多少年的駕駛室,猶如蝸牛的殼不棄不離,走到哪裡都離不了,從來就也沒有體會到有多麼舒適愜意過,此刻坐進去,陡然間感覺到是那麼溫馨可人,可與皇上金碧輝煌的金鑾殿媲美,幸福不過如此。

迎著風行進的汽車,著實讓人有更多的無奈。開車人的兩隻眼睛根本就不夠用,再怎麼使勁,燈光里迷漫的雪花紛紛擾擾,總是讓人看不清楚哪裡是路?哪裡的溝?好在此刻還有步行時留下的足跡,還沒有被風雪掩埋,就成了標誌性的導航線,讓開車人得益匪淺。

輪子的發明是人類走向文明進步的主要標誌,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現代化的汽車輪子和人的腳板是不能相提並論。步行過來的這段路,相對於人來說就像走過了千山萬水一樣漫長,付出的艱辛可驚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卻在汽車輪子的滾動中,不消片刻就得到了棄車地。

僅僅才幾個小時,每一輛停在暴風雪中的車,都被積雪埋住了車頭,就連車廂板也埋住了一半,不是駕駛室鶴立雞群般的傲然挺立,還以為這裡是一條綿延不斷的雪嶺呢。

羽隊長早就為了整個車隊重新啟動未雨綢繆,做了安全周密的安排,第一步烤車預熱就是危險舉動。上百個噴燈點燃起來,那可是蔚為壯觀的場面,再加上燒水做飯的噴燈爐點燃后就是火海一片,難免一不留神會發生火災,那可就是一片火海的壯觀景象。

為了避免火燒連營的慘劇發生,先給每一台車加註了夠啟動用的汽油,再給噴燈注滿油烤車,等到啟動起發動機后再加油,就可以確保萬無一失。烤車需要的時間不短,在此期間還可以燒水做飯,為汽車準備足夠的熱水。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一個多小時后,整個車隊就可以生龍活虎奔跑起來,到達駐地只是個水到渠成的時間問題,相對於每一個軍人的生命而言,就沒有一點點威脅了。

士兵們的積極性異常活躍,堆積在車頭上的積雪不但不是麻煩,反而因禍得福擋住了強勁的風暴侵襲,幫助了烤車的噴燈正常點燃。聰明的士兵們因地制宜,利用了埋住汽車的積雪,僅僅從車頭前掏一個雪洞鑽進去,清理好發動機下面的積雪,把噴燈架在油底殼上,火力四射的噴燈火焰不受風暴干擾,呼呼作響直噴油底殼事半功倍。

人從雪洞里出來后,再把雪洞封住,雪洞裡面的噴燈不受干擾,依然在盡職盡責發揮著自己的作用。實踐出真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為我所用,才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車外面的雪地里也是壯觀一片。為了保證噴燈爐的火焰不被風暴吹的東倒西歪,軍人們在雪地里挖一個坑,周圍用積雪壘砌防風牆,噴燈爐放在裡面,火焰就能筆直往上竄,近距離與鍋底親密接觸,高壓鍋里的積雪在熾熱噴燈爐的烘烤下,一點點融化成雪水熱氣繚繞。

這些日常生存的程序,每個人都能輕車熟路操作,嫻熟自如自給自足。燒開的雪水裡再泡上燒餅,就是一鍋麵糊糊,對於幾天都沒有吃過糧食的軍人們來說,無疑難得的人間美味。

羽隊長和黑子兩個人一塊兒巡視著士兵們的進度,有些動作麻利的兵,已經吃上了麵糊糊,看到隊長到來后,客氣禮讓后說:「太好吃了隊長,要是有些鹹菜下飯,那可就嘹咋咧。」

羽隊長一聽就是一個趔趄,心裡的酸楚頓時湧上心頭。司空見慣,令人討厭的鹹菜,此刻卻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龍肝鳳膽,實在是讓人無語。他嗔怒的瞪了一眼,硬著心說:「我說弟兄,你就知足吧。不是弟兄們拼著性命來拯救我們,我們哪裡來的糧食吃?說不定現在我們還在暴風雪喝風吃雪呢。呵呵——有想法沒錯,想法要面對現實才行,否則會影響情緒,知道嗎?」

他說完后抬腿走人了,留下那個想吃鹹菜的兵發愣。不經意的一句話,讓隊長無所適從,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孫悟空,無法滿足這微不足道的要求,只能瘦驢拉硬屎,硬著頭皮說硬話。

不知何故,遠處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一聽是韓老六和想煮肉吃的兵在吵嘴。他是飲食方面的專家,此刻不讓任何人吃肉,是因為所有的兵都拉肚子腸胃虛弱,吃不得高熱量的黃羊肉消化不了,只能吃些麵糊糊調養腸胃,慢慢恢復消化功能,才可以大快朵頤。

可他的辦法有些人不理解,非要和他作對,他再怎麼苦口婆心解釋,有些脾氣暴躁彪悍的兵我行我素,剛愎自用,還是不理他得茬,非要煮肉吃,氣得他無計可施,只能搬救兵找隊長。

羽隊長不是食療專家卻博覽群書,知書達理,知道其中道法自然的因果淵源,對韓老六的作為大加支持,聽過他的苦衷后,就對身邊的通訊員張亞夫說:「命令,任何人不許吃肉,立刻通知下去。」

「是——」通訊員傳達的是隊長的命令,再彪悍的兵也不敢胡作非為,理解與不理解那是你的事,執行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做不到這一點,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兵。

檢查督促著每一個兵的羽隊長,從雪地里拔著不願意拔出來的腿,還是不停地巡視著,從前到后都走完了,總覺得有一個人沒有看到,就對黑子說:「咦——你的徒弟怎麼不見人?不會叛變吧?」

「且——」黑子咧嘴一笑說:「呵呵,胡說什麼?他就是叛變了,現在這種環境中他能叛變到哪裡去?咦——說的也是啊?這臭小子躲到哪裡去了?他可不是個偷懶的人,不會累趴下吧?」

「啥啥啥?」羽隊長撇了撇嘴角說:「我們倆個老漢都沒有累趴下,他年紀輕輕的憑什麼累趴下了?呃……這關鍵時刻,剩下的路不多了,我們就要大功告成了,這小子可不敢出什麼幺蛾子啊?」

「哦——不會的。」黑子口氣堅決的說:「這娃能幹著哩,不會出什麼問題,我們去找一找。」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擔心著劉曉強。來到一台車跟前,就聽到劉曉強的呵斥聲從駕駛室里飄出來:「哼哼,你有完沒完了?你也是軍人,你看看我們每個兵都在咬牙堅持著,你卻哭哭啼啼丟老子的臉,不給老子長臉,在我的兵面前丟人現眼,讓我抬不起頭,你是欠揍,再哭,別怪我無情,不信你試試……」

羽隊長一聽就是一個趔趄,他在訓斥忍受不了的王倩,這樣不近人情的粗暴手段,不體諒別人的承受能力,會把一個女孩子逼瘋,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不假思索一把打開車門子,不問青紅皂白,抓住劉曉強的脖領子一拖,毫無防範的他,一個倒栽蔥就從駕駛室被扔到了雪地里。

就在身邊的黑子沒想到他出手這麼狠,趕緊上前把頭塞在積雪的劉曉強拉起來,拍打著他身上的雪說:「嘖嘖嘖——你咋不讓人省心呢?滿嘴跑火車胡說八道,你這樣會逼出人命知道不?」

劉曉強滿腔怒火,不知道誰給他下毒手,等到反應過來后才知道是隊長給他下黑手,一看怒氣沖沖的隊長怒視著他,立刻立正敬禮說:「我——報告隊長,王倩哭個不停,我怎麼勸都無濟於事,她這樣會影響士氣,我……」

「閉上你的烏鴉嘴——」羽隊長沒好氣的說:「她是個女孩子,哭哭啼啼有什麼不可以?你這樣對她,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嗎?她能和我們一路走過來就夠堅強了,你還要她怎麼樣?你作為一個帶兵人,張口閉口髒話連篇,像話嗎?素質涵養哪裡去了?你不去督促部隊抓緊時間上路,卻在這裡折磨一個已經嚇壞了的女孩子,你夠能耐啊。哼哼,我告訴你,你把她逼瘋了,我就滅了你。」

黑子一聽他的話越說越重,就和稀泥的說道:「你咋這麼不懂事?她是個丫頭片子,能哄就要哄呢,怎麼可以像對待你的兵一樣亂喊亂叫?邊去,管好你的兵,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劉曉強被黑子連推帶搡弄走了,羽隊長卻怒氣未消,他側耳細聽,車裡面的王倩還在啼哭,抬腿來到劉雪坐的車裡面說:「你去安慰安慰王倩,她嚇壞了哭個不停,這樣會影響弟兄們的情緒,現在有吃有喝有汽油,用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到駐地了,讓她放心,別再哭了。」

嚇壞了的劉雪,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在暗自垂淚,一聽讓她去安慰王倩,說明自己比王倩還要堅強些,頓時豪氣頓生,擦去淚水后調整好心態,凜然下車去完成任務去了,危機面前要想鼓起勇氣,說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六班長和前來救援的兵,看完了解開篷布,從被子里像剝粽子剝出來的陌生戰友們,還有拖在車後面那麼多的汽車,帶給他們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一個個驚駭的匪夷所思,不可想象。

劉雪剛走,他們來到羽隊長跟前說:「哎呦呦,隊長,你你,你怎麼救了這麼多的兵?他他,他們是哪裡的汽車兵?」

「呃……」羽隊長無奈的說:「這是偶然遇上的,不救能行嗎?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的汽車兵?沒有一個能說話的兵,無從知曉。」

「這個——」六班長咽了口吐沫說:「嘖嘖嘖——真真,真的有些太慘了,他們難道就沒有人救他們嗎?」

「怎麼可能?」羽隊長頓了頓說:「他們也是有上級首長的軍人,怎麼會沒有人關心他們?只是雪海茫茫遼闊無邊,無從下手,又怎麼救?嗯——不說這些了,你去把油罐車擺開,五十米距離一台加油,每台車加半油箱就夠了,加多了用不完還浪費時間。嗯,把油罐車上的工作燈架在車尾,我估計加完油天就亮了,千萬要注意安全,我們千辛萬苦拼搏到現在,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啦,一點點考慮不周的疏忽,可就前功皆棄了。」

「隊長,放心吧——」六班長斬釘截鐵的說:「我們會盡職盡責完成任務,不會出現疏忽的。」

「那就好。」羽隊長想了解駐地的情況,又覺得此時沒有必要,等回去了不就什麼都知道了了嗎?再說了,萬一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反而會影響自己的情緒,一切等等再說吧。

提起那些陌生的戰友們,他的心隱隱作痛,為了挽救他們的生命,想盡了能想到的辦法,狠下心驅趕車隊馬不停蹄往回趕,一道道無法逾越的艱難險阻,耗費了所有活著軍人的氣力。現在他們雖然活著,透支了的軀體和勇氣,還能不能把汽車開回去?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心頭大患。

離駐地越來越近,說明在過去的時間裡付出越多,透支的身體就越來越虛弱,就憑自己的身體狀況而言,就像得了重感冒似的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出虛汗,完全是過度勞累所致。再強迫堅持下去,緊接著就是昏迷,其他的兵能好到哪裡去?說不定還不如自己的狀況呢。

剩下的路只有一百多公里左右,汽車跑起來用不了幾個小時,可這幾個小時能堅持下去嗎?哪一個軍人都是血肉之軀,脫離違背了正常的生活規律,就是殺雞取卵的倒行逆施,誰也無法生存下去。

堅持是有極限的,超過了極限,倒下是必然結局。離駐地越近,怎麼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難道是自己膽怯了?還是散失了鬥志?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和所有的兵,把剩下的路走完?

通訊員張亞夫到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張亞夫喜氣洋洋端著熱氣旋天的高壓鍋,鍋裡面已經把燒餅泡成了麵糊糊,他接過高壓鍋,心裏面一陣感動,用眼神看著看不清的他,不知道怎麼說。

通訊員一看他不吃,就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笑著說:「隊長你吃吧,我和劉姐都吃過了撒——雪水泡燒餅風味獨特噻——就像你常說的,不是一般人能品味的人間絕品,好吃的很噻——」

「哈哈哈……」羽隊長一聽他稚氣的話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朦朦朧朧亮起來的景色,舉起高壓鍋,伴隨著呼嘯的風暴,呼呼嚕嚕吃完了,卻沒有品出來人間美味的感覺,就像豬八戒吃人蔘果,先放到肚子里慢慢品味吧。

呼嘯的狂風中,不屈的聲音震撼著大地再一次轟鳴起來,沉寂了幾個小時后的汽車發動機聲音,又一次絕唱在暴風雪中,昭示著生命的頑強和軍人們不屈不撓的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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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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