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章:醜陋
一張醜陋不堪的面容展現在冷靜面前。
冷靜被這猙獰不堪的面容給唬住,一屁股蹲坐到地上,受傷的手腕猛的觸了地,疼的她尖叫一聲,抱著手腕縮成一團,不停抽搐起來。
「主子!」
「娘娘!」
變成獃頭鵝的南由和大用一下子驚醒,大叫著衝過來。
本來伸出手來的花匠瞬間縮回了手,繼續低頭培土。
「叫朱長懋來,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我若變成了殘廢,你們可誰都不許離開我,要罩著我。」冷靜疼的冷汗直冒,卻語氣輕鬆的調侃。
她得讓自己變輕鬆,否則心會更疼,她想她是病了,相思病,看見高大魁梧的人,就以為是司馬南。
幸虧這個人是她院子里的花匠,這若是別的什麼人,傳出去,可不成了他人嘴裡的笑話兒,夠笑話她一輩子的。
南由哭的聲嘶力竭,大用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花匠依舊低頭培著土。
冷靜在假山石上坐了,捧著手腕子,一眼不眨的盯著花匠。
南由要扶她回去,她不肯,就那麼坐著,瞅著。
「你叫什麼名字?」
疼痛稍微輕一些,冷靜眼巴巴的盯著他,問道。
花匠不講話。
冷靜又問了一遍,花匠依舊不講話。
南由本來哭的抽抽噎噎的,見狀,拭了拭淚,吼:「主子問你話呢,倒底是不是啞巴你,若真的啞巴,比劃兩下也行啊。」
花匠依舊低著頭,彷彿沒聽見一般
南由上前朝他膝蓋上踹了一腳,怒吼:「你倒是吱個聲。」
南由踢的不重,冷靜心中卻驀地疼了下,伸手扯住她,嘆氣:「算了,十啞九聾,也許他聽不見。」
「主子,寧妃可真有意思,送這麼一個又聾又啞的人過來,存心給你難堪是不是?」南由忘了哭,開始發飆。
「想多了,一個種花的,聾啞又有什麼關係,手藝好就成。」冷靜道。
這話音未落,只聽院子里傳來紛沓的腳步聲,轉眼工夫,章帶著一隊御醫進了後院。
「你怎麼樣?怎麼這麼不小心?」章大步走到冷靜跟前,焦急的聲音問道。
「吳妃她,沒事了?」冷靜望著後面一排御醫,問一句。
「趕緊過來瞧啊,愣著幹什麼!」章有些惱意,朝身後的御醫大聲吼。
為首的御醫正要上前,只見朱長懋背著葯匣子吭喔吭喔的跑進來,氣喘噓噓的行禮:「卑職來遲!」
章一把推開上前來的御醫,手指著朱長懋,喝道:「幹什麼去了?小心你的人頭,再叫不著人,想死不成,還不快過來,若冷靜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朱長懋諾諾的應著,上前來,跪倒在地,給冷靜瞧手腕子。
「是不是廢了?」冷靜瞧著自己剛褪了腫,如今又腫起來的手腕子,絕望的聲音問道。
「不會的,娘娘,不會廢掉。」朱長懋抹著額頭的汗,安慰她。
章坐到冷靜身邊,替她弄著衣衫上的泥漬,怒:「南由,你怎麼伺候的?怎麼弄的主子如此狼狽?是不是想討打?」
南由跪倒在地,又哭起來,不敢回話。
「初一,去尚宮局,讓周大娘挑六個上好的宮婢過來,換了這些不省心的,都弄到後面掃西閣刷馬桶去!」章又吩咐道。
「初一回來,別去,這是存心給我為難,我用慣了這些人,再換人,不順手,別麻煩了。」冷靜趕緊叫住初一,苦著臉說道。
初一瞧著皇上,章怔了怔,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朱長懋給冷靜的手腕上不知糊了些什麼葯,用紗布包好,舒口氣,咧嘴笑:「好了,每天記著換藥,一個月,準保娘娘活動自如。」
章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卻又臉一沉,怒喝:「朱長懋,才剛究竟去了什麼地方?朕不是嚴令你們不準出承歡殿一步嗎?
尤其是你,若吳妃母子有什麼不測,你有幾個腦袋夠朕砍的。」
朱長懋跪倒在地,不吭聲兒。
「皇上,是臣妾的錯,臣妾被魚鉤鉤了手,讓他去救命的。」冷靜扯了扯章的衣袖。
「冷靜你閉嘴,朕要聽他自己說。」章依舊怒氣沖沖。
朱長懋清清嗓子,慢吞吞的開口:「卑職給娘娘看完了手,經過中殿的時候,聽見裡面有哭喊聲叫著救命,卑職一時起了慈悲之心,便進去瞧個究竟,不曾想是皇後娘娘她誤服了有毒的藥酒正暈迷不醒,所以卑職便與她施針催吐。。。。。。」
「夠了!」章不耐煩的揮揮袖子,打斷他的話。
朱長懋磕個頭,聲音依舊軟糯:「是不是卑職做錯了什麼,卑職初來乍到,雖然每天都儘力學著宮規,可難免有不周全的地方,還請皇上教導。」
「跪在這兒,自己反省去,懶得理你。」章抱起冷靜,大踏步離開。
朱長懋直了直身子,跪的筆直,冷靜眼角餘光掃了他一眼,心生愧疚。
章要做個開明的國君,自然沒多少時間呆在後宮,將冷靜抱進屋,摟在懷裡疼了片刻,遺憾的喝杯涼茶,就要離開。
冷靜躺在床上唉聲嘆氣:「皇上,與大臣們談事的時候,就算我要死了,也別就這麼匆匆忙忙的跑回來,次數多了,難免讓人心生厭惡,臣妾已經被說成是當代妲己,禍國殃民了,若再這麼下去,那幫大臣們還不把臣妾撕了?」
章傲嬌一笑:「朕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他們總該理解,再說了,朕與他們正在討論你寫給廖占宇的那篇文章。
廖占宇一開始並沒有說明這文章出自你之手,眾臣看完,個個無語慚愧,言稱自己並沒有如此才能和遠見,能看出新政實施后的諸多弊端。
眾人議完,廖占宇方才說明這文章出自你之手,你猜怎麼著?平素里最厭惡你的兩個老頑固,天天寫奏摺要朕遠你的那兩個老頑固啊,一下子服了,啞口無言,面露愧色。」
「走吧,快走吧,別捧你了,我又不會給你發獎。」冷靜朝他揮手,讓他快走。
章一步三回頭的走出門去。
南由捧著碗清粥進來,見冷靜已經起身下了地,噫一聲問她要幹嘛。
「悶的慌,去後院轉轉。」冷靜這次倒沒跳窗戶,朝門口走去。
南由嘆口氣,放下粥碗,過來扶著她。
「你忙你的,我一個人行。」冷靜謙虛。
「不行,奴婢得看著你點,朱大人還跪在那兒呢,皇上讓他反省,又沒說要反省到什麼時候。」南由直言不諱。
冷靜眨了眨眼:「你是怕我與他?」
「怕,當然怕,就算主子與他清白,也架不住有人空口白牙編瞎話兒,你若是去後院,可就你們兩個人,孤男寡女。」南由正色道。
冷靜嘆口氣,她是真得立個規矩了,否則這主子做的也太憋屈。
「不是還有個花匠么?」冷靜嘟囔一句。
「又聾又啞,有不是跟沒有一樣。」南由道。
朱長懋見冷靜走過來,直了直腰,甚至沖她露出點笑容。
冷靜走過去,垂眼瞧著他,有些稀奇:「你好像挺樂意被我利用,一點也沒怨我的意思,這麼快就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不想和銀針扎死我了?」
「娘娘哪裡話,卑職豈敢做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朱長懋恭恭敬敬的說道。
冷靜咽口口水,朱長懋對她的態度真的變了,才來那幾天,看見她還是愛搭不理的,眼神中透著仇恨和不甘。
看看現在的他,完全像條忠犬,一心為她辦事的模樣。
冷靜有些想不通,盯著他,又想了一陣子,有些恍然大悟。
莫不是他知道了管雍他們沒死的消息?
「你現在是不是對我有些愧疚的感覺?」冷靜問他。
朱長懋舔了添嘴唇,不置可否,眼神卻分明有些愧疚。
「王八糕子的,老娘拼死拼活的把他們一家三口救出來,他們竟然嚷嚷了個全天下皆聞?」
冷靜暗自嘟囔一句,心情鬱憤難當,一激動,將身邊剛種好的桂花幼樹苗折斷。
南由嘆口氣,過去敲敲正低頭擺弄花草的花匠的背。
花匠扭過頭瞧著她。
南由指指冷靜。
花匠站起來,走過來,將剛種下的幼苗又挖了出來,挖土的時候突然崩出一塊石子,打到他的臉上,破了皮。
一直瞧著他的冷靜,細聲尖叫,伸手過去拿他拭臉上的血跡。
「沒事吧?出血了,吶什麼,我,你,嗯——,沒什麼事。」
冷靜反應過來,縮回手,尷尬的囁嚅著,有些窘迫。
南由簡直要被她的舉動氣的吐血。
朱長懋剛饒有興緻的瞧著她,嘴角帶著抹淡淡的笑容。
花匠向後縮縮身子,朝旁邊挪挪身子,繼續挖樹苗。
「吶什麼,瞧你這一頭汗,歇會兒罷,又不是什麼著急的活兒。」冷靜不自覺,又冒出一句。
南由大光其火,重重的咳嗽一聲,瞪大雙眼,恨不得將冷靜盯個洞出來。
「朱長懋,別裝模作樣的跪下去了,過來給這位大哥瞧瞧臉,還流血呢。」冷靜竟然又說出一句驚天的話來。
南由這口血是吐定了。
連朱長懋的面色都微微發了白。
三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凝結起來。
冷靜顯然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吮吮鼻子,立起身,嘆一聲:「這天兒挺熱的哈,南由,回屋加件衣裳罷。」
天熱加衣裳?南由一口老血噴出來,煩惱的甩了甩手,自家主子怎麼魔怔起來了,都是這該死的花匠惹的禍,明兒尋個由頭將他打發回內侍監好了。