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絕筆信

第一百六十五章 絕筆信

第一百六十五章絕筆信

童言無忌,小孩子說話一定不會錯。嫁人?怎麼會這麼快嫁人?嫁的什麼人?這裡面會不會有強取豪奪,強人所難的無奈?

他有些頭暈目眩跌跌撞撞,差一點把懷裡抱著的小軍子扔到地上,火急火燎幾步跨進隊部,從床底下拉出紙箱子捧了幾捧糖,裝進了小軍子的書包,想在糖塊的引誘下,讓他具備背叛的先決條件。

果然不出所料,得到糖塊的小軍子興奮異常,喜滋滋就像過年一樣高興,羽隊長不失時機的問道:「你姐姐嫁人嫁到什麼地方去了?」

「省城。」小軍子嘴裡塞滿了糖塊說道。

「哦——省城?什什,什麼時候嫁到省城去了?」太有些出乎意料,他就像被蠍子蟄了似的有些站不穩。

「就是在過年的時候呀?」

「呃——過過,過年的時候?過年的時候我們在這裡呀?我我,我怎麼不知道?」

「且——」小軍子不屑的咽了口糖水說:「你你,你們才過了幾天年也叫過年?大年三十日來,初一日命令就到了,初三日就出發了,能叫過年嗎?嘻嘻……不過,我們家今年過年可熱鬧了,從來都沒有到過我們家的場長,帶領著好多大官,帶著禮物拜年來了;還有我姐姐的同事、同學、老師也來了,光我的年錢就是大豐收,後來我姐姐就嫁給她老師了。」

「啊,這這這?場長?」羽隊長一聽場長這個名字,心裡就咯噔了一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小軍子的姐姐嫁人,難道和場長有什麼糾結嗎?場長他……

「小軍子,是你爸爸媽媽同意把你姐姐嫁給她老師了嗎?你你,你爸爸媽媽高興嗎?」

「嗯——當然不高興了,我爸爸到現在都不理我姐姐,說要是我姐姐嫁給你就好了,可我姐說要是嫁給你,你的兵就當不成了。」

「哦——嫁給我?當不成兵?我我,我怎麼不知道?」他一頭霧水的說。

小軍子腮幫子被糖塊支棱的老高,嘴皮合不攏糖水四溢,一副沒出息的天真樣子,吸吸溜溜咽了幾口糖水后說:「我姐姐哭著給我爸爸說,場長說你為了我姐姐違反了紀律,還要處分你哩。」

「哦——我……」羽隊長一聽,更加是不知所措了,什麼時候又違反紀律了?還要處分?這是哪跟哪呀?這麼複雜的問題,怎麼能從一個小孩子口中搞清楚,他捋了捋小軍子的頭說:「嗯——你姐姐沒有給我留下什麼東西嗎?」

「呃——」小軍子抬起頭,嘴巴變成了圓圈,糖水順著嘴角流出來,眼睛眨巴了幾下,豁然頓悟的說:「有呢,有一封信。嗯——我爸爸媽媽還沒有下班,我有鑰匙,我給你去拿。」

家就在隔壁的小軍子,說話間就取來了他姐姐的信遞給了他,接過信看了看信封是封口的,信封上沒有一個字,像是在家裡寫好,而不是從外阜寄來。而且,信封平展展沒有一點皺褶,一定是夾在書裡面保存才完好如初。

他急急想打開信看看是怎麼回事,小軍子卻驚叫了一聲,「嗖」一下竄到了桌子上,緊緊保住了他脖子。女王雪兒不知道從哪裡轉了一圈回來了,剛閃進門,就把不知就裡的小軍子嚇了一跳,反應敏捷的他自然少不了恐懼。

比他反應更敏捷的是雪兒,牠看到陌生的小孩子不僅僅膽大妄為竄到了桌子上,還肆無忌憚抱住了主人脖子,是不是想要謀殺主人?立刻凶相畢露,露出了滿嘴獠牙護駕,腰一躬就地起跳一個飛躍,臨空撲向了小軍子。

雪兒的高大威猛那可不是蓋的,任何人見了都會望而生畏,更別說只有十來歲的小軍子。他一看無處躲藏,驚叫了一聲狗急跳牆似的,騎在了羽隊長脖子上,居高臨下躲避攻擊。

臨危不亂的羽隊長一側身,笑嘻嘻抬起手,從空中捏住了雪兒脖子,和顏悅色的說道:「雪兒,自己人,自己人,別沒有禮貌,嚇著小孩子了。」

雪兒被阻止住了,小軍子驚魂未定,羽隊長拍了拍他的手說:「哼哼——看你那熊樣?不會尿褲子吧?怎麼說也是男子漢嘛,勇敢些好不好?別怕,這是新來的朋友,我給你介紹認識一下,下來。」

他一伸手,雪兒乖巧的把頭頂在他手心裡,拍了拍牠的頭說:「這是我的朋友小軍子,還是隔壁鄰居,你要照顧好他,不許欺負他,和他握個手認識一下。」

雪兒霎時收起兇惡嘴臉,頑皮的伸出了爪子,想和小軍子握手,他卻嚇得東躲西藏不敢伸出手。看了看小軍子的狼狽相,抱住他說:「呵呵——小屁孩,瞧你那熊樣?出息點好不好?這是狼王雪兒,是一個遠方故人送給我的,剛到這裡不熟悉,你要多照顧牠,好不好?」

「我……」小軍子怯怯的伸出手與雪兒握了握,小心翼翼的說:「哎呦呦——我我,我地媽媽呀?這這這,這麼兇猛的狗能嚇死人,牠不會咬我吧?」

「呵呵——怎麼會?牠已經認識你了,你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會咬你的。不過,我可警告你,你也不許欺負它,牠也是我的兵,知道嗎?」羽隊長戲語道。

小孩子善變,這是天性。信以為真是小軍子,立刻就把恐懼拋在了腦後,轉眼間露出了天真爛漫的天性,用手摸了摸雪兒的頭,感覺沒什麼危險,抬腿一跨就騎在了狼王身上。

體格健壯的狼王,沒有被小軍子的體重壓垮,反而馱著他在地上行走起來,把他高興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極樂生悲,還沒有多笑幾聲的他,被狼王扔在了地上,他翻起身來,說要帶狼王出去玩,正合羽隊長心思,卻又不放心的說:「你不能帶她到營區外面去玩,要是讓壞人看到了會被偷走地。雪兒,不許到營區外面去,不聽話我槍斃了你,記住了?去吧——」

睏乏就像跗骨之蛆一樣揮之不去,久違的床鋪,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身子往床上一躺,渾身筋骨舒展開了得到了舒緩解放,要是有時間再把眼睛閉上,和暴風雪同樣猛烈的瞌睡就會呼嘯而至,幸福不過如此。

還是看信要緊,他點了一根煙,優雅的吸了一口「呼……」樣子就像活神仙一樣自在逍遙。這樣的幸福時光不常有,既是有也是曇花一現,這是老天爺的眷顧苦盡甘來,千萬不要錯過了良辰美景,不然的話追悔莫及!

他看了看李喜梅姑娘的信,莫名的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還有淡淡的惆悵,難道是憐愛、同情、還是戀愛?他說不清楚。把信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只有墨香,沒有姑娘熟悉的味道,說明這封信寫就的時間不短了。

打開信封,取出信紙一看,一筆女兒家特有的雋秀鋼筆字展顯在眼前,有好幾張之多,不愧是上過大學的人,想要說的話一定不少。

「大個子隊長,黑哥和強強小弟:

別來無恙,見字如面,我好想你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在苦苦翹首期盼著。此刻,還是不見你們的身影,因為,我明天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了!

沒有你們的存在,不僅僅是少了你們的祝福和喝彩,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種空空蕩蕩,就像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覺得無依無靠的感覺,我一生最隆重的節日婚禮,自然就會黯然失色,失去熠熠生輝的光華,這將是我一生的傷痛,為此我徹夜難眠。

窗外寒風呼嘯,輕輕叩著窗欞,似在為我惋惜;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如訴如泣,聲聲凄慘哀嚎著不堪摧殘,好像是在為我抱打不平。因為,我的新郎不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我心不甘,眼睛里蘊滿剋制不住的淚水,可我還要強顏歡笑,表現出一副心甘情願的幸福姿態昭告家裡人,還有親戚朋友,閨房密友,我的心情可想而知?知我者,寒風也。

哦——看我多自私,光知道自己的苦難,卻忘記了你們現在的處境?你們還好嗎?塞北的寒風比這裡可是強勁得多了,飲馬馬骨寒,不知道你們再受傷了沒有?原來就沒有消腫的手,現在是不是越發疼痛難忍了?想起這些,我的心就顫抖,眼淚也情不自禁泛濫成災,難以控制。淚水跌在信紙上模糊了字跡,還有忍不住的嚶嚶啼哭。

光陰荏苒,如白駒過澗,轉眼間我青澀未退,懵懵懂懂卻成了待嫁新娘,這怎麼可能?就在昨天,我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和同伴、同學、同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素麵朝天,憧憬著未來,期盼著長大,追逐心中的白馬王子,心中涌滿了萬花筒一樣絢麗多彩的夢想,一夜間怎麼會長大成人閨閣待嫁?明天就要為人妻為人母,承擔起相夫教子的人生秩序,這個「秩序」怎麼來的這麼快?這個「秩序」怎麼面對?我以前的歡樂和苦難就能揮手告別嗎?還能……我不知道,沒有人能告訴我。

如果你們在的話,既是你們不告訴我,只要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感到害怕和無助,更不會感到孤獨凄涼,痴人說夢。昨天,不經意間不復存在,想想還不行嗎?有你們在的日子,真叫我揚眉吐氣,風光無限。我雖然是一個塞北的小麻雀,撲楞著翅膀誓與天比高低,怎麼飛也飛不高,卻做著和鳳凰一樣的夢想:天高任我飛展翅翱翔,俯瞰高山大地,山川河流;海闊任魚躍劈浪斬波,遨遊大洋深處。

我總是憧憬著,有你們的呵護,我會長不大,快樂和幸福伴隨我渡過每一天!

可能嗎?我好傻呀?傻得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若不是過年的時候,農場場長到我家來給我拜年的話,我會傻到底啊?你知道我們家是什麼成份?我是什麼身份?能讓威震一方的場長那麼大的首長來拜年,真可謂天神下凡,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首長的到來,自然是蓬蓽生輝,讓我們全家受寵若驚,驚喜之餘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懼。

我惶恐之餘,意為是我爸爸犯什麼錯誤了?他們來興師問罪?首長不愧為軍人,坐立未穩就單刀直入,言辭激烈,說你曾經從黃河裡不顧生死搭救我沒錯,可你為了我與地方官員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並且派兵護送我上下班,擾亂了地方社會的正常秩序,破壞了軍民關係,使軍隊形象受損,造成了極壞的不良影響,說要嚴肅紀律處分你,更想把你從農場排擠出去攆走……

這不是六月飛雪的晴天霹靂是什麼?我猶如五雷轟頂,我哭訴說:我與你是清白的,沒有兒女私情,哪來的爭風吃醋?至於懲治流氓惡霸,也是一個正常人扶危救困的常態。你是軍人,自然容不得持強凌弱的社會醜態,與男女之情無關。場長不相信我的表白,看了看我說:你長得這麼漂亮,哪個小夥子不為了美色拚命?我……我長得漂亮,難道是我的過錯嗎?大個子,你說這公平嗎?

嗚嗚……那一刻,我多想你就在身邊澄清事實,我們兩個潔身自好,涇渭分明,場長就不會那麼認為了,可你遠在靠近西伯利亞的邊緣地帶飽受寒冷,救人於危難,給千家萬戶送去溫暖和活下去的希望,揮灑著你的熱血,展顯著國家力量,而有人卻在你背後無中生有捅刀子中傷你,不公平啊!我也許對不起我身邊所有的人,但我絕對不可能對不起你。在我尋短見活不下去的時候,你知道我是誰?我又知道你是誰?他們又在哪裡?為何不在那個時候出現?而卻在時過境遷后的此刻呢?

我天真,天真的害死我自己了。場長走後的幾天里我以淚洗面,你和你的兵為我撐起的那片天支離破碎,風言風語猶如黃河之水綿延不絕,舌頭底下壓死人,我又一次回到了暗無天日的過去,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天若無雪霜,輕鬆不如草。地若無山川,何人重平道?寒雪梅中畫,春風柳上歸。真正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再一次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刻,我上大學時的老師不請自到。

他是一個清高的不能再清高,自負的不能再自負的人。雖然學富五車卻蔑視一切。在我上大學以前,有多少痴男怨女拜倒在他的才學之下,他卻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拒人以千里之外視如無物,讓所有人高不可攀。而我上大學時,不知何故卻讓他人性冥發,視我為知己,發誓除我不娶。那時的我意氣風發,好高騖遠,高傲的像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除非是騎白馬的王子,才能有資格與我共處舉案齊眉,能給我當父親的老師,怎麼可能成為我的夢中人相伴一生?笑話!

歲月如歌,滄海桑田,變幻莫測,讓我哭笑不得。老師的到來,他就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諾亞方舟,專門搭救像我這樣無依無靠不幸的人,向我射來了丘比特箭,還能有人惦記我?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慌不擇路的我精疲力竭,哪裡還容得我左思右想?迫不及待抓住了救命稻草「回頭是岸」了,把我所有的夢想都棄之理想的大海中拍屁股走人了。

大個子,我能嫁出去,也許就沒有人對你流言蜚語,說三道四,指手畫腳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其別的我幫不了你,一個保護不了自己周全的弱女子,還能為你做些什麼?你說是嗎?不要怨我大個子,我不知道情之所起?從我認識你,敬仰你,到愛戀你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是自然而然的平淡之路,也是日久生情的自然現象,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的曲折離奇。既然是平淡的相逢,就讓在平淡中離去吧,既然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的痛楚,你說是嗎?

難說再見,是因為我不敢再見你,我怕我紅顏薄命,沒有旺夫相給你帶來不幸,真的好怕好怕。想想你曾經開導我的話依然縈繞在耳,彷彿就在昨天。你說,一個人一生中,既是肉體上不受傷害,心靈上的傷害也是難免的。當幼稚被成熟代替,簡單被複雜代替,夢想被現實代替,就會覺得生活很殘酷。要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生活是舉世無雙的單行道,沒有預演綵排,就像生命的列車一旦開出來,就不會有回頭之路。生命的過程中沒有風平浪靜的時候,暴風驟雨會不期而至,高山湖泊會撲面而來,生活十之八九不如意,強迫自己適應生活。既然有些傷是人生的硬傷避之不及,就和他一起玩耍,才能從中找到快樂……現在我想起這些,無數次情不自禁淚眼婆娑,不知道是對過去的追憶?還是對現實的無奈?更不知道如何面對明天新娘這個陌生的角色?讓我忐忑不安。

生命,生活,情感,都是不能重來地,即使我喊破嗓子,今天的我也不可能回到昨天,明天更回不到今天,這就是現實。大個子,你知道我今晚為何要給你留下這封信嗎?是因為此時此刻,我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是潔白無瑕的自由之身,自然有這個資格。明天的我將步入一個陌生的環境,成為別人的新娘,也是我恪守婦道,相夫教子的開始,所有的幻想都將打包封印,寄存在長滿荒草的角落不暇顧及,付之東流。

我見過當兵的,可沒有見過你這樣當兵的。每次出征,都是傷痕纍纍回來,看著讓人心酸,屁股還沒有坐穩又出發了,不知是生是死?何日又是歸期?真不敢多想。

別了,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同時也給了我活下去勇氣的你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相見?物是人非事事休,時過境遷后,一切都不復存在。你們儘管放心,有你們活在我心中,以後的路無論如何我都會走下去,我會好好活著,以報答你們的寄望和厚愛。賢妻良母將是我追求的典範,我會不遺餘力做到。

我真的好羨慕你們三個人,你們三個要好好互諒互愛,相互幫助,別打架吵嘴,尤其強強你歲數最小,要聽兩個哥哥的話,不要意氣用事。出門在外,手腳要輕快,照顧好兩個哥哥將是你責任。黑哥,我沒什麼話給你留下,我放心你。

還有多少話要說?還有多少淚要流?還有……算了吧,我媽媽已經催促我妝扮新娘了。東方破曉,也是結束我女兒之身的句號,這個句號,就永遠永遠的留在這封信上吧。。。。。。。

保重!保重!保重!

鄰居小女李喜梅於營區清晨絕筆」

黑子和劉曉強悄無聲氣到來了,看到專心致志看信的他沒有出聲。看完信的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唉——怎麼會這樣啊?」

黑子看到他臉色難看,莫名的問道:「又又,又怎麼啦?」

他把信塞給劉曉強,等他看完后就暴跳如雷吼道:「這這這,這個王八蛋可惡,太太,欺人太甚,霸佔了我們上軍校的名額不說,還逼走李姐,實在是事可忍,孰不可忍。隊長,我帶兵去把他抓來,問他個為什麼?」

黑子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怒氣沖沖的徒弟說:「你——徒弟,你又怎麼啦?發發,發什麼神經?」

劉曉強把信的內容簡明扼要告訴了他,一向沉穩的他也覺得有些憋屈,怒氣沖沖捏著拳頭嘎巴作響,看著羽隊長拿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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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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