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保命

第十三章:保命

小栓攥著那銀子,偷眼瞧了瞧成色兒,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點頭道:「冷管事,還是你會做人,想我師傅必也想交你這樣的朋友,也罷,不過一條單子,師傅那個人也不太講究這些,先湊合用罷。」

說完,朝她拱拱手,白了明天一眼,提著單子揚長而去。

「冷管事,敢情我們暢春院就是好欺負的了?」明天冷笑道。

「明天,你跟我來。」冷靜拉起他的衣袖,將他拖進屋內。

「冷管事,你要做什麼?」明天見她關了門,不由略緊張的問道。

「明天,別怪我說的話不中聽,栓兒之所以敢這樣對你,還不是因為你們主子犯了錯兒,被皇上降為才人么?」冷靜說道。

明天哏了哏,嘆口氣,倒底是因為年紀小,藏不住心事,開始抱怨:「真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先前那時候,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栓兒,就是後宮總管馮公公見了我們暢春院的人,也要客客氣氣的說句好聽的不是。」

「皇上有些日子沒去暢春院了罷?」冷靜擺弄著手指,似不經意的問道。

「可不是。」明天脫口而出,卻又一甩手中拂塵,苦笑一聲:「我倒是跟你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你不過是一個洗衣婢。有什麼話趕緊說,我急著回去。」

冷靜從床邊的抽屜里拿出塊錦帕來,遞給他。

明天疑惑的接過來,瞧兩眼,驚嘆一聲:「這是冷管事繡的?真是活脫我們主子的影子啊。你見過我們主子?」

「前兒進宮,在御花園老遠見過一面,仰慕其姿,故回來綉了這一幅,只是側顏,也不知你們主子喜不喜歡。」冷靜道。

明天的嘴角露出些不解的笑容:「冷管事,你這個人好生奇怪,若說要奉承,你本該奉承栓兒他們才是,他們的主子現在風頭正勁,

你怎麼倒管起我們這樣不受人待見的來?」

「你猜,如果這樣一幅手帕偶爾被皇上拾到,會有什麼結果?」冷靜淡淡的聲音問他。

明天怔一怔,面容慢慢舒展開,嘻嘻一笑,重重的點頭:「說不定我們主子就有了出頭之日了?」

冷靜的嘴角露出些許笑意:「這帕上的詩,我覺著也蠻有意思,皇上是個喜歡詩詞的,也許這些詩,能讓他想起些什麼呢。」

明天仔細瞅了瞅那帕子上的蠅頭小楷,點頭笑道:「不管怎麼說,我會將你這份心思告訴我家主子,若當真管用,我家主子自然會記得你的情份。」

「這倒不必,我並不是為了讓娘娘記得我的情分,我只是想做好我的本分罷了。」冷靜道。

明天咧嘴笑笑,將帕子折好揣進懷裡,作個長輯,拱手告辭。

冷靜將他送了出來。

卻見裴少芬正要訓斥風花雪月四人,便走了過去。

「你們仔細聽著,各房的衣裳都是要分開洗,分開晾,絕不能出錯兒,像今天這種錯誤,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冷管事也不會回回替你們掩飾,

如果再犯,不管是誰,自己站出來承認,要打要罰,自己一個人承擔,不要連累我們這些清白之人!」

裴少芬語氣激動的大聲訓道。

「少芬,省省力氣,進去喝茶。」冷靜拉著裴少芬的胳膊,說道。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不管底下人犯了什麼事,總往自己身上攬,你又不是神仙,能替凡人排除萬難,早晚有一天栽她們手裡。」

裴少芬抱怨道。

冷靜不回她,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拽進屋裡來,摁到椅子上,倒茶給她喝。

「少芬,想不想去尚宮局做女史?」冷靜呷口茶,問她。

裴少芬一口茶噴出來,嗆的大聲咳嗽起來。

「這個反應,就是想去了?」冷靜遞塊帕子給她,說道。

裴少分拭拭嘴,指著她,驚恐的眼神:「你一定是瘋了,進宮幹什麼?不是說好了做滿這兩年,一齊出宮去么?」

冷靜的神情變的哀傷,嘆口氣,搖頭:「少芬,你太天真了,我真想像你一樣天真,至少這些等死的日子會變的好過些。」

「你,什麼意思?」裴少芬立起身,白了臉色。

「少芬,你或許可以置身事外,全身而退,我是不可能了,止行被貶進浣衣局,想必是牽扯了宮中的一件大機密,

若不是那樣,萬妃也不會千方百計要殺死她。

我若是提先知道,她身上牽扯到這樣的秘密,就不會救她。

可我偏偏又救了她,而且不止一次的救了她。

我原以為,只要我能保住她的命,就等於保住了我的命。

可惜,最終她還是死了。

雖然她並沒有向我透露究竟是怎麼樣的秘密,可那幫想殺她的人未必會這麼想,現在,她們一定很想我死,只有我死了,他們才會安心。」

裴少芬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眼神恐懼。

「少芬,我一直想做個好人,好好的當完這五年差,跟你一起出宮過平凡的生活,可惜一步錯,便是步步錯。

如果做個好人的下場就是白白送掉這條命,我想,我是不甘心的。。」

冷靜慢吞吞的說道。

「顯然,到現在為止,你並沒有成功,鳳袍泣血,本來可以令太后盛怒,殺死萬妃,可惜天意弄人,竟讓她在這個時候懷上龍種。

若它日,她當真誕下龍子,我們的性命肯定不保。」裴少芬悲切的說道。

「是我連累了你。」冷靜難過的說道。

裴少芬悲切一笑:「冷靜,這怎麼能怪你,怪只怪我們的運氣不好,我說這麼好的差事怎麼會突然落到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頭上,原來,不過是想讓我們背鍋而已。」

冷靜拍拍她的肩膀,聲音清涼如水:「放心罷,裴少芬,止行已經死了,我絕不會讓他們再傷害你,他們要給我一條死路,我偏偏不走。

我雖然渺小,可也不想聽任別人安排我的生死。」

裴少芬緊緊攥住她的手,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不像冷靜這麼有自信,她的心已經被死亡這巨大的恐懼籠罩,隨時都會崩潰的模樣。

看到她這個樣子,冷靜突然很後悔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她的原意只是想告訴她,讓她以後行事要小心謹慎,不要被人拿住把柄治罪,可現在看她的模樣,分明已經被這樣的現實擊垮,分明已經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外面傳來敲門聲。

冷靜扯開裴少芬的手,走過去開門。

是冷月,手裡拿著一件明黃色的椅搭,一臉求死的冷笑:「冷管事,不好意思,奴婢新來,做不了這些粗活,一不小心,將仁壽宮管事姜嬤嬤屋裡的椅搭洗破了。

要打要罰,還是要貫進井裡淹死,隨冷管事處置。」

「只要不是故意的,我都不會罰你們。」冷靜從她手裡接過那件椅搭,瞧了兩眼,平靜的說道。

「姜嬤嬤在宮中出了名的嚴厲,到時候你得了不是,不要怪奴婢沒提先告訴你。」冷月冷笑道。

「謝謝你提先告訴我這件事,否則我還真是不知道,我只見過姜嬤嬤一面,覺得她實在是位還算不錯的老嬤嬤。

你放心,明兒去送椅搭的時候,我一定帶上你,裴少芬剛剛才訓誡過你們,要你們小心謹慎,你馬上就犯錯,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又怎好不成全你。」

冷靜慢吞吞的說道,在桌子上展開那椅搭,仔細端詳著被弄破的地方。

冷月明亮的眸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冷哼一聲,摔袖而去。

「去牆邊跪半個時辰的瓦片,裴管事立下的規矩,不能到你們這兒就不作數了。」冷靜在她身後說道。

裴少芬失去血色的面容慢慢恢復了正常,勉強笑一聲:「冷靜,你終於學會在這個地方怎麼做人了。」

冷靜拿剪刀將椅搭破的地方剪齊整,邊笑道:「少芬,以前我之所以替她們背鍋,是因為她們不過是無意犯錯兒,我救她們,是因為她們對我,並無敵意。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去救蛇的農夫,對一心想要我命的人,我還是有底線的。」

「是有底線么?如果真的有底線,就將這椅搭撂在這兒,明兒讓她們自己送去仁壽殿。」裴少芬道。

冷靜拿小剔子仔細剔著破洞周圍的碎毛,淡淡的道:「姜嬤嬤這個老婆婆,一定是個很有意思的老婆婆。」

「你真的是瘋了,放眼整個皇宮,怕只有你一個人說她有意思,她明明是個惡鬼,宮中枉死的妃嬪一半怕都是死在她的手裡,你竟然說她是個有意思的人?」

裴少芬冷聲道。

「一個有意思的人,未必會是個好人。」冷靜說道。

裴少芬已經心煩意亂,她讀不懂冷靜的心,更不明白冷靜究竟想做什麼。

她想保住自己的命,卻又實在想不出辦法,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她只有相信冷靜,相信她真的有辦法能保住她的命。

也許,還有一個人,能給她想出保命的辦法,她想。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去見他,告訴他這件事,他一定不捨得讓她去死,一定會想出辦法來救她一命。

「少芬,你才繡的那幅仙鶴拜壽圖呢?」冷靜問她。

裴少芬搖著頭後退:「不行,別的都可以給你,唯有這幅圖不行,我費了大半年功夫,不能送給你。」

「少芬,能救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不要一心想要別人來救我們,那樣,你一定會失望的。」

冷靜抬起眼睛來看著她,一臉的鄭重。

裴少芬努力摁住想逃出門的雙腿,顫聲問:「你,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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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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