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了還想走嗎

從小，我就不討我奶奶喜歡，說她重男輕女吧，也不是。我姑姑家的兩個女兒，她就挺喜歡的。

就連我大爺爺和三爺爺家的孫女、外孫女，她都挺喜歡的。

她就是單純的不喜歡我而已。

因為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太喜歡她，甚至還有點怕她，不敢單獨跟她相處。

可今年暑假，我媽卻要我去我奶奶家住幾天，因為前段時間我奶奶打電話說她身體不舒服，我爸媽工作忙，走不開，我哥嫂又都在外地，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媽也知道我奶奶不喜歡我，更知道我怕我奶奶，臨去前跟我說：「小染，不管你奶奶說什麼，你都當沒聽到，別跟你奶奶計較。她年紀大了，還是長輩。你住的慣就多住兩天，住不慣住一兩天就回來。」

我心裡想一天我都不想住，但嘴上還是說著好。

就這樣，我轉了兩趟車，又步行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我奶奶家所在的村子。

我奶奶的村子叫黃寨村，我奶奶家在村子最裡面，離村口還有一段距離。

村口有一個小賣部，因這些年村子里的人大都外出了，生意很是清淡，清淡的老闆都不願在櫃檯前守著。

我去買水，叫了半天人，老闆才從裡面匆匆的跑出來，看到我，愣了一下，第一句不是問我要什麼，而是問：「姑娘，你是放假剛回來嗎？」

「嗯。」我嘴上漫不經心的答著，指了指貨架上的綠茶：「一瓶綠茶。有冰的嗎？」

老闆一邊給我拿冰綠茶，一邊問：「你家人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這老闆好奇怪，怎麼問我這個問題，好莫名其妙。

「沒什麼，沒什麼。」我問說什麼，老闆又說沒什麼，更是莫名其妙了。

算了，坐了一天車，我快累死了，現在只想快點到我奶奶家，好好休息一下，就沒有問老闆那話是什麼意思，付了錢就走了。

可就在我轉身剛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老闆的一聲嘆息：「唉！」

那氣嘆的好輕好輕，還有些無奈惋惜夾雜在其中，聽的我心莫名的發緊。

本想轉身問問老闆為什麼嘆息，但我又想也許老闆不是對我嘆息的，他可能遇到什麼煩心事了，才會嘆息，就沒有問，直接走了。

正走著，忽然感到一股涼颼颼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就將我身上的燥熱澆滅了。

而且越往裡走，感覺空氣越涼，竟還有點冷。

我抖了抖身體，心想：也許是因為我喝了冰綠茶的緣故，又加上農村樹木比較多，溫度比外面的低，所以才會覺得冷。

沒怎麼多想，繼續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路上遇到三個十來歲的孩子，沒有一個認識的。

我不認識他們，他們自然也不認識我，全都像看外星人一樣好奇的看著我。

「她是誰啊？她怎麼這時候回來？」

「不知道。」

因為不認識我，問：她是誰，這話我可以理解，但是後面那句：她怎麼這時候回來，是幾個意思。

說的好像我不應該這時候回來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沒回來，感覺村子里的人都有些怪怪的，小賣部的老闆，還有這三個不認識的孩子。

因為不認識，我也懶得問他們那話是什麼意思，拉著行李箱繼續走。

終於來到我奶奶家了，我看到我奶奶正在掃院子，正準備叫奶奶，但是她也看到我了，抬起掃把指著我，就破口大罵：「誰讓你這時候回來的？滾，趕緊滾！」

那聲奶奶就被我硬生生的壓回去了，跟著眼淚就湧上了眼眶。

我真委屈，也真想不明白，我都這麼大了，都21歲了，都上大學了，為什麼我奶奶她還不喜歡我。

「奶奶，我放假了，來看看你。」我強忍著淚水，想要進屋。

可我奶奶見我想進屋，竟然拿著掃把跑過來要打我，那健步如飛的速度，那揮灑自如的動作，看著真不像是一個快七十歲的老太太，更不像是一個身體不舒服的老太太。

我被我奶奶彪悍的樣子嚇到了，嚇的直往後躲，差點被身後的行李箱絆倒。

我奶奶扶著門框，站在門口，手裡的掃把還指著我：「滾滾滾，讓你滾聽不懂嗎？趕緊滾蛋，我不需要誰來看我，滾！」

那一刻，我真難過，真想扭頭就走，可想到來時我媽對我的叮囑，我就忍下了這股想走的衝動，還強力微笑著，儘可能平靜的叫奶奶。

「奶奶，我來都來了，你就讓我進去吧。你看現在天都快黑了，鎮上也沒車了，你讓我住一夜，明天再走。」

「住什麼住，哪有地方給你住的？你趕緊滾，我不想看到你。」我奶奶拿著掃把，追過來打我。

我想著我奶奶再不喜歡我，應該不會真的打我。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奶奶她真的打了我，還打的特別狠。

那一掃把刷過來，我穿的是短褲，沒有布料遮擋的小腿頓時紅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著。

疼的我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奶奶？」我好委屈，好難過的看著我奶奶。

但我奶奶絲毫不領情，舉著掃把還要來打我，我慌忙往旁邊躲，嘴裡喊道：「好，我走，你別打我。」

我奶奶就站定了，兩個略微渾濁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我，裡面有厭惡，有嫌棄，還有著我看不懂的複雜在其中。

我也不想知道那複雜代表著什麼，吸吸鼻子，提了提手中的補品道：「這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東西放下，人趕緊滾！」

以為我說帶了補品給她，她對我的態度會好點，會留我住一晚，但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那個，奶奶天真的要黑了……」

不等我把話說完，我奶奶抬起掃把，又要打我的樣子，兇狠的吼我：「你走不走？」

「奶奶……」我祈求的看著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哽咽的說道：「我求你收留我一晚，好不好？就住一晚，天真的快黑了，鎮上也沒車了，我怎麼回去啊？」

「我不管。我讓你走，你就馬上走。」我奶奶扯著嗓子叫，那齜牙咧嘴的樣子看著有幾分猙獰，幾分可怕。

我從未見過面部表情如此猙獰，如此可怕的奶奶，好像我是她多麼大的仇人一般，一時懵住了。

見我站著沒動，我奶奶以為我不願走——

其實我還真不願走。雖然我知道奶奶她不喜歡我，總是對我冷言冷語，但是天真的馬上就要黑了，鎮上沒車不說，到鎮上找賓館，還要走將近一個小時呢。

走到鎮上天肯定黑透了，一個人天黑走路，走在不太熟悉的路，我還有點怕怕的，所以我想住在家裡。

委屈就委屈點，總比害怕好。

——甩著掃把就要來打我。

我挨過她一掃把，心裡有些怵，見她要打我，趕忙將禮品放下，拉著行李箱轉身就走。

可讓我難以想到的是，我奶奶她竟然把掃把扔過來了，掃把的柄正好打在我的腿彎處。

我腿一彎，兩腿往地上一跪，整個人就撲在了地上，行李箱砸在我的腿上，摔的好不狼狽。

「還不走快點！」身後是我奶奶極度嫌惡的怒吼，吼的很大，感覺半個村子都能聽得見。

我都已經走了，我奶奶她還打我，還嫌我走的慢，那一瞬間我對我奶奶產生了恨意。

怨恨的想：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奶奶？

這個老家，我以後再也不想來了。

我忍著雙膝的疼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眼角的餘光瞥到鄰居站在自家門廊前，往這邊看。

也是，我奶奶叫的那麼大聲，鄰居們早就聽見了。

看到有人看，我頓時難堪的不得了，委屈的、難堪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

眼淚有一滴掉下后，後面的眼淚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爭先恐後的往下掉，唯恐我會將它們憋回去似的。

不一會兒，整張臉都被眼淚侵佔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快速跑走了。

跑了好遠一段距離，竟然還能聽到我奶奶在門口罵：「氣死我了！倒霉的玩意兒，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時候回。」

說到底，我奶奶她還是不喜歡我，嫌棄我，不想看到我。

要是今天回來看她的是我姑姑的兩個女兒，她肯定笑臉相迎，迎老遠。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奶奶是不喜歡我，但這次我誤會我奶奶了，她讓我走，是為了我好。

但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以為她是討厭我，才會覺得很委屈，很難過。

難過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一邊揉眼淚，一邊拉著行李箱悶頭快速走。

行李箱的輪子飛快的轉著，和地面摩擦出一陣「咔咔」的響聲。

「來了，還想走嗎？」在那咔咔之聲中，我彷彿聽到後面有人說話。

那人的聲音特別特別輕，輕的都無法從音色辨別說話之人是男是女。

我擦去眼淚，詫異回頭，路上、路兩邊都看了一遍，但並沒有看到哪裡有人。

可能是我聽錯了吧，我心想，但心裡卻毛毛的，有點怕。

這時，太陽已經落山，只能從遠處的雲層中看到一點太陽的光芒，別的地方看不到。

加上農村樹木多，又沒有路燈，感覺黑天黑的很快，幾乎太陽一落山，天就黑了一樣。

其實還沒有黑，只是比較暗而已。

我見天暗下來了，就更加害怕了，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想快點到鎮上去。

可就在我轉身，準備加快腳步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人。

多虧那個人躲閃的快，不然真的會撞上去。

不過即使那個人躲開了，我沒有撞上去，但是因為我看到快要撞上去，急忙往路旁邊走。

走的太急，一不小心撞到身後的行李箱。

被行李箱一絆，重心不穩，一屁股朝後坐了下去，坐在了行李箱上，又在行李箱上滾了一下，差點沒滾到路邊的稻田裡去。

我驚魂未定的抓住路邊的野草，穩住身形，抬頭看，看到了一張從未見過的帥氣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